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我发现我们的车正路过江南集团,于是急忙让小隋将车开进去。我同时给林易打电话,“林叔叔,我正红从您公司下面过,想进来和您说点事情。您现在在办公室吗?”
他很高兴的声音,“在啊。你上来吧。”
这里的门卫早就认识我了,我很快地就到了他的办公室里面。
我进去的时候他在沙发处等我,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泡有一壶茶,一看就是刚刚才泡上的,里面翠绿的茶叶还在上下沉浮。
我去到他对面坐下,他即刻给我倒了一杯茶,茶杯里面茶水的颜色漂亮极了,而且又一缕水汽在缓缓朝上漂浮起来,顿时就闻到了一股难言的清香。前面在罗书记的办公室里面他没有给我倒茶,现在我还真的有些口渴了。
“冯笑,今天怎么想起到我这里来?不过你刚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很高兴。”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说道。
我说:“我才去了一趟省教委。正准备去附属医院,正好路过这里,所以就打电话给您了。”
他微笑着问我道:“你是想来问问我你施阿姨最近与我联系过没有,是吧?”
我点头,“是。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想问您一件事情。”
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后说道:“你施阿姨确实给我打了个电话,她告诉我说她和孩子现在在加拿大。但是她说她暂时不想回来,因为她说她不想看到我和豆豆的孩子。冯笑,对不起,其实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是有私心的。虽然我对她说了你很想自己的孩子,但是她却说除非是我不再和豆豆在一起她就回来,于是我就拒绝了她。对不起。”
我心里顿时就很不是滋味,“林叔叔,麻烦您把施阿姨的电话号码给我,好吗?”
他摇头叹息道:“那是一处公用电话的号码。因为我后来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就打了那个号码回去,我是想告诉她让她给你寄一些孩子的照片什么的,可是当我打回去后才知道那是一个公用电话。”
我顿时激动起来,“那至少就可以知道她在加拿大具体的什么地方了啊。”
他却依然在摇头,“你施阿姨在某些方面比我的思虑更周详。她肯定早就想到这一点了,否则的话她不会用公用电话给我拨打的。冯笑,实话对你讲吧,我后来也查过那个号码,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是多伦多飞机场附近!”随即,他去到他办公桌上,从记事薄上扯下一张便签来递给我,“这上面的就是她拨打过来的号码,你不相信的话可以打过去查一下。”
我把他手上的那张便签接了过来。此刻,我的心里很是伤痛,同时也很愤怒,我嘴里喃喃地说:“她,她这样做太残酷了!”
林易在看着我,“对不起。”
我即刻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因为我不想对他再说任何的事情,我已经没有了那样的心境。
他却叫住了我,“冯笑,你怎么走了?你不是说还有什么事情的吗?”
我站在他办公室的门口处,随即转身,“医大的章书记最近可能会有些麻烦,林叔叔,您可要小心。”
他却淡淡地在笑,“你放心,他没有多大的事情。”
我心里还是很诧异的,而且听他这样一说之后我的心里也顿时放心了不少。不过此时我已经不想再说了,“林叔叔,再见。”
回到车上后我依然在心里觉得激愤,是的,这个施燕妮太残酷了,那可是我的孩子,她有什么权力硬生生地把孩子从我身边带走?
“冯主任,刚才你电话在响。”小隋对我说。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竟然忘记在车上了,肯定是我前面在给林易打完电话后随手放在了旁边的这个地方了,因为当时我的心里感觉有些不安。
我急忙去打开电话查看,发现确实有一个未接电话,是朱院长打过来的。于是急忙拨打回去,“朱院长,对不起,我刚才在开会。”
他笑着说:“没事。我现在也有点事情,我已经发了短信给你了,她现在的住址在里面。”
我连声道谢,随即去看短信。
即刻吩咐小隋开车去往短信上的那个地方。
这是一处很平常的小区,是这座城市最先开发的楼盘之一,现在看起来这里已经显得有些像老城区的样子了。时间这东西真是残酷,不但可以让我们的容颜慢慢老去,就连这建筑也在它的侵蚀下变成了这副模样。据说一旦这个世界上人类消失之后,只需要一万年左右的时间,地球上所有的文明都会消失殆尽,整个世界都将变成一片荒芜。时间,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我站在这处小区的外边,此刻,我有些犹豫了:我真的要进去吗?我真的要去找她吗?
最后我还是进去了,然后根据朱院长提供给我的门牌号找到了乔丹所住的地方。
电梯里面斑驳淋漓,到处都是划痕。出了电梯后发现楼道里面很破旧,楼道的墙面上处处都是牛皮癣广告——开锁、通下水道、治疗淋病梅毒什么的一片乱七八糟。
终于找到了我所要找的门牌号,我站在门口处,抬起手准备去敲门,但是这一刻我却再一次地犹豫了……
不过只犹豫了几秒钟的时间,我最后还是坚决地去开始敲门。“咚咚咚!”这敲门的声音与我内心残留的犹豫在产生共鸣。
门打开了,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的面前竟然是一张青春漂亮的脸庞。我顿时就想起来了:我曾经在乔丹的家里看过她的照片,她应该是乔丹的女儿。
“你妈妈呢?”我随即问道。
她即刻就警惕地来看着我,“你是谁?”
我笑着对她说道:“你叫木桥是吧?我曾经在你家里看过你的照片。”
她脸上的警惕顿时消减了许多,“请问你是?”
