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黄维的桥头堡离甘竹不远,按正常的行军速度,一天半就可到达,如此一来,黄维的先锋和主力之间相隔不会太远,一有风吹草动,黄维的主力随时可以驰援,但陈建峰认为这在理论上成立,现实未必如此,因为这中间有一条河,天寒地冻,只要在其先锋渡过河流后,将浮桥一炸,黄维的主力就只能望河兴叹,鞭长莫及了。敌先锋部队如果没有火炮的支援,即便是二个团,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根本不是红军对手,伏击点,他陈建峰无险可伏,敌军也是一样,无险可供其负隅顽抗,此时拼的就是狠就是勇气和毅力,论这些十支校长的嫡系也不及他陈建峰军。
此役的关键其实还在浮桥,浮桥看守严密,靠夜袭队肯定不成,陈建峰的主意是,洪涛派一个炮连在小分队的掩护下,先偷偷运动到广昌边界埋伏起来,等敌先锋过河,搜山完毕,再穿插埋伏到靠近浮桥的山中,坐标是现成的,十几二十炮下来,敌军的二座浮桥肯定七零八落,等到浮桥重新搭建完成,肯定得一天之后,那时大局已定,敌军的先锋部队肯定已经被红军打残,咱们再与黄维在甘竹拼个你死我活。
与其固守阵地等黄维部署完毕后被动挨打,陈建峰此举虽然有些冒险,但值得一试。朱有良对此认同。
当晚,夜深人静之时,陈建峰亲率康平苏懋禄二部悄悄离开甘竹,往边界开拔。等到第二天电台修复,中革军委让陈建峰于甘竹战至最后一人的命令到达,陈建峰已经率部北出甘竹二十公里,躲在一处山凹中休息,敌军的侦察机在山头飞来飞去,冷风飕飕,陈建峰不为所动,竖着衣领,靠在一棵松柏树下,睡得无比香甜。
临时中央的左倾领导人此时听报陈建峰已经率部离开甘竹,不知所踪,气得直拍桌子,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将已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博古看着夏发:“这个陈建峰,胆子也太大了,难道就没有办法让陈建峰听话?”
夏发沉默不语,阴着脸,在思索博古此话深意何在。
照例是深夜行军,白天于山凹休息,第三天一早,部队悄无声息地到达指定地点,此地靠近广南公路,路旁除了几座三五十米高的小山包,就是收割完毕的稻田,可以说是一坦平阳,红军指战员身披稻草的伪装,一动不动伏在潮湿冰冷的稻田中,有谁会想到,就在公路边不足五十米处,那看上去有如一捆捆搭在田坎上的稻草,有麻雀唧唧喳喳跳跃不停,长达几里长的稻草下,竟然潜伏着五千骁勇的红军将士。
这一天竟然无事,不见敌军有任何动静。康平说:“建峰,不会是情报有误吧?”
陈建峰很是笃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告诉同志们,与敌军相比,我们什么都缺,但我们唯一不缺的就是意志,而这恰恰是敌军或缺的。”
红军指战员一动不动,直到夜幕降临,这才起来吃了一捧炒饭,活动一下筋骨,天寒地冻,晚上更是寒冷,又不能生火,战士们啃着干制的朝天椒,背靠背地围在一起取暖。天刚蒙蒙亮,战士们又各就各位,继续潜伏。
十点,侦察兵来报,黄维的先头部队已经在过桥。
看到正中央倒下的消息树,战士们一时亢奋无比,寒冷一扫而光:热豆腐来了。
敌军派出的搜索队,竟然从公路上跑步而过,对路边几十米开外,那一垄垄不及小腿高的稻草视而不见。此地一坦平阳,谁会去注意路旁低矮的稻草,要搜索也是前面的山丘,人的定向思维使然,对稻田里的稻草熟视无睹也就在情理之中。
临近中午,两个团的敌军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公路上,敌军的说话声清晰可听,行军的敌军谁都没有注意到路旁的稻草下,一支支黑洞洞的枪口在瞄准着自己。
敌军已进伏击圈,远处并没有听到迫击炮的爆炸声。此役的成功就在浮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陈建峰决定开枪。至于浮桥,还有第二套备选方案,敢死营的战士一个个身捆手榴弹埋伏在浮桥周边,只等这边战斗一打响,敌军乱作一团之际,战士们强攻浮桥阵地,哪怕与敌人玉碎,也务必将浮桥炸断。
路边一个小山包上,自从成了军长就没有在一线打仗的陈建峰举枪瞄准,一声枪响,正洋洋得意的敌团长一头栽下马鞍,枪声就是命令,红军指战员一抖身上的稻草,刹那间,路两边的轻重机枪步枪驳壳枪一同开火,子弹有如一条条直线,朝路中射去。
此地伏击,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于埋伏不利,但战斗一打响,不利就变成了有利,就因为一坦平阳,行进的敌军就成了活靶子,同样无处可躲。红军集中所有的轻重武器一通劲射,正排着整齐队列行进的敌军吃亏不小,如此近的距离,红军射出的子弹可以说闭着眼也不会落空,那么多马克沁重机枪扫过,敌军简直就是霜打的叶子,折损了一大片。
