三天后,等到日军第十四师团增援娘子关,准备寻找南、北峪山中这支部队决战,可山中除了几只破旧的草鞋,哪里还有陈建峰旅的身影。
再两日,娘子关失守。忻口守军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况,战区司令部不得已下令,北线和东线守军回撤,太原危在旦夕。
此时的陈建峰旅,根据总部关于转入日军的侧翼及其后方开展游击战争,建立抗日根据地的指示精神,挥师南下,进入晋东南的太行山山脉,开展游击战争。
太行山腹地的张家村,四面环山,一条小河绕村而过,房屋依山而建,自下而上,层次分明,石头堆砌的房屋,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小院,此种构筑的村子易于防守,陈建峰特意挑选了这个地方,将旅部设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
房东张大娘六十来岁,与孙女张槐花相依为命,儿媳难产而死,儿子早两年上县城去换山货,结果一去无影,听说是被晋绥军抓了壮丁。张大娘的院子在山腰,屋后就是连绵的太行山,视野开阔,不仅整个村子尽收眼底,而且几里外通往村子的山路都可看见。驻扎在张家村除了旅部,还有直属炮营、特务营共计六百余人,而蒋民云团和康平团则驻防在张家村方圆五十公里的周边山村。
冬去春来,太行山冬长夏短,山区的草木开始返青,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这天天气不错,久违的太阳挂在天空,张大娘的院子里,左锡林在扫地,陈建峰和胡长发、才旺在给大娘收拾漏雨的房顶,而朱有良则带着警卫员从山下往院子里的石缸挑水。
陈建峰看着朱有良挑着水健步如飞地进了院子,在房顶上笑,说:“政委不错,到底是在井冈山挑过粮食的,挑百十斤的水,简直就是小意思。”
朱有良利落地将木桶里的水倒满石缸,笑,说:“都一上午了,建峰,我都将石缸里的水挑满了,你还没完工?”
陈建峰哈哈一笑,拍了拍手:“行了,可以收工了。”
左锡林看了看房顶,说:“建峰,你行不行啊,别到时一下雨,还是漏。”
陈建峰从楼梯上爬了下来,笑,说:“太小看我了不是,虽然是第一次修房顶,但你可别忘了,我是工科生,修房顶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朱有良放下扁担,笑,说:“怎么又吹上了,好像你这个工科生无所不能似的,可我就不明白了,怎么毛主席一提让你去烧木炭你就不会了,怎么被辛小雅堵在延河里你就束手无策了,工科生不是小菜一碟吗,这时候给我小菜一碟试试。”
左锡林笑,说:“毛主席说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为了让陈建峰同志时时进步,我看有必要电告总部,将辛小雅同志调到张家村来,压制陈建峰同志的嚣张气焰。”
朱有良笑,说:“这个可以考虑,在陈旅,陈建峰同志无拘无束,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总部首长、师首长很多时候都拿该同志没辙,对该同志的一些伎俩无可奈何,政委就更不用说了,纯属配菜,是得找个可以约束陈建峰同志的人来张家村,这个艰巨的任务一般人还真不行,辛小雅同志却是可以胜任,我想总部、军委还有毛主席,都会对此举手赞成。”
朱有良此话还真不是吓唬陈建峰,只要朱有良给总部发电报,总部肯定会力促辛小雅到陈旅。现在上级首长都知道,陈建峰就一服一怕,原来就服毛主席,现在多了一怕,怕辛小雅同志,各级首长很乐意看辛小雅和看他唱对台戏。
陈建峰一听,还真怕朱有良左锡林在背后与总部首长合伙算计自己,辛小雅真要被总部派到了旅部,张家村就这么一丁点大,同志之间每天可以说低头不见抬头见,自己遇到辛小雅怎么办,像在延安时一样,一看到辛小雅就躲,躲哪去,躲河里,可河水就及膝盖,一翘屁股就能看见,他终究不是孙大圣,可以上天入地。陈建峰不得不服软,说:“政委,你可不能和左锡林串通一气,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行了,我承认,工科生也不是无所不能,有短板。”
朱有良笑,说:“态度不错,但得有所表示。”
陈建峰笑,说:“下午我进山看看,看前几天下的套有没有收获,藉此改善改善伙食,我知道大家这段时间老是吃小鬼子的罐头,都反胃了。”
刚刚从南、北峪缴获日军的罐头时,战士们都觉得稀罕,抢着吃,后来在井陉南关火车站缴获更多,这一个冬季,战士们每天都吃罐头,吃着吃着,稀罕劲没有了不说,还吃腻了。一提罐头就反胃。陈建峰笑战士们这是得了富贵病,别人是想吃没得吃,陈旅却是有吃不想吃。其实陈建峰自己也想改改口味,所以才进山下了套,看能不能套上一二头野兽,哪怕是一只兔子也行。
朱有良一笑,说这个表示很有诚意,可以接受。
房东张大娘从屋里提着水罐走了出来,说:“旅长、政委,来来来,喝口热水,暖和暖和。”
陈建峰笑,说:“大娘,别忙乎了,我们自己来就是。”
张大娘笑,说“自从你们进了我这个院子,我这个冷清的院子就有了人气,大娘心里比什么都乐呵。”
屋子里,张槐花纳完最后一针,看着手里的布鞋,有些羞涩地一笑。她将布鞋放在身后,走到门口,看着院子里的胡长发,下定决心,喊:胡同志!
