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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隐对皇上不满。父子离心、君臣不合、哪怕得了一半军权,这态势对皇上而言也大为不妙。且等着,这大庆的天,兴许还得变一变。”
方氏立即忘了啼哭,惊骇莫名的朝他看去。
“这些日子与南安王妃、北静王妃几个多走动走动,旁的事莫管。”王子腾按揉眉心,冷冷一笑,“那贱种,得意不了多少时日!”
方氏连连应诺,想起如今正万分得意的赵姨娘,心里涌上一股快意。她就说,多早晚有那贱人哭的时候!五王爷与老圣人一同出手,又有四王八公鼎力支持,就是坐上那金灿灿的位置,也能把人踹下去!
却说贾环回府后竟十分罕见的感觉到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强打精神陪赵姨娘说了会儿话,又欣赏了她的一品朝服,倒头便睡,下令任何人不许打扰。
五王爷火急火燎赶至贾府,却被飞头将军的亲兵拦在门外不让入内。能效力于飞头将军麾下而不被他的嗜血残暴吓疯的,个个都不是常人,骨子里很有些桀骜不驯,只臣服于将军一人,莫说兵马大元帅,就是皇帝亲临也丝毫不给脸面。
五王爷不敢硬闯,只能立在门口扯着嗓子喊,“环儿,你出来,咱们好生谈谈!”
屋内没有动静,他欲跳上墙头,却见几个亲兵已架好弓弩准备射击,只得作罢,接着喊,“环儿,你出来!别中了旁人的离间计!”
屋内依然没有动静,就是赵姨娘也因得了儿子嘱咐,盘坐在炕上纳鞋底,全当自己聋了。
“环儿,贾环!你出来!咱把话说清楚!贾环,贾环……”五王爷喊得一声更比一声大,脸颊涨得通红,脖子爆出条条青筋,看上去十分狼狈。
此处乃京中最繁华的地带,周围居住的多是勋贵世家,纷纷派了仆役去打听情况。不多时,‘五王爷与贾环闹崩,因爱生恨上门寻仇’的流言便在京中穿了个遍。
五王爷喊得嗓子都哑了也不见少年出来,在门口呆呆站了半晌,终是红着眼眶朝神武门走去,递了腰牌后直闯养心殿。
“老三,我在外替你开疆扩土,你就是这般待我?”还未坐定,他便怒气冲冲的质问上了,“你不是深恨你我母妃那背德之事吗?怎自己却陷进去了?你快点醒醒,去找你后宫那些女人多生几个孩子,为我塗氏繁衍子息,这才是你该干的正经事!”
证圣帝拿起一本奏折批阅,头也没抬的道,“当时年少失怙,彷徨无依,自然恨母妃绝情,为保护一个不相干的人弃亲子于不顾。如今我却是理解了——即便性别相同,即便艰难险阻,即便生死相隔,亦无法放弃一个人的苦痛,我感同身受,且也因此而饱受折磨。如今,我再不想体会那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
五王爷咬牙道,“你是天下之主,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为何偏偏要同我争?”
“错了,是你同我争。你别忘了,当初你是如何离间我与环儿的。”证圣帝抬眼,眸色冰冷。
五王爷哑了,半晌后放软语气道,“我中了那样的毒,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子嗣,你忍心见我孤独终老?你成全我这一回不成么?”
