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老街,放眼望去,人多,工艺品更多,玲琅满目,看的眼花缭乱。
陈又停在一个捣鼓木雕的小摊位前,旁边挂着很有文艺气息的木头牌子,上面写着价格,左下角还有一首诗,一小片翠绿孤傲的竹林做背景。
师傅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蓄着披肩长发,拿皮筋随意扎着,身上穿了古代书生打扮的浅灰色长袍,他正在专心雕刻着手里的一块长方形深褐色木头,周围的喧哗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有几个来游玩的观看,还有个是等木雕完成,付钱走人,陈又一直在看着,等那人走了,他跟师傅说自己也想要一个。
师傅问,“是要哪种?生肖还是?”
陈又往左后边努努嘴,很小声的说,“照着他的样子刻一个,再照着我的样子刻一个。”
师傅好像是心领神会了,二话不说从自己脚边的大箱子里挑选了块木头,“小兄弟你有照片吗?”
陈又说有,把之前趁机拍下来的一张给师傅看,师傅拿手机拍了。
他偷偷去看男人,发现对方并没有注意这里,才松口气,要是被发现了,肯定不同意。
在摊位前站了不到三分钟,陈又没耐心了,想去别地儿看看,这条街上有好多手工艺的活儿,“师傅,我先把钱给你,过会儿来拿东西可以么?”
师傅说成。
陈又转身去下一个摊位,后面的尾巴跟上来,俩人一前一后,只要是有卖臭豆腐的,后面的人会阔步上来,将他拉开。
神经兮兮的,没法懂。
陈又看到卖埙的了,他快步穿过人群,走到那里,师傅在吹着《沧海一声笑》,那快意恩仇,笑傲江湖的曲调从小小的乐器里面发出来,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沧桑感,很容易让耳朵被洗礼的人无意识地放慢脚步,甚至停止嬉笑打闹,去静静的感受那种悲戚。
作为一个多才多艺的boy,陈又绝对是入得了厅堂,进得了厨房,上得了床,打得了怪兽,吹得起牛逼,总之一身都是本领,他会很吹口琴,钢琴会弹一首《满天星》,会弹吉他,会打鼓,会跳霹雳舞,会唱歌,不光这些,对埙这东西也有研究过,觉得不管是吹还是听,都有一种是老人在用苍老的声音倾诉着那些久远岁月的感觉。
那声音慢慢悠悠的,似乎老人下一秒会睡过去,但是却一直在耳边萦绕,穿透耳膜往心里走。
陈又心潮澎湃,忍不住伸手去拿起边上的一个埙放在嘴边。
背后响起声音,“不能吹出调子。”
陈又扭头,黑人问好脸。
阎书拿掉他手里的埙,替他放回去,“别吹这个,脏。”
卖埙的师傅,“……”
陈又被拽走,感觉自己是跟着家长出来玩耍的小朋友,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碰,简直是无理取闹。
阎书说,“去吃腊肠饭。”
听到可以吃东西,陈又瞬间乐了,兴高采烈的问在哪儿。
阎书的面部微抽,带他去了另一条巷子。
片刻后,陈又坐在一家偏中式的餐馆里,面前摆着刚上的腊肠饭,白白的大米饭一粒粒的,又圆又香,上面放着一排切片的香肠,其中夹着部分腊肉,中间是几片青菜叶,旁边是对半切的半个卤蛋。
面相是不错的,他拿筷子夹了一片香肠吃,味道很好,嚼起来有劲,没有面粉的口感。
对面的阎书点的梅菜扣肉,摆在梅菜上面的五花肉沾过酱料,蜜汁的颜色很均匀,看着非常有食欲。
陈又把腊肠拨到一边,边吃边看阎书的梅菜扣肉,“你怎么不吃啊?”
阎书没动筷子,“我不吃肉。”
陈又一愣,不是我说你,主任哎,你不吃点它干什么,浪费很可耻的晓不晓得?