胡长发一听张槐花叫自己,以为张槐花有什么事情要自己帮忙,赶忙跑了过去。张槐花将布鞋将胡长发的手里一塞:“给你,你试试,看合不合脚?”张槐花说完,将门一关,靠在门后,脸红得像块红布。
胡长发摸着头,一愣一愣的,不知道张槐花这是什么意思,按说这鞋,怎么着也得先旅长政委,然后才轮到自己啊。陈建峰一看胡长发在发傻,对张大娘一笑:“槐花有二十了吧?”
张大娘笑着点头:“整二十了。”
陈建峰笑,说:“不小了,也该嫁人了。”
张大娘笑,说:“是啊。”
“大娘舍得?”陈建峰笑。
“舍得。”张大娘笑呵呵:“陈旅长,孩子有那个心思,你还得撮合撮合,你看能不能让槐花参加你们的队伍。”
陈建峰笑,说:“只要大娘舍得,我这没有问题。”
张大娘一听陈建峰答应了,朝屋里喊:“槐花,你快出来,陈旅长同意你参加八路军了。”
“真的?”屋里的张槐花一听,也顾不上羞涩,打开门,一下子蹦了出来。
陈建峰看着张槐花,张家村山清水秀,这个地方的丫头也长得水灵灵的,和胡长发也挺般配,可胡长发在这种事情上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这么久了,竟然还不知道张槐花对他有意。既然要撮合,那就得一步步来。陈建峰笑,说“槐花,你先跟着胡长发学写字和打枪,过段时间再分配工作。”
张槐花自是心里乐开了花,可胡长发有些不乐意,心说张槐花要是男同志,跟着也就跟着,可张槐花是个女同志,整天跟着自己像怎么回事。胡长发嘀咕,说:“旅长,我自己的字都认不全,我怎么教张槐花同志。”
陈建峰眼一瞪,说:“那就知道几个教几个,有什么不懂的,再让张槐花同志问我。字不会,枪难道也不会打?”
胡长发一看陈建峰严肃的表情,不敢再吭声了。
陈建峰笑,说:“槐花同志都给你做鞋了,穿上试试。”
胡长发一试,大小合适,有些纳闷:“怎么这么合脚?”
陈建峰心说,这个胡长发,这不是废话吗,人家在雪地里将你的脚印量了又量,能不合脚吗。
陈建峰下午用不着去套兔了,因为就在下午,总部来电,为了打击入侵晋西、晋东南地区日军的嚣张气焰,策应我晋西地区八路军的作战行动,钳制日军向黄河南岸和西岸进攻的步伐,总部命令陈旅“在邯郸至长治的敌之交通运输线上,伺机寻求日军弱点或诱其暴露弱点而痛击之”。
陈建峰弹了一下电文,哈哈一笑:“总算有仗可打了。”
陈建峰在地图上一通比划:邯长公路上东阳关一线,山高路险,适于打伏击,咱们就将战场设置在这一线。
朱有良左锡林都对此表示认同,陈建峰见大家意见一致,一笑,说:“走,到东阳关一线看现场去。”
东阳关是太行山上的要塞,是由河北进入晋东南的咽喉,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周边山势陡峭,地形复杂,日军依山顺谷修建的简易公路于山中蜿蜒而过。邯长公路是入晋日军重要的补给线,日军的运输车辆来往频繁。
在离日军东阳关据点不远的香炉山上,陈建峰和朱有良左锡林举着望远镜仔细地打量着周边的地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