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峰的指挥部在离前沿阵地不远的一处小山上,山上树木参天,陈建峰命战士于林中砍树扎棚,说是指挥部,其实四面通透,很是简易。侦察连前来报告最新的敌情,敌第一纵队的第11师已经进至宜黄与南丰边界。此消息有些超乎意料,按说南城守敌离南丰最近,敌军首先出动的应该是敌第4师才对,怎么反而是宜黄之敌?陈建峰眉头一皱,隐隐约约感觉不妙,战局有变。
一旁的军政治委员朱有良看了陈建峰一眼:“建峰,怎么啦?有何不妥?”
陈建峰在石头上的地图指点:“看来情况不妙,南丰久攻不克,而敌南城的第4师迟迟不见动静,现在宜黄的敌第11师反而先行靠拢,只怕是敌军见南丰在其掌控,有意以南丰为饵,藉此调遣其他纵队,迫使我军与其在南丰一带进行决战。”
朱有良点头:“在目前的情况下,你认为该怎么办?”
陈建峰说:“弃子。只能弃南丰而不顾,另寻他法,现在宜黄的敌师进至宜黄与南丰边界后,不走了,静止不动,看来该师是在等其他各部部署完毕后再行行动,以现在的形势来看,即便敌第4师现在出动,等其到了里塔,估计宜黄方向的敌第11师也会迅速向里塔靠拢,我部即便将该师阻止在沙岗一线,但此时再想打援,时间上已经不充裕了,搞不好各军混战,胶着在一起,正中敌军下怀,尾随其后的敌军顺势给我们来一个反包围。”
朱有良摇头,说:“弃不弃子,你我说了不算,得另想他法才行。”
陈建峰说:“是啊,目前唯一的做法就是在宜黄通往南丰的路上,层层扰敌,拖延敌军的行军速度。”
陈建峰决定,让蒋民云师主动出击,出南丰,主动进入宜黄地界,与地方部队一起,对敌第11师进行骚扰,阻止敌行军速度。朱有良有些担心,说这与中革军委的军令不符,陈建峰不置可否,说中革军委的军令是让我部阻敌,并没有说只能原地不动,被动挨打,阻敌的目的无非就是阻止宜黄的敌第11师与南城的敌第4师联防,我部主动出击,目的一致,只是过程不同,我们主动将战线延伸到了宜黄县境,无形中就影响了敌第11师的推进速度,这就是毛委员所言的变通。
陈建峰笑了笑,说,“看来这次得和老同学过过招了。”
朱有良看了陈建峰一眼:“敌十一师师长萧乾是你同学?”
陈建峰摇头,说:“萧乾我不认识,但该师的副师长却和我陈建峰有些渊源,是黄埔军校的同学。”陈建峰叹了口气,说,“我一直害怕兄弟相残,看来这次还真是无可避免了。”
“大家信奉的主义不同,各为其主,真要兵戎相见,能有什么办法。”朱有良好奇,说,“建峰,少说这些没用的,我现在就想知道这十一师的副师长到底是何许人?”
陈建峰笑,说:“黄维!”
朱有良笑,说:“还真是老同学了,据我所知,你和黄维同船到广州,然后一同考入黄埔军校,还是同班同宿舍。”
“不愧是保卫处出来的,对我的情况这么了解。”陈建峰淡淡一笑,说,“我们那一班同学,牺牲的牺牲,退役的退役,留在国共两党阵营里的也就我和黄维了。这小子也真是,北伐时就是团长了,这么多年,我陈建峰起起落落,都军长了,他怎么还是个副师长,看来也不咋地。”
朱有良笑,说:“这还不咋地,第十一师可是老蒋的嫡系和精锐,该师的人员配置只怕与你陈建峰军不相上下。说来说去,蒋介石还是只相信你们这些黄埔生。”
陈建峰笑,说:“那是,反正现在校长嫡系部队的主官,不是黄埔军校的教官就是黄埔军校的一二期学生。”
朱有良笑,问了陈建峰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建峰,你说你要是现在还跟着老蒋,你现在官至何职?”
“当年我离开校长之时,校长就有意让我任警卫师师长,现在连胡宗南都师长黄维都副师长了,我陈建峰怎么着也得是个军长吧。”陈建峰朗朗一笑,说,“虽然咱们红军军一级的建制从人员配置上等同于国民党军的师,但这个军长的头衔还是比师长够劲,我这两位老兄还是不及我陈建峰。”
正说着,前敌总指挥部的电话到了,参谋一接,是朱德的声音:“让陈建峰接电话。”
南丰城下,枪声依旧大作,杀声如雷,但红军的强攻已经改成了佯攻,那种大规模的集团冲锋已经变成了虚张声势的袭扰,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嘈杂,朱德在电话里吼:“喂!是陈建峰吗?”
