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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一家人睁眼等到下半夜,果然听见外面兵荒马乱,闹闹哄哄,待天空泛出鱼肚白的时候,连忙遣小厮去打听情况,带回来的却不是喜讯,而是晴天霹雳。
“九皇子败了?四王皆下了大狱?神威侯现如今正带着锦衣卫满城捉拿反贼?你可打听清楚了?”贾政连连质问。贾母与王夫人面如土色,摇摇欲坠。宝玉再懵懂也知道,贾家又要大难临头了!
“回老爷,小的都打听清楚了,不光四大王,满城勋贵十之三四都入了狱,九族亲眷尽皆收押。皇上今早已颁下圣旨,明言对反贼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小厮肯定的点头,趁贾政呆愣的时候一溜烟跑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一家子可能也牵涉其中,此时不跑就只能等着被砍头。
“怎会这样?怎会这样?”贾母先是呢喃,随后举起拐杖狠狠抽打贾政,怒骂道,“你这个孽子!好好还款也就是了,大不了拿爵位去换,为何你要掺合此等杀头的大罪啊!你可把咱们一家子害苦了!我的宝玉还未成亲,还未生子,还有大好的前途,全都被你毁了……”
长那么大,贾政还是第一次遭受母亲责打,一时有些发蒙,等他回神的时候,却见许多拿着剑戟的士兵冲进来,二话不说便将他们捆成一串,硬拖出去,踉踉跄跄行至宁国府,却见府中浓烟四起,满目疮痍,景象更为惨烈。
贾政连忙撇开头,不敢再看。
天牢里早已人满为患,故而不分男囚女囚,统统塞在一起,入目的全都是熟悉的面孔。一条阴森昏暗的过道通往最里面的刑室,每天都有人被带进去,然后便是惨绝人寰,连绵不断的嚎叫。有的被半死不活的送回来,有的变成尸体扔出去。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人头顶。
贾政与贾母几个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绝望中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真是不经玩,从明天开始便将他泡进血水里,总要把他晕血的毛病治好才行。”
好些人出声附和,语气十分谄媚。
贾政抬头去看,却见贾环穿着一件滚金红袍信步走过,手里拿着洁白的帕子擦拭五指,身边围着许多官员,看服饰皆是一二品的大员,对他莫不卑躬屈膝,敬畏不已。
他所过之处接连有囚犯磕头,嚎哭道,“贾公饶命哇!贾公我是冤枉的,求您明鉴啊……”
“贾公?”贾政十分愕然。
与他相熟的一名囚犯讽刺道,“现如今他已是定国公了,真正的万人之上一人之下。你养的好儿子!”
贾母听了浑浊的眼睛爆射出精光,立马排开众人挤到牢门边,哭喊道,“环哥儿,求你救救我们吧。谋逆乃诛九族的大罪,你与我们可是直系血亲啊!”
“切结书上不是写了么,大伯把爵位和家产让给你们,你们与本公,与大伯彻底断绝关系。皇上那里已是备了案的,绝不会牵连本公一丝一毫。如此,本公还得多谢你们的贪婪呢!幼时未曾给予半点温情,反几次三番的谋害本公性命,如今落了难才来攀附,这样的直系血亲不要也罢。”贾环只冷冷睇她一眼便去的远了。
刑讯官员听了这番话,对贾府几人自是半点优待也无。
贾母瘫软在地,刑部一名官员讥讽道,“倘若当初你们没谋害定国公,现如今的贾府也不知会何等显耀,跃居大庆第一世家也是早晚。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他一径摇头,一径去得远了。
贾政沉默半晌,忽然暴起猛掐王夫人脖子,嘶吼道,“毒妇,都是你!为何你要害环哥儿!咱家落都这等田地都是你的错!你去死!”
王夫人用尖利的指甲抠挠他手背,迫使他放手,辱骂道,“如不是你与贾珍几个厮混,搅合进这谋逆之事,咱家怎会遭难?你也有脸怪我!嫁给你这个窝囊废,我才倒了八辈子血霉!”