他正要开口,听到男人说,“你喜欢吃。”
陈又刷地抬头,嘴里的饭都忘了咽下去,谁,你现在是谁?1还是,或者是345678……
阎书偏过头,再偏回来,“不吃走了。”
陈又垂下眼皮继续吃饭,过了会儿,他忽然想起来木雕的事,急急忙忙跟阎书说了跑下楼,到那边的时候发现摊位还在。
那师傅看到他,把雕好的两个木雕递过去,“你看看。”
陈又把木雕拿在手里瞧瞧,他自己那个只是一眼过了,主要盯着阎书的那个看,眼睛是双眼皮,鼻子很挺,嘴唇很薄,特征都有抓到,“挺像的,谢谢叔叔。”
那师傅多问了句,“这是是你哥?”
陈又点头,“是啊。”
师傅笑着说,“难怪,你那会儿在前面逛的时候,你哥一直在后面跟着,有一回你跟别人碰到,他当时紧张了,真难得,你们兄弟俩都这个岁数了,你哥还这么护着你。”
陈又也笑笑,把木雕揣口袋里,跑回去找阎书了。
餐馆二楼,阎书在往下看,青年奔跑的身影闯进他的视野范围,像一阵风,把那片范围吹的杂乱无比,再难恢复平静。
陈又一路跑到阎书面前,把木雕放在他的眼皮底下,像是一个等着夸赞的小孩,“给你。”
阎书皱眉,“这什么?”
陈又瞪眼,“是你啊,看不出来吗?”
阎书客观评价,“看不出来。”
他嫌弃的扫了眼木雕,“我没这么丑。”
“木雕嘛,跟真人相比,多少还是有点差别的,主要是形似,还有那种眉目之间的神态。”
陈又指指木雕,再去虚虚的指着男人的眉头,“你看看,这个刻的川字是完全的还原了啊,像个老头,跟你一模一样。”
阎书,“……”
陈又还在那叨唠,“真的,那个师傅好厉害,刚才我们人都不在那里,他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把你刻出来,还抓住了你最大的特点,川字眉,我觉得以他的手艺,可以开个班收徒了。”
他说的嘴巴干了,拿起桌上的茶杯喝水,“你觉得呢?”
阎书起身走开。
陈又差点一口水喷出去,他扭头喊,“木雕不要啦?我也给自己刻了一个,还没给你看呢!”
阎书说,“我怕看着会吓到天天做噩梦。”
“……”陈又瞅瞅木雕,“得,小朋友,以后你跟我混吧,我保证有睡的地方,不让你淋着吹着。”
追上男人,陈又问,“之前我给你发的短信,你看到没有?”
阎书的脚步一顿,神色古怪。
陈又不笨,他看男人这表情,猜到了什么,无法无天的吼道,“卧槽,你是不是把我屏蔽了?!”
阎书不答反问,“你发的什么短信?”
果然是,陈又气冲冲的瞪着他,设置不接受陌生人的信息算了,从来没有要把老子的号码存手机里的打算是吧?主任你太过分了。
他垂头丧气,拿鞋子在青石板路上蹭蹭,觉得自己挺没用的,要死要活的搞到现在,在这人那里,是个陌生人。
好吧,还有点收获,是获取了0.8个恶念值,别的没有了。
不好受。
原因说不清楚,陈又的心里闷闷的,不想说话了,他虽然整天嘻嘻哈哈的,但他又不是机器人,也会有不开心的时候,哎,算了算了,不逛了,没劲,搞不好待会儿还要闹起来,那更没意思了。
“我回酒店了。”
陈又丢下一句,头也不回的走了。
立在原地,阎书回过神来,已经不见青年的踪影,他抿抿唇,浑然不觉的无措,慌张。
陈又回酒店以后,精神好起来了,他是那种气没了,很神奇的自己再冲起来的气球,不会永远瘪着。
因为种种原因,手术安排的是在晚上十点,离现在还有五个小时左右。
陈又把木雕拿出来,手指戳戳木雕的脸,木雕笨拙地往后倒去,又被拧起来接着戳,可怜巴巴的受着欺负,替它的正主背着锅碗瓢盆。
“我对你不好吗?嗯?你说说,我对你好不好?”