“别跟我来这套。”证圣帝将奏折扔到一旁,定定看他,“你是为护我才中毒,我确实欠你,可同样的,我母妃为护你母妃而丧命,你也欠我。说到底,咱们谁也不欠谁!我不需要你成全,相应的,亦不会成全你。”
“如此忘恩负义的话,亏你说得出口!若不是我母妃拼尽全力护你,你早被瞿氏和袁氏弄死几百回了,最后我母妃亦因思念过度郁郁而终,这么多情分,你算得过来么你!”五王爷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鼻端吭哧吭哧喘着粗气,显见已濒临暴怒的边缘。
“她们之间的恩怨已了,每每提起除了徒增伤怀又有何意义?环儿,我是半分也不能让的,你无需多言。”证圣帝不耐烦的挥袖。
五王爷一把将案几上的铜炉拂落,狠声道,“塗修齐,我把话撂这儿了,环儿我也绝不会让给你,你就算当了皇帝又如何,惹急了我,大不了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甚好!”证圣帝阴森一笑。
眼看兄弟两就要闹翻,曹永利扑通一声跪下了,战战兢兢开口,“奴才斗胆说一句,这三爷的归属问题,二位主子可曾问过三爷?倘若他知晓您二位将他当个物件一般争来抢去,也不知会如何暴怒,愤而出走也是大有可能的。世间辽阔无边无际,也不知他一去几时能回。所以,所以这事儿还是听凭三爷决断吧,二位主子千万莫伤了和气。”话落抖抖索索的去抹额头的冷汗。
暴怒中的五王爷与证圣帝均是微微一愣,沉吟片刻后终于平静下来。
“话不多说,咱们各凭手段吧。无论环儿选择谁,另一人必须立刻罢休。你可能做到?”证圣帝眯眼朝五王爷看去。
“我有何惧?就怕你输不起!”五王爷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立在门口的萧泽大松口气,趁主子阖眼假寐的片刻冲曹永利竖起两根大拇指。这位才是真智士,拎得清!两位爷争破头又如何,三爷不点头,谁也没辙儿!哪怕一个是王爷,一个是皇上,照样没辙儿!
是夜,宫中举行盛宴款待众位功臣。
证圣帝端坐在主位,因没册立皇后,又没擢升高位嫔妃,左右均无人相伴。他含笑朝斜倚在案几边小酌的少年看去,道,“神威侯,过来陪朕喝几杯。”
少年脸色苍白,唇色血红,一双桃花眼半开半合,敛去眸中暗藏的煞气,闻听召唤只微微蹙了蹙眉心,竟是不为所动。
证圣帝摇头失笑,端起一碟颗粒硕大的荔枝,笑道,“此乃大月国进贡的名品陈紫,味甘、核小、果肉晶莹,不远万里渡海而来,也算十分难得了,即刻送去神威侯府给赵夫人尝尝。”
曹永利连忙用寒玉盒子装好,遣人快马加鞭送去神威侯府。
贾环暗暗握紧酒杯,片刻后又松开,一步一步行至主位,躬身道,“微臣敬皇上一杯。”
“你我许久未见,一杯怎够?来,咱们坐下慢慢喝。”证圣帝将少年揽到自己身边落座,甫一握住他玉白的手腕便暗叹一气,再也不肯松开了。
“你想喝什么酒?五加皮、九酝春、鹤年堂、枣集、酃酒、鸿茅?亦或用大碗将几种酒混匀,全数入喉?我今晚一应奉陪到底。”他凑到少年耳边低笑。
贾环斜睨他一眼,问道,“你想灌醉我?”
证圣帝十分坦然的点头,“是,醉了便能留下彻夜陪我。”
“那便试试。”贾环招手要来两个大碗,将桌上烈酒各倒了一小杯入内。很快,清澈的琼液就变成了浑浊的褐色,浓烈的酒香冲的人鼻子发痒。
“我先干为敬。”贾环端起碗一饮而尽,本就血红的双唇更艳丽的夺目。
证圣帝同样端起碗豪饮,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少年猩红的唇瓣。烈酒入喉,腹中火热,他却依然面色如常,只眼眸更为晶亮,凑得极近与少年耳语,“忘了告诉环儿,我也是千杯不醉。环儿若想见识我醉态无需灌酒,只给我一个笑颜,一个亲吻便足够了。常言说得好——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环儿,你便是我最香醇的烈酒,最难逃的迷障。”话落,万分宠溺的点了点少年鼻尖。
贾环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论起说情话,这塗氏两兄弟真是一个更比一个强。
五王爷在下边看得眼珠子都快爆了,拎起一坛烈酒噔噔噔走上前,扬声道,“皇上,微臣陪您喝,咱兄弟两今晚不醉不归!”话落用力拍开红色的酒封。
“五皇弟乃此战最大的功臣,该是朕陪你喝才是。”证圣帝亲手替自己满上一碗酒,一饮而尽,末了朗笑道,“不仅朕陪你喝,满朝文武也该陪你喝。来,敬五王爷!”他转眼朝座下群臣看去。
群臣心领神会,挨个儿上来敬酒,瞬间便将五王爷淹没。
贾环看着暴怒不已又不得不憋屈忍耐的蠢狗,颇有些幸灾乐祸,举起酒杯冲他遥遥致意。面庞已扭曲到一定程度的蠢狗立马精神百倍,强捺满腔欢喜与众臣周旋。
再大的酒量也经不起一两百人轮流的灌,没过多久,五王爷便露出醉态,下腹也胀得厉害,与证圣帝告罪后下去纾解,行至一处幽暗无人的拐角,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沙哑的嗓音,“五皇兄别来无恙?”
