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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锻炼的如此处事不惊,坚韧不拔?三王爷蹙眉,本就对贾家没甚好印象,此刻更是跌落谷底。
萧泽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贾环不知两人所想,兀自忙活着。垒好灶从外面捡来许多碎木块,取出其中一块削成刨花,然后将小竹管中的淡黄色粉末撒上去。
“这是什么?”三王爷好奇询问。
“硫磺粉,野外生火最是方便。”说着将依然温热的暖手炉打开,倒出里面半明半昧的火星。
火星一碰着硫磺便撕拉一声燃烧起来,散发出刺鼻的浓烟。萧泽边咳嗽边往里加木柴,一直紧绷的面皮终于露了点笑意。
“环兄弟果然有一手!”他冲贾环竖起大拇指,十分不好意思的开口,“敢问环兄弟,为何用雪球擦身能够取暖?”
三王爷闻言定定朝贾环看去。他也很想知道。
“因为摩擦产生热量,这与钻木取火一个道理。再者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人在严寒天气中待久了,细胞和血管已经冻住,此时万不可烤火,只能用雪擦身将热量一点点提上去,否则会导致皮肤破溃感染。”
因温度回暖,贾环心情稍好,见两人还是不明白,便耐心解释道,“世上绝大多数物体都具有热胀冷缩的属性,即遇热膨胀,遇冷紧缩。你们的血管因寒冷而收缩到极致,乍然遇见高热便会急速膨胀继而爆裂。正如将石头扔进火中炙烤,取出来后立即用冷水浇淋便破碎一般。故而,冻僵后即刻烤火,不是救命反是害命。”
三王爷和萧泽齐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暗自将这点记在心里。
“去外面挖一碗雪来,我们烧点水喝,然后给你们处理伤口。”贾环将铁碗递给萧泽。
“喝水?能不能先吃点东西垫肚子?你包里应该存有干粮吧?”萧泽探头探脑的问。
贾环挑眉瞥他,语气略带鄙夷,“你难道不知道吗?长时间不饮食除了造成饥饿外还会造成脱水。饥饿只会令你难受,脱水却会令你丧命。若不首先补充水分而是吃东西,胃部蠕动会带走血液中大部分氧气。脱水使得血液变浓稠,含氧量降低,吃了东西便雪上加霜,说不定吃着吃着就因缺氧而睡过去,这辈子都醒不来。”
什么脱水,含氧量的,萧泽根本听不懂,但他这会儿却再不敢像之前那般叫嚣质疑,反而频频点头,认真记下。
三王爷睨着贾环淡笑。他本以为自己足够博闻强识,碰上少年才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见萧泽一瘸一拐走到外面挖雪,刚蹲下身子便一头扎进雪堆里,半天爬不起来,贾环看向三王爷笑道,“有这么笨的侍卫跟在身边你还能平安活到现在,真心不容易!”
“他脑子确实不怎么灵光,但好在忠心不二。”三王爷朗笑,不小心扯痛腹部伤口,忍不住呲了呲牙。
这回换贾环眯眼而笑了。
萧泽进来的时候看见主子轻松惬意的笑容不由一愣。主子许久没露出如此真切的表情,却不想是在这绝境之中,世事果然无常。不过,碰见贾环便算不得绝境了,倒比营地里还舒服。
想到这里,萧泽也扯唇一笑。
水很快烧开,三人各自喝了几口,感觉肠胃被一寸寸浇灌捂热,舒服地直想叹息。
贾环叫萧泽再挖一碗雪来,放入自己事先备好的白棉布条和羊肠线煮沸,替三王爷仔细清理伤口后从医药包中抽出一枚银针,挑眉询问,“腹部的伤口太大,必须缝起来。你敢是不敢?”