陈又往木雕身上喷唾沫星子,“你用脑子想想,我每次被你搞的时候,有没有发过脾气,你搞的狠了,我也只是哼哼,是不是这样?”
“我的背上背着百家姓的一个角,我有说过一句怨言吗?我没有!你呢,晚上对我好,往死里的抱我,第二天一早,不认人了,我怎么做的?我没有对你胡搅蛮缠吧?”
“没良心,算白天黑夜的你不一样,可摸我的是你的手,亲我的是你的嘴巴,为我哭为我笑的都是你,对我说你我,不能没有我,死也不放下的也是你,把我搞的快废了的还是你。”
陈又说累了,把木雕抱怀里摸摸头,“是你是你都是你,不能对我好点么?”
“其实吧,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啊,我在现实世界猝死了,现在是要完成任务才能重生,是还可以活,你呢,是我的第一个任务目标,懂的吧?奇怪的是,我真的觉得你好熟悉。”
“你看啊,你抱我的时候,我很喜欢的,是那种,怎么说呢,像谈恋的感觉,是幸福……”
木雕上面有一块水迹,陈又呆愣片刻,惊慌的去呼叫系统,“完了完了,我病了。”
系统说,“你是闲的。”
陈又说,“不是啊,我肯定病了,不然我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哭呢?”
系统说,“你是闲的。”
“……”陈又不高兴的说,“滚滚滚。”
系统说,“尽快搞定任务离开。”
陈又无语,你以为我不想啊,我是要回家的,当然越开越好,但是任务进度又不能控制。
他把木雕上的水擦擦,丢包里了。
刷了会儿手机,陈又去找主任,大家聚一聚的事没办成,他应该早点说一下,主动说,跟主任来问,不是一回事。
门口,黑衣黑裤的男人站着,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
陈又一呆,“你怎么在这儿?”
阎书把袋子给他,平淡的说,“西边有微波炉,晚上热了吃。”
陈又接到手里,闻着飘出来的淡淡味道知道是那盘梅菜扣肉,他没想到男人会原路折回去打包,“手术是在十点,我也没时间吃。”
阎书说,“我的房间有冰箱,先放我那边。”
陈又抽抽嘴,操,还有冰箱?他那儿连个电脑都没有,还得用流量上,差别也太大了吧?“那行,你拿回去。”
阎书又把袋子拿走,问道,“短信是什么内容?”
陈又说,“主任让我问问你,两个科室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阎书皱眉。
陈又吞口水,你能别皱了么,本来是川字眉,还皱,严肃到没朋友。
根据他的了解,阎书是不会点头的,这种吃吃喝喝的事,纯属浪费时间,毫无意义,主任把这苦差交给他,还真是对他特别关照,没话说。
他已经不抱希望了,却听到男人问时间地点。
“不知道哎,主任没跟我说,我现在去问问,你等我啊。”
阎书叫住青年,“电话联系。”
陈又看着男人进电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间接的告诉他,已经把他的手机号存上去了?那干嘛不直说啊……
半小时后,两个科室的人在土菜馆碰头。
陈又刚吃过腊肠饭,不饿,完全是来凑个人头的,好像整个科室的都认为,有他在,能活跃一下气氛,跟阎书搭的上话。
桌子底下的腿被人蹭了一下,陈又的脸色顿时变的微妙,谁啊,他挨个打量,看谁可疑。
大家一切正常。
陈又的腿再一次被蹭了,他装作不小心的把筷子搞到地上,弯腰蹲下去捡的时候,观察左右和对面的几只脚,深棕色皮鞋是阎书,黑色高跟鞋是姜美人,蓝色运动鞋是科室的一个进修生,平跟白色皮鞋是阎书底下的一个医生。
看起来都没有什么情况。
陈又坐回去,若无其事的继续喝椰奶,这是谁想跟谁搞事情啊?“444,你晓得不?”
系统说,“姜美人想蹭主任,方向没搞准,蹭到你了。”
陈又偷偷去瞅姜美人,是有几分小女人的害羞姿态,桌上没一滴酒,人却是满脸醉态,都飘起来了,随时都会高歌一曲我美了美了,我醉了醉了,“她不知道自己蹭的是我吧?”