两人厮打在一起。贾母与宝玉抱头痛哭,牢里众人麻木的看着这一切。
在绝望的等待中,圣旨终于下来了,直接参与谋逆者诛九族,间接参与者视情况而定:或斩首示众,或流放千里,或打入贱籍。
贾政人微言轻,只与贾珍吃过几回饭,得了些内部消息,罪名并不严重,故而被判流放。贾母因受不住打击,又年事已高,很快病死在牢里,还是贾赦来收的尸,办了个体面的葬礼。王夫人与贾宝玉被打入贱籍,拉到菜市口发卖。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更散发出浓浓的恶臭,宝玉这辈子还未如此狼狈过,丝毫不敢抬头见人。王夫人仓惶四顾,在人群中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连忙高喊,“兰哥儿,好孩子,快救救祖母与你宝二叔!”
只要贾兰肯花十两银子把他们买下,他们就自由了!
贾兰走到两人跟前,一字一句低语,“当初你们先是迫我母亲自缢,后又将我们丢弃,今日我也不会管你们死活。临别送你们一句话——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你们且受着这份因果吧!”
话落,他头也没回的走掉。
王夫人拼命喊他,见他果真不理才捂住脸痛哭流涕。宝玉不停呢喃着‘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这句话,忽然有种大彻大悟的感觉。
128番外5
迎春的夫家是太仓县当地有名的望族,家财万贯,仆役成群,什么都有,就缺一点权势。故而她公公花大价钱买了个员外郎的虚衔,延请名师教嫡子读书,又给他聘了家世没落的贵女为妻,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下一代身上。
她夫君姓顾,名苑军,长相俊秀,身材挺拔,很有些才气,就是话比较少,让人捉摸不透。但在迎春眼里却也正相宜,两人和和气气,平平淡淡,日子倒也过得。唯独一点,她婆婆乃市井出身,眼皮子浅,为人又刻薄,对嫁妆不丰的迎春很看不上。
因贾琏在太仓当县令,镇得住,迎春新婚头一年过得十分舒坦,却没料天降横祸,一场洪水不但冲垮了太仓堤坝,也将贾琏送入了冤狱。
贾赦四处借银子赎人,实在无法只得找迎春帮忙。到底是自己哥哥,迎春就是再老实木讷,也壮起胆子,前往正院寻公爹和婆母。
“不行!”婆婆李氏一口否决,“他犯得可是贪赃枉法的大罪,就是填再多银子也白搭。我没怨你这个扫把星给咱家招灾带祸已算是厚道,你还好意思开口借银子?”
迎春跪在堂下,用祈求的目光朝公公和夫君看去。两人各自撇开头,不愿说话。
李氏越发刻薄,拍案道,“倘若罪名落实,听说是要诛九族的。要银票没有,休书却能给你一封。军哥儿,立马给她写……”她朝儿子看去。
顾苑军连忙摇头,“母亲不可。糟糠之妻不可弃,她母家刚遭了难,咱们就一纸休书断绝关系,旁人会如何看待儿子?倘若给儿子安一个薄情寡义的罪名,指不定会影响科考。这事儿再看看吧,真到了那步田地,咱们再来处置。”
李氏一听会影响儿子仕途,不得不熄了心思。
已经跪到腿脚麻木的迎春猛然抬头朝夫君看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她原以为这人对自己有情,她原以为这人会是自己一辈子的依靠,却没想到自己在他眼里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玩意儿。他不休弃自己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怕坏了名声。
迎春慢慢垂下头去,苦涩的笑了。
借银子的事不了了之,两人一个去了书房,一个回了后院,久不见面。自此以后迎春成了全府的笑话,不尴不尬的存在。莫说几个颇为得宠的通房,就是粗使丫头也能对她大呼小叫。
离了顾家就没了活路,迎春只能忍耐,反正她在贾府也是这般过来的,早已经习惯。这日婆婆又将她叫到正院辱骂了一通,临走告诉她,军哥儿将要纳新妇了,乃她娘家侄女儿,有媒有聘有嫁妆,是正儿八经的贵妾,让迎春日后好好相待。
迎春强笑答应,回房后躲进帐子里痛哭了一场。哥哥入狱,母家将破,夫家不仁,一切的一切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行尸走肉一般过了十多日,眼看府里张灯结彩,宾客迎门,却是顾家找来冰人要向李家下聘了。这般隆重循礼,不似纳妾,倒更像是娶平妻。迎春木着脸,默默承受所有或同情怜悯,或讥笑嘲讽,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小厮们正要抬聘礼出门,却见路上驶来一辆马车,缓缓在门前停稳,王善保家的掀开车帘跳下来,大声喊道,“二姑娘,快快随我回家,琏二爷出狱啦!”