“有何不敢?”三王爷同样挑眉,直视回去。
把皮肉像布一样缝起来?哪个疯子敢这么干?萧泽正欲开口拦阻,被贾环轻飘飘地,略带鄙夷意味的眼神一瞥,当即把嘴闭上了。
没有麻药,缝针的过程自然痛苦万分,但三王爷脸上一直带着温雅迷人的微笑,那凛然贵气和翩翩风度未曾因眼下的狼狈而消减哪怕一丝一毫。
剪断羊肠线,贾环吐出一口浊气,赞赏道,“王爷好毅力!”
“不及环弟。此等疗伤方式,想必环弟曾亲身尝试过多次吧?否则技艺不会如此娴熟。”三王爷语气十分温软。眼前这人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究竟得经历多少磨难才能养成如今的临危不乱?
这番话勾起了贾环深埋在心底的黑色记忆。他上扬的唇角慢慢抿直,望着虚空半晌没言语,片刻后拍打自己脑门,又恢复了常态,从药瓶里倒出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绿色丸药,投入铁碗煮化。
浓烈而怪异的药味在雪屋里蔓延,清澈的水渐渐变成浓稠的糊状物,不时冒个气泡,看上去有点恶心。
“这是什么?”三王爷微微蹙眉。这孩子身上究竟带了多少古里古怪的东西?
“你们赚大了知道吗。”贾环往背后的岩石一靠,蹬掉鞋袜,支棱着白生生的脚丫在火上烤,叹息道,“我自小师从高人研习医术,这枚药丸是我师父临终前赠予的神药,对治疗外伤有奇效。本想留着防身,眼下倒便宜你两了。”
话落略略垂眸,好似十分不舍。
贾环这话却并非完全诓人。这枚药丸中隐藏着他最大的秘密,上辈子宁愿避世孤老也不愿让人知道的秘密。他血液中含有治愈系异能,并作为媒介传递到受用者身上。这些药丸里掺了他的血,只需几滴便足够治疗最严重的外伤。他轻易不给人用,但两人伤势太重行走不便,在雪地里拖得越久生机便越渺茫。为了顺利拿到那二十五万两白银,不得不出点血。
思忖间药已熬好,贾环用棉布沾了涂在三王爷的刀伤和萧泽的断腿上,然后一个包好纱布,一个绑上夹板。
两人起初还有些不信,但没过多久,伤口传来一阵细微浮动的热量,并丝丝缕缕钻入经脉,将隐藏在肌理下的剧痛驱散的一干二净。
“这么快就消肿了?!”萧泽试探性戳了戳自己的腿,咧嘴傻笑道,“真不痛了!环兄弟,二十五万两白银换你出手,这钱花得忒值!”
贾环不理他,埋头从包裹里翻出几根腊肠并肉干,用树枝串上放在火边烤。
萧泽顾不上查看伤势了,眼睛绿油油的盯住腊肠,不时吸溜口水。
三王爷慢慢摸索腹部仿佛已经不存在的伤口,垂下的眼眸晦暗不明。片刻后他淡淡一笑,学着贾环的模样脱掉鞋袜,像个乡野村夫般烤脚。
嗯,感觉前所未有的舒服!