系统说,“不知道。”
陈又明白了,敢情姜美人是沉浸在“我蹭了他,他没有讨厌的反应,那表示对我也有意思,只是考虑上下级关系不好表现”的脑补状态里面。
他看向男人,对方在跟主任说话,整个是一教科书版的美男子。
卓上的气氛不错,不喝酒不抽烟,不大声喧闹,是吃几口饭,几口菜。
洗手间里,几个医生在一边整理头发,一边聊天。
“今天这顿饭很不平常啊,主任从来不会刻意去跟其他科室接触,这回破例了。”
“我听说是陈又找的主任。”
姜美人把一缕发丝拨到而后,随意的问道,“听谁说的?不可能吧。”
“是小张,你们不记得啦,他跟我是老乡,来之前我俩在微信上聊过,他给我发的语音,我给你们听听。”
那医生拿出手机调到聊天窗口那里,点开一条语音,响起一道男声,“想请的动你们主任,只能用我们这边的陈医生啊,你不知道吧,这可是我们主任亲口对他交代的。”
这么一句话,让洗手间里的氛围变的异样,几个女人各怀心思。
“那个陈又想干什么?”
“还能想干什么啊,当然是想靠住主任那棵大树不撒手,指望着能升到主治医生呗。”
“他学历高,又是从国外回来的,升上去不是早晚的事么?”
“夜长梦多啊,他上头有几个资历老的都在等,家里还都有后门,哪儿那么容易啊,不使点手段,只有被刷下来的份儿。”
氛围又是一变,静默了一瞬,有个医生说,“那谁,脑外科的小刘被调到急诊那边去了,刚去的第一天出了事,她在抢救一名酒精中毒的病人时,被对方喝多了的家属打了,当时场面混乱,现在还没讨回公道呢。”
“大家还是安分守己点,别在主任手底下搞出什么事。”
“哎哟,姐,看你说的,我们能搞出什么事啊,大家也私底下聊聊,谁敢在主任面前乱嚼舌头根子啊。”
“有个事我说了你们可千万要保密啊,我这个月有四次都是无意间撞到主任,他全是去的二楼,去完回来,心情好像很不错,估计是对内科的哪个女的有意思。”
姜美人拿纸巾把手上的水擦干,只在开始问了一句,后面都没有再开口,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走廊上,陈又跟阎书站在那里,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见了。
他抬头看着男人,主任你别听她们胡说,我是有目的的接近你,但那目的不是为了主治医师的工作,真的,我胸口只带着红宝石,没有大黑痣的,“我没想要利用你升到主治医师。”
阎书扫了一眼,“即便是你想,也利用不到我。”
陈又耸耸肩,“只要你不信里面那几个人说的好。”
他凑过去一点,用说悄悄话的音量说,“我也有个事要说,是那个,我觉得你很熟悉,我们上辈子可能是情人,没准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也是。”
阎书掉头走。
陈又追上去,继续叽里呱啦,存心要逗逗男人,“走什么啊,我可没有胡说八道,我不信你没有感觉,每次我还没碰,你硬了。”
阎书的身形猛地滞住,转身瞪着陈又。
陈又一脸懵逼,搞都搞过不知道多少回了,怎么还是一副纯情老男人的样子?“你耳朵红了。”
阎书的耳朵滚烫,“陈又,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啊,是个长腿帅哥,这个你用眼睛能看到的吧,会点瑜伽,韧性好,这个也没人比你更清楚了,喜欢吃零食,死了也要吃,你慢慢会发现的。”
陈又笑眯眯的,“喜欢剥洋葱吗?你要是喜欢,可以试着剥剥我,保证不辣眼睛。”
阎书的面色一黑。
陈又说,“我要去上个厕所,你去吗?一起啊。”
阎书突然大变脸色,撒腿跑。
陈又目瞪口呆,怎么了这是,吓成那样子,搞笑的呢,难道他刚才说的不是去撒尿,而是去喝尿?