他旋身看去,脸上迷蒙的醉态当即被错愕取代,“老九?你不是得了痴症么?怎又认得本王了?”
“哪有什么痴症,不过为了保命罢了。”九皇子笑得无奈,“而今的五皇兄,应该能理解我当年的心情吧?”
五王爷先是目露恻然,很快又敛下眼睑,沉声道,“能理解又如何,不能理解又如何?且各自珍重吧。”话落甩袖便走。
九皇子看着他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背影,晦暗的眸子里燃烧着烈烈地野望和仇恨。
117一一七
甫一入夏,南方便连续数十日遭受暴雨肆掠,又由于堤坝年久失修,被洪水冲垮,几乎一夕之间变成无边无际的泽国。民生凋敝、哀鸿遍野,各地县丞纷纷上书朝廷请求救援。
皇帝命户部尚书筹办赈灾事宜,却接到对方一封诉苦折子,看完后雷霆震怒。却原来户部连年收取的税银并没入库,反被各位皇子、勋贵、世家大族支借一空,累积下来竟有三千余万两。若不是瞿泽厚冒赈一事爆发,收缴了千万两银子补库,恐连西夷战事都无法支应,亡国之危近在咫尺,又侥天之幸令其擦肩而过。
证圣帝暴怒之下将众位大臣骂了个狗血淋头,丝毫不见往年宽厚仁和的风采,又定下七天之限,责令欠款者主动将银子归还。
然而七天过去了,世家大族非但毫无动静,还纷纷称病不肯上朝,胁迫之意昭然若揭。南方灾民还等着钱粮救命,皇帝压下怒火,又给了三天期限,言及若是抗旨不遵,便命锦衣卫亲自上门讨债。
锦衣卫与世家子弟齐集的龙禁尉又有不同,乃皇帝一年前新组建的军队,只招收武举出身的寒门子弟,不但经过残酷的训练,且各个对皇上忠心耿耿。倘若他们上门,说是讨债,不如说是抄家。
大庆皇族历来受世家辖制,动了世家,就等于动了大庆的根基。这些人权势滔天、久居高位,在他们眼里,户部库银与他们的私房钱无异,想拿的时候打张白条也便罢了,老圣人都无半句责难,你证圣帝又算的了什么,皇位都还没坐稳呢!
想把银子要回去就是在掌掴他们的脸面,自然要联合起来掴回去。
故而三天里依然无人还钱,南安王世子甚至跑到户部又借了两万两,听说无钱发了好大一通火气。
养心殿里的证圣帝听闻消息后阴冷的笑了。
贾琏外放到苏州太仓县当县令,起初还干得有声有色,二房获罪后荣国府声誉一落千丈,同僚们开始有意无意的排挤倾轧他。因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他只得咬牙支撑。
月前,一场洪水将位于太仓上游的河堤冲毁,淹死数万万百姓。皇帝雷霆震怒,当即发下明旨要求严查。贾琏上任一年不到就已拨下银两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