23二三
浓浓的肉香顺着北风飘出老远,不多时,外面便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而后是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
萧泽将刀横在胸前,挡住主子跟贾环,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在衣服上撑出起起伏伏的纹理。
三王爷温柔的眸光刹那间变为锋锐,不着痕迹的将放松的肢体调整为攻击状态。
贾环咬了一口烤的热乎乎油滋滋的牛肉干,语气平淡道,“把门帘全部掀开,看见火光它们便不敢靠近了。”如不是被这两人拖了后腿,碰见狼群他便可以痛痛快快杀上一场。当真可惜了……
萧泽显然也想到这一点。虽说掀开帘子空气骤冷,但总比狼群冲进来把他们分吃了强。
狼群看见火光立时停住不断逼近的步伐,满心不甘的退至安全距离蹲守,一双双饥饿的眼睛在黑夜中散发出荧光,看上去分外瘆人。
极端的天气,恶劣的环境,等着吃人的猛兽,穷追不舍的追兵,难以下咽却不得不咽的食物……这一切都让贾环想起上一世的生活,涣散的眸光竟慢慢凝聚,兴奋、激动、怀念、疯狂……种种不正常的情绪一一从那双黑洞般幽深的瞳孔中弥漫而出,霎时间妖气四溢。
他果然还是最喜欢这种极度危险,命悬一线的生活。哪怕狂风呼啸大雪纷飞,也无法冻结他沸腾的血液。
“你怎么了?”三王爷凑近他耳边,轻声问道。
“没怎么,坐着烤火吧,它们不敢过来。”贾环垂眸,掩藏住遍布红血丝的瞳仁,不着痕迹的调整呼吸,好一会儿才将胸中翻腾的狂躁和杀意压下去。
三王爷深深看他一眼,也放松身体,往火堆旁挪了挪。
萧泽还立在门口,足过了半个时辰,见狼群没有动作,反陆陆续续钻入山林,只剩下两三只饿的狠的冲他们咆哮却又不敢寸进,这才回去取暖。
贾环已吃完东西,正用匕首削一块木板,表情十分专注。
“你在做什么?需要帮忙吗?”三王爷低声问道。
“做逃命时用得着的东西。你身负重伤,快睡吧,否则明日可没有体力赶路。”贾环头也不抬的道。
“你也睡吧,我来守夜。”萧泽往火堆里添柴。幸好贾环的车从天而降,否则想生火都没干柴可用。
“我睡不着,你们想睡便去睡,我守整晚都成。”
萧泽点头不语。也是,被人暗算落到这个境地,能安心睡着才怪!
帘子大敞着,北风无情的往人衣服里灌,仅有的两张兽皮一张铺地下了,一张再大也圈不住三个男人,刚驱走不久的寒意此刻又慢慢侵入骨髓。
萧泽与三王爷实在无法控制,上下牙齿碰得咯咯直响。
贾环被这声音干扰,抬头瞥两人一眼,这才恍然大悟,起身从外面捡回几块香瓜大小的鹅卵石投入火堆之中。
小片刻功夫,他刨出石块,各自用穿不着的夏裳包好,扔进两人怀里。
两人手脚都僵硬了,触及略微烫手的布团,连忙紧紧抱住。三王爷的表情比较矜持,只眼睛放光,嘴角止不住上翘。
萧泽这个大老粗可不同,差点感动的涕泪横流,颤着声儿道,“环兄弟你太有才了!用石子儿代替汤婆子的办法也能想到!简直就是咱的天降福星!”
贾环连个正眼也没给他,继续将烧烫的鹅卵石一一包好,扔到两人脚边。两人连忙用光脚板踩住,舒服的直叹气。
“环弟,真是多谢你了!”三王爷温声开口,语气中含着真诚的笑意。
“无需道谢,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贾环瞥他一眼,继续刨制木板。
这话说得匪气十足,叫三王爷忍不住笑出声来。又见少年俊美至极的侧脸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中显得分外深刻,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眼睛,时而冷酷疯狂刺得人心慌,时而又淡漠内敛叫人心安。
尤其是现在,藏起了所有锋锐,只流露出淡淡闲适,几乎叫自己忘了这是在逃命,而非某次游猎。
三王爷看着看着,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贾环往他怀里又扔了几块烧好的鹅卵石,用熊皮捂上。
萧泽低声道了句多谢,对少年哪还有之前的半分反感,只觉得环兄弟忒神通广大了点,竟把逃命的日子过得如此舒心惬意。
翌日卯时,天还未亮,不远处徘徊的狼群已经散去,只留下许多杂乱的脚印。因贾环整夜看管,火堆依然烧得很旺,不时发出哔啵声。
萧泽最后撑不住睡了过去,迷糊中被谁戳了几下,眼还未睁鼻子就先抽动起来。他仿佛闻到了荞麦粥的味道,口中立时涎水四溢。
三王爷也被食物香气勾醒,睁眼一看,就见贾环正拿烧火棍戳萧泽额头,留下几个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