他去上完厕所,桌上已经散伙了。
“没一个等我的。”
陈又嘀咕了句往外面走,背后传来声音,“陈又。”
同样的名字,不同的人用不同的声音叫出来,感觉完全不一样。
阎书把陈又送到酒店,“给我。”
陈又后退一步,背部贴上门,“不行,晚上还有手术呢,我要站几个小时的,明天回去了再给。”
阎书的耳朵又红了,“我说的是木雕,你想哪儿去了?思想这么不健康。”
陈又,“……”呵呵,你思想健康,搞的时候龌龊到不行,不让我撒尿,非要让我尿裤子,还要把我弄哭,简直丧心病狂好么?!
他臭着脸拿卡开门进去,从包里扒出木雕给男人,“拿去。”
阎书说,“不是这个。”
陈又说,“是这个。”
阎书半响说,“你的。”
傻不愣登的站了好一会儿,陈又把包抓起来,在里面的小角落翻出自己那个,他有点不敢相信,虽然当时雕刻的时候指着对方能收,但是理想和现实差距老大的,他还寻思回去后再想办法把木雕送人手里。
比如是趁这人变了个样子的时候,那绝对可以。
“你真的要我这个?”
阎书看着,又不想要了,“真丑。”
陈又翻白眼,“我告诉你,现在你拿了,要好好保管,不能随便丢掉,它也是一个生命。”
阎书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这是木雕,死物。”
陈又煞有其事的胡说八道,“我已经往里面注入了我的灵魂,你把它放床头,以后我会每天晚上看着你,给你唱摇篮曲,还会到梦里去找你。”
阎书,“……”
陈又发现男人还在房里,他眼神询问。
阎书说,“我要做一件事。”
陈又看他那么严谨,正式,自己也收起懒散的姿态,“什么?”
阎书的喉结滚动,弯下腰背在陈又,唇擦过陈又的额头。
那一下快又轻,陈又都没什么感觉,这没啦?
他看到男人转身往门口走,还真没了,话说刚才那么对他的,是目标本人啊,他不但可以靠屁股识别,还能靠亲嘴来区分。
有时候深到喉咙里,像是要活活把他拆解入腹,有时候很缠||绵,有时候很纯情,有时候很温柔,有时候根本不是亲,是啃,还有时候亲着他,让他有一种在被呵护着的感觉,真的一点都不一样。
陈又觉得神奇,一个人在对他做同一件事的时候,竟然让他有截然不同的感受。
另一边,阎书在酒店楼底下碰到了姜美人。
姜美人在男人冷淡的目光投过来时,内心的雀跃和激动全部瞬间消失无影,她的脸色白了几分,也难看了几分,吃饭的时候不是对方。
那是谁?
姜美人紧张了一瞬,又放下心来,无论是谁,都跟她没有关系不是么,她不用慌。
“主任,我有个事想请您给我一点建议。”
阎书脚步不停,“说。”
姜美人踩着高跟鞋走过去,跟在他的旁边,“我一个远方亲戚,他本身患有冠心病,身体状况不怎么好,最近查出来了颅内肿瘤,您认为采用哪种治疗方法,风险会相对来说低一些?”
“颅内肿瘤?”阎书说,“你应该咨询脑外科。”
姜美人说,“我问过了,那边说不适合动手术,我想从您这里听到其他的建议。”
阎书说,“没有。”
他侧头,“脑外科的事,不要放到心外科这边来,你连这个都不清楚,研究生毕业论文是怎么完成的?”
姜美人的表情僵了僵,她望着男人进去的背影,手指捏了捏手心。
背后贴上来一具身体,急促的**喷在她的脖颈里,她先是一惊,然后知道是谁,恶心的想吐,克制着情绪说,“你疯了吧,想被别人看到是不是?”
男人||暧||昧||的从后面把姜美人搂住,“现在知道怕了?刚才勾||搭你那个主任的时候,我怎么没见你怕啊?”