陈建峰对着电话大喊:“总司令,是我,我是陈建峰!”
朱德说:“建峰,军情紧急,长话短说,南丰城久攻不下,已经成了鸡肋,敌人分三路纵队从宜黄、南城和大竹齐头并进,向南丰迂回包抄,有将我军合围在南丰之势,我军必须改变战略战术,舍弃南丰城,然后诱敌深入黎川地区,在运动中消灭敌人。”
陈建峰从心里嘘了口气,总司令这一着与毛泽东战前的意图如出一辙,陈建峰点头,说:“明白,总司令是不是有意让我陈建峰所部担任诱敌之任务。”
朱德说:“此任务的艰巨性和重要性我就不多说了,你部赶紧准备,明日拂晓前,红一方面军各部将会有序撤离战场,继续佯攻南丰吸引敌军的重任就交给你陈建峰了,至于你部什么时候撤离南丰,由你陈建峰自行决定。”
陈建峰说:“是!”
陈建峰重复命令:“我部于拂晓前进驻南丰城郊,继续佯攻南丰,诱敌深入黎川。”
朱德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正确!执行命令!”
陈建峰高昂地说:“是!保证完成任务。”
陈建峰放下电话,让军部参谋通知团级以上的军事指挥官半小时内到军部召开紧急会议。此时,天色已晚,胡长发将晚餐端了上来,陈建峰草草扒了几口,师长康平已经带着三名团长先到了。
陈建峰军辖蒋民云、康平、苏懋禄三师和直属洪涛炮团,全军七千余人,兵力为红一方面军各军之最。康平一身灰色的红军军装,左臂空空,胡子拉碴,他一进来就嚷:“建峰,怎么?这会才吃饭?”
陈建峰笑,说:“老兄要不要扒拉几口?”
康平笑,说:“饭就免了,如果有酒倒是可以来两口。”
陈建峰笑,一扭头,胡长发会意,跑到栓在林子深处的战马的马褡子上拿出一瓶酒来,康平其实也是说笑,看到胡长发真拿出一瓶酒,忍不住一愣:“怎么?真要酒啊。”
胡长发笑,说:“康师长,知道你好这一口,军长特意上集镇卖的。”
康平打开酒盖闻了闻,并没有痛饮,而是望向朱有良:“政委,喝一口,算不算违纪?”
朱有良笑,说:“军长让你喝,那是军令,你喝算哪门子违纪,要违纪也是军长的事。”
康平笑,这才对着酒瓶咕噜了一口,然后把酒瓶往胡长发手里一放:“这酒是我老康的,你小子给我看好了,少一滴,我唯你是问。”
正说着,蒋民云和苏懋禄走了过来,蒋民云用鼻子嗅了嗅:“有酒!”
苏懋禄笑,说:“蒋民云属狗的,狗鼻子。”
蒋民云笑,说:“建峰,让我来一口。”
陈建峰一摇头:“没有。”
蒋民云笑,说:“康师长,还是你有特权。”
陈建峰笑,说:“在最困难的时期,是谁给特务营提供枪支弹药、粮食被褥,是康平同志,你蒋民云在井冈山喝的虎骨酒是谁支援的,也是康平同志,所以在本军,康平同志有诸多特权,你蒋民云肯定没有,也用不着眼红。”
此时,洪涛打马而来,陈建峰一笑,说:“炮团是怎么起家的,是从五套冬装开始的。冬装是从何处来的,康平同志无私贡献的。”
大家哈哈一笑,陈建峰一看人员已经到齐,不再嘻嘻哈哈,一脸严峻:“开会!”
指挥部里顿时鸦雀无声。大家围着中间的石头,席地而坐,陈建峰部署新的作战任务:“各师在拂晓前进入南丰城外围原三军团的阵地,蒋民云师接防东门北门一线,康平师接防西门南门一线,苏懋禄师负责警戒和掩护,各师集中所有的轻重机枪,给我将南丰城打穿,洪涛的炮团给我将南丰城炸它一个遍地开花,明白吗?”
“明白!”
这天,南丰守军第8师遭到了作战以来最猛烈的炮击,洪涛指挥炮团的近四十门迫击炮,分两批不间断地对守军进行炮击,城外的电网被炮火炸得到处乱飞,城外的高地几乎被炮火夷为平地,守军血肉横飞,非死即伤,南丰的外围防线被陈建峰成功突破,敌军纷纷向城里撤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