迎春木然的表情这才变了变,惊问道,“我哥哥出狱了?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环哥儿回京了,现如今已获封神威侯,兼掌銮仪卫事大臣,妥妥儿的一品大员。他一句话,那苏州太守巴巴的跑到牢里给咱们琏二爷认错,咱们贾府又有望啦!二姑娘,还愣着干啥,快上车,一家人都等着你团聚呢!”王善保家的对顾府一群人视而不见,上前几步将呆愣中的迎春拽上马车,扬长而去。
前来贺喜的宾客里有几个行商,消息十分灵通,惊呼道,“您家的媳妇与神威侯还沾着亲?”
顾员外这才回神,反问道,“神威侯是何许人也?”
“你竟连神威侯也不知道?那飞头将军总该晓得吧?”
飞头将军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骁勇善战的名声早传到海那头的大月国去了。仅用一年时间就灭了巴彦部,踏平了西夷皇廷,立下不世之功,威望更胜之前的大庆战神五王爷。
这样的神人,竟与自家的儿媳妇沾着亲?顾员外心脏狂跳,冷汗直流。
李氏见识浅薄,丝毫不知前朝政事,听了两人对话竟还笑眯眯的,甩帕子道,“出来就好,咱家总算不用受牵连了。还愣着干啥,快把聘礼抬出去,莫误了吉时!”
一直沉默不语的顾苑军忽然开口,“不下聘了,都抬回去!”
“对对对,不下聘了,赶紧抬回去!各位乡亲,对不住,今日家中忽发变故,累你们白来一趟,顾某在此向各位赔罪,还望海涵,还望海涵。”顾员外好声好气的将宾客送走。
顾府对贾娘子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瞅瞅,家里刚遭了难,立马就给儿子娶平妻,不但糟践了贾娘子,也重重打了贾家脸面,却没料把阎王爷给得罪上了。此时顾府倘若坚持去李家下聘,那真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宾客们很能理解顾员外的心情,拿回贺礼后陆陆续续走了。
李氏一回屋就大发雷霆,“为什么不下聘了?我侄女儿还在家中等着呢!你们让她今后如何见人?我如何有脸回娘家?你们是要逼死我啊!”
“别闹了,再闹你就是要逼死咱们一家你知道吗!”顾员外狠狠拍打桌面,见李氏被吓住了,这才使人去打听贾家跟神威侯的关系。却原来神威侯名唤贾环,正是荣国府二房庶子,与二房撕破了脸,与大房却关系融洽,这些年一直都有来往。这回贾琏遭难正值他归京,使人将他捞了出来。
顾员外听了小厮回禀,惊出一头一脸的冷汗。李氏这才隐约觉出不对,期期艾艾问道,“神威侯是个什么玩意儿?”
“母亲慎言!神威侯不是玩意儿……”顾苑军连忙闭嘴,思忖片刻后道,“我这么跟您说吧,您觉得太守大不大?总督大不大?巡抚大不大?”
李氏连连点头,这些可都是封疆大吏,跺跺脚也能叫地抖一抖,不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可以企及的。
“那贾环之前任兵马副元帅,掌控天下一半军权,太守、总督、巡抚到了他跟前只配给他提鞋。现如今封了神威侯,又兼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