他啧啧两声,“吃饭的时候还敢当着两个科室的面,三番两次的拿脚蹭主任,小姜,你胆子真不小。”
姜美人挣扎的动作一顿。
男人贪婪地嗅着她脖子里的味道,“可惜啊,你每一次蹭的都是那个叫做陈又的人。”
姜美人大力挣扎开,回头瞪着男人。
男人笑起来,斯斯文文的,不像是会做出刚才那种举动的外貌,“觉得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我看见了啊。”
姜美人的脸上没有波动。
男人说,“你那个主任对你没意思,这不是明摆的事吗?你干嘛跟个苍蝇似的围着他转?不如你离开xx医院,跟我过,我保你比现在要轻松快乐。”
姜美人冷笑,“轻不轻松,快不快乐,那都是我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少多管闲事。”
男人一副受伤的样子,“别人的闲事,我是不管,可你说你跟我没有关系,这个我要澄清一下了,去年,前年,大前年,这三年以来,我在你身上用的t都够放满几个大箱子了,你不记得了?”
他摇摇头说,“看来你一回国,只顾着你那个主任了。”
姜美人浑身发抖,“滚。”
“今晚你试探过了,什么收获也没有,真可怜。”男人笑着叹息,怜悯的说,“你猜猜,要是你那个主任知道你对他存着别的心思,他还会不会留你在自己手下待着?”
姜美人的声音打颤,“你想怎么样?”
男人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姜美人一巴掌扇过去,她放下手攥紧,“今晚不行,下周。”
男人倒是很好说话,“好啊,我等你。”
他将一张纸条塞进姜美人的领口,“为了你新换的号码,再把我拉黑,我会直接去医院找你,顺便和你的主任,还有你的同事聊一聊你的过去。”
“对了,你的主任跟那个叫陈又的人,关系很不一般。”
姜美人问,“什么意思?”
男人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脸,“等下周你来了,我再慢慢告诉你。”
姜美人把纸条拿出来,撕了丢进垃圾桶。
晚上的手术做完,陈又这边上卧铺客车回医院了,他也不好搞**,只能随大流。
车上的铺位很窄,单人勉强能躺下,没有多余的空间折腾。
陈又躺下去后,怎么也睡不着,周围也没有人聊天,他拿出手机刷刷,阎书还在手术室,要到明天中午才能搞定,站十几个小时,好艰辛啊。
“444,你能给我看个直||播吗?”
系统问,“什么直||播?”
陈又说,“阎书的手术。”
下一秒,虚空出现一个投影的东西,他立刻去看车里的其他人,都没反应,司机也是,只有他能看得见。
很快,陈又不想看了,胸口划开,血淋淋的一片,真的没法看,“关掉关掉。”
系统说,“不能中途关闭。”
陈又呵呵,“逗我。”
系统说,“在车上无聊,你慢慢看吧,打发打发时间。”
陈又欲哭无泪,搞毛啊,他闭上眼睛,发现投影上的画面竟然跟他的脑电波是连着的,操,这是要逼死他是吧?
这么折腾到第二天清早,其他人起来的时候,都是睡眼惺忪,想着上午怎么抽空打个盹,他们收拾的时候,发现青年抱着膝盖靠床,一脸的憔悴不堪,遭受过巨大的刺激,快不行了。
“小陈,你怎么了?”
陈又拿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主任,他一把拽住对方的手臂,惨兮兮的问,“主任,我上午能请假吗?”
主任说不行,“你生病了?”
陈又摇头又点头,不同意请假,我不想跟你说话了,他听到主任说,“今天晚上轮到你值班了,别想偷懒啊。”
“……”
中午阎书从凌城回来,接到老同学的电话,来他的办公室找他了。
“上次你在电话里跟我说的有事,是什么事啊?”白旭喝口茶,翘着个腿说,“如果是感情上的问题,我可帮不了你。”
阎书的双手指缝交叉着放在腹部,“这件事说来话长。”
白旭膛目结舌,“听着开头,不像是你的风格啊阎书,你该不会真的有感情困扰吧?”