小镇里的黄维,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枪炮声,一时莫名其妙,听前锋的电台告之一过河就遭到红军的猛烈伏击,黄维犹自不信,他看着作战地图,还以为是地图出现了错误,怎么可能,这地方一坦平阳,陈建峰竟然敢在自己的鼻子底下伏击自己,这个老同学是不是疯了。
此时的战况已经容不得黄维多想,黄维指示主力部队,急速过河,将陈建峰消灭在这一片无险可守的田野。
就在黄维的部队通过浮桥之际,躲过敌军搜索队搜索的炮连,重新潜回山头,炮连已经校准好打击诸元,赵熙海下令:放!首轮十五发迫击炮的炮弹倾膛而去,打在水中,水花冲天,打在浮桥,木片四处飞溅。与此同时,刚刚突击到浮桥一线的敢死营一刻也没闲着,手中的轻机枪喷出火舌,一下子就将于浮桥这边守卫的一个排撂倒一半,手榴弹一掷,桥头的两挺重机枪就飞上了天。
此刻,赵熙海指挥炮连,第二轮炮弹又至,浮桥如何经受得住赵熙海的直接命中,早就一分为二,撘桥的小舟随波往下漂荡,而桥上的士兵纷纷落水,水里血花直冒。河岸这边的敢死营一看河中有不少落水的敌军在挣扎,子弹手榴弹毫不客气地拥向河中,落水的敌军躲无可躲,死伤无数。营长一看两座浮桥已断,不再恋战,指挥战士,抬着受伤的战友,迅速撤退。
对岸的黄维站在指挥所的空地上,一听迫击炮的呼啸声,脸上一阵惨白,知道自己的两个先锋团,完了。
以参谋长的意思,既然两个团不保,此时双方正在交战,干脆以火炮覆盖,多少会扳回点面子。黄维一来做不到如此狠心,两个团四千人不可能让陈建峰杀得干干净净,多少还会逃回来一些,而且即便有士兵被俘虏,黄维知道陈建峰不会杀俘,自己如此做得不偿失,只会让士兵心寒,二来,黄维估计参谋长能想到,他陈建峰应该也能想到,虽然枪炮声看似不远,但那一片开阔地正好在火炮的射程之外,这个老同学心思如此缜密,还真不是善茬的。
伏击主阵地,二个团的敌军躲无可躲,被陈建峰打了个措手不及,折损三成,这才张皇失措地开始部署反击,陈建峰自然不会给敌军时间部署反击防线,首轮攻击完成,战士们一跃而起,冒死向前推进了二十米,手中的手榴弹接连往广南公路砸去,爆炸声此起彼伏,广南公路也就那么一点点宽,那么多人挤在公路上,有如蚂蚁,匍匐在地的敌军被手榴弹砸了个正着,人仰马翻,再折三成。
陈建峰不顾子弹乱飞,傲立在小山包上,陈建峰心想,仗就得这么打,他陈建峰喜欢,战士们打起来也得心应手。
就在手榴弹轰响之际,第三轮攻击又至,匍匐攻至路边的短枪营,手中的驳壳枪同时响起,如此近距离的射击,驳壳枪自然比步枪灵活,二十响的驳壳枪有如一挺挺花机关,贴着地面扫过,扬起阵阵粉尘,敌军非死即伤。
这接连的有序打击让敌军魂飞魄散,还在昏头转向之时,红军的刺刀已经上好,嘹亮的冲锋号已经吹响,三五十米的距离,几个箭步也就到了,陈建峰所部,一比一还从未有过对手,何况经过连续的打击,敌军折损过半,现在拼刺刀,相当于二比一,三比一,敌军除了投降,再无路可逃。
至日落之时,战斗结束。
陈建峰所部的弹药,经过连续的苦战,已经成了强弩之末,还好有了这一仗的胜利,又得到了极大的补充。
以黄维为首的广昌正面之敌,经过二场血战,几乎折损了一个整编师,四个团,这可是蒋介石的嫡系,心头肉,蒋介石自是心痛不已,黄维一时灰头灰脸,在电话里被蒋介石劈头大骂,唯唯诺诺,一个劲地检讨,黄维他们这些黄埔生都知道,校长骂得越狠,越说明校长没有把自己当外人,一旦校长不骂了,那反而大大不妙。
黄维放下电话,好半天没说话。参谋长不解:“师长,刚才校长问你,与你对阵的共军为谁部,你怎么不据实告知是陈建峰部,为何情愿被校长痛骂,说你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盲动,也不说是陈学长?”
黄维说:“学弟,这你就不知了,今后你记住了,在校长面前,但凡涉及到陈建峰的事情,能不说就别说,那只能是自寻没趣。”
参谋长“哦”了一声,黄维看参谋长一知半解,索性说白了:“在校长的心里,我们这些学生都不及陈建峰的分量重,陈建峰脱离校长跟了毛泽东,此事是校长心中最大的隐痛,千万不要去触及。此事都是心照不宣,除非校长主动问及,在校长面前胡宗南不敢提陈建峰,戴笠也不敢,我黄维更不敢。”
参谋长着实吓了一跳,虽然他们这些低年级的学生,都知道陈建峰与校长有一段缘分,为校长看重,但没想到陈建峰在校长心中的分量会如此之重,之所以如此,这中间除了师生之情,难道就没有一丝父子之类的情感?
就在黄维忙着重新部署,准备组织又一轮进攻之际,战事峰回路转,随着“福建事变”的失控,蒋介石不得不抽调围攻井冈山的嫡系前往福建平乱,一时无力对中央苏区发动进攻,中央苏区由此得到了片刻的宁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