阎书扫他一眼。
白旭咳一声,“你继续你的说来话长,我下午只需要去见一个正在康复中的病人,不忙。”
阎书不快不慢的说,“我有一个朋友,他前段时间突然莫名其妙的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之后对那些举动没有一点记忆。”
白旭来了兴趣,“然后呢?”
“他只要做一个举动,会变成另一个人,一天下来,会变成不同的好几个人。”阎书说,“他觉得自己是人格分裂,去医,但是毫无效果,最近他发现那些举动不是无缘无故会去做的,是要通过一件事,或者一句话,甚至一句歌。”
白旭没听懂,“你这说的,怎么跟中邪一样啊?”
阎书眯了眯眼,“那个朋友告诉我,他的脑子里开始出现很多模糊不清的画面,还会听到一些声音,他怀疑是自己的精神出现问题。”
“不像。”
白旭说,“他是不是在早年遭受过什么打击啊?你知道的,个人的情况不同,有时候,一件事能在一个人的心理放大,影响一生。”
阎书摇头,“没有。”
白旭蹙眉,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突然开口,“阎书,你说的那个朋友,不会是你自己吧?”
阎书面不改色,“不是。”
白旭追问,“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阎书说,“你确定那不是人格分裂?”
“人格分裂是一个身体里住着多个灵魂,一人饰演多个角色,那些个角色之间互相**,是没有联系的,他们甚至想要击杀彼此,成为唯一的人格。”
白旭说,“从你说的这些信息来看,还不能够完全下判断,你要不把你那个朋友的联系方式给我,等我有时间了再约出来看看。”
阎书的身子后仰,昂首道,“我还没有说话。”
白旭的面部一抽,“那你说。”
“刚才我说了,我那个朋友发现那些举动不是无缘无故会去做的,是要通过一件事,或者一句话,甚至一句歌,不但如此,还只能是同一个人来做。”
阎书说,“同样的话,同样的事,同样的歌,换个人,对我那个朋友没有丝毫影响。”
办公室的气压随着这句话降下去很多,莫名的有一股凉意生出,强硬地快速盘旋在上空,驱赶不了。
白旭坐直身子,声音低下去几分,“关键在那个人身上?”
阎书望向窗外,“应该是。”
白旭伸出一根手指挠挠下巴,从左往右一擦,“这世上有的是科学解释不了的怪异现象,医学没法参透的也有。”
他摩||挲了一下茶杯的边沿,半开玩笑的说,“或许你那个朋友跟对方之间绑着一条肉眼看不见的线,相互牵制,相互影响。”
“如果不是恶性的影响,那其实还好,对了,你那个朋友是男的是女的,对方呢?要是一男一女,可以在一起啊,最大的力量是,绝对是万能的。”
阎书揉了揉眉心,“你没别的要说?”
白旭摊手,“见不着人,我没办法观察他的内心,你还指望我能说出个花出来啊。”
阎书说,“忙你的去吧。”
白旭把腿放下来,弹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下回把人带过来,我动用催眠进入他的梦境,也许能发觉一点东西。”
他走几步又回头,“真的不是你?”
阎书挥挥手。
白旭到门口时说,“那什么,我上来的时候看到姜美人了,她好像越来越漂亮了啊,那么个大美人放在身边,你竟然不动,真浪费。”
“有句话我早想跟你说了,我对你的健康问题产生了怀疑,而且已经差不多可以确诊了。”
阎书的椅子一转,懒的搭理。
白旭边走边说,“别成天在手术台上忙活,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你会发现,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要美的多。”
阎书撑着额头,那些画面又出现了,比上次出现的时候似乎清晰了一点点,他可以捕捉到现代的穿着,古代的穿着,军||装,还有像是穿着囚||服的人。
他的大脑,舌头都不听使唤,控制不住的呢喃,“小骗子,你不能把我忘了”“哥,你要等我”“阿丑,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小学弟,你要乖,好听话啊”“廖清风,我不恨你,我从始至终都在着你”“小疯子,爸爸你。”
阎书头痛欲裂,像是有几只手在脑子里,想要扒开头皮伸出来。
他用力抽了自己两下,清醒了。
半开的门外,一个医生看到主任抽自己,吓尿了。(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