我急忙自我介绍说:“我叫冯笑,是你妈妈以前的同事。”
她再次来看了我一眼,“是我妈妈告诉你说我叫木桥这个名字的?”
我笑着说:“是啊。”
她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笑容,“那你请进吧。妈妈买菜去了,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进去了,屋里的光线有些黯淡,家具陈设都很普通,不过看上去倒也很干净。客厅不大,只有十来个平方的样子。这地方与乔丹以前的家简直是两种天地。
我坐下后她即刻给我泡来了茶,她笑着问我道:“妈妈真的告诉你说我叫木桥?”
我点头,“那次是你爸爸和你妈妈在一起,他们请我吃饭,结果你妈妈说他们的孩子叫木桥,对了,当时她说自己的孩子是一个儿子呢,后来有一次我去你们家里做客才知道原来你是一个女孩子。对了,你在上军校吧?大二了?”
她点头,“嗯。马上就大三了。对了,你是妈妈什么时候的同事啊?”
我回答说:“我以前是医大附属医院妇产科的主任,你妈妈从部队转业后到了我们科室任副主任。”
她顿时吃惊地看着我,“你?妇产科?还主任?”
我“呵呵”地笑,“是啊。医院里面男医生从事妇科专业的不多。不过我现在没有在医院里面工作了,我也是刚刚才听说你妈妈已经出来了的消息,所以就专程来看她了。”
从我见到她的第一面起我就感觉到了,这个女孩子和其他的不大一样,她的一言一行都显示出了一种坚强。正因为如此,我才在她面前随意地去提及她的父母。
“谢谢。”她说。
“你妈妈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她现在在做什么工作?”我随即问道,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显得有些唐突,“小木,我是你妈妈以前的同事,今天专程来看她,我当然不是来找她聊天的,主要是想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助她的地方。”
她叹息着说道:“妈妈现在整天都呆在家里,也就是买菜的时候出去一趟。我马上就要开学了,心里还真有些担心她。”
我也在心里叹息,“木桥,你放心吧,你妈妈还是由很多的朋友的。她的事情我们来想办法解决。你好好读书,这才可以让你妈妈放心。你说呢?”
她看着我,随即就笑了,“我不叫木桥。这么难听的名字。这是我小学时候的名字,后来改了。我叫木娇。”
于是我也笑,“看了你父母很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个儿子。木娇,读音不同,但是这娇字和桥字看上去差不多。”
正说着,外边就有人开门进来了,我看见自己的眼前是一个满头华发的老太太,她手上提着一个菜篮子。她看见我的时候顿时惊讶得在那里呆住了。
“妈,这是您的同事,他说专程来看您。”木娇即刻过去挽住了她的胳膊说道。
这一刻,我感到万分的震惊,因为我想不到曾经那位漂亮的中年女人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会变成这样的模样。
不过她的惊讶只有很短的时间,她随即将菜篮子递给了她的女儿,“小娇,把菜拿到厨房去,然后你自己出去玩一会儿。我和冯老师说几句话。”
还是她的声音,我很熟悉。
木娇很快就出门去了,她这才过来坐下。刚才我看见她的时候也震惊得站了起来,现在才再一次跟在她坐下,我问她:“你还好吧?”
她没有回答我,可是却开始流泪,然后就是嘶声力竭的嚎啕大哭。
我没有说话,一直等她在那里痛哭。我知道,她的内心早已经充满着悲伤但是却无处发泄,因为她的丈夫还在监狱之中。我作为她的曾经的同事,而且我们还曾经如同朋友一般地交往过,现在我来看望她,怎能不勾起她内心的伤痛?
曾经的她是那么的骄傲,她的家庭是那么的富足完美,但是却在一夜之间那一切都化成了虚无,这样的痛苦如何能够让她承受?看她如今满头的华发就知道了她的内心蕴藏了多少的伤痛与失望啊。
她一直在痛哭,一直到后来变成了抽泣,我这才将自己的手绢朝她递了过去,“乔老师,你别伤心了,一切都过去了。”
她接过了我手上的手绢,揩拭了眼睛后还给了我。她的眼睛红红的,但是却在朝我绽放出一丝的笑容,她脸上的这一丝笑容出现得是那么的艰难,我感觉到了。她对我说道:“冯笑,谢谢你,谢谢你不但不恨我,还来看我。谢谢你。在你面前,我真的是无地自容,真的是万分的惭愧啊。呜呜!谢谢你,谢谢你……”
她的哭声又再次响起。
我叹息着对她说道:“乔老师,我完全理解你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做。那时候的你就如同一个溺水之人,试图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说实话,当时我也想过帮你的,可是我差点也自身难保啊。检察院查了我很久,幸好我没有任何违纪的地方。所以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也无能为力啊。”
她用手揩拭了眼泪,“冯笑,你是个好人,我知道。谢谢你。”
我问她道:“你现在考什么生活啊?你女儿上学的钱有困难吗?”
她摇头苦笑,“家里的钱都被检察院冻结了,后来上缴了国库。不过当时我以女儿的名义给她买了一套房子,我从里面出来后低价卖出去了,后来就在这里租了这套房子住下。现在手上还有点钱,节约点的话这辈子也差不多够了。”
我点头,心想她说的那套房子至少还是卖了好几十万,如果未来物价上涨不厉害的话确实也差不多够过一辈子了。我说道:“还是去找一件事情做吧,这样的话日子也过得快些。你天天呆在家里总不是个事情啊。你说呢?”
她摇头道:“我除了给病人看病,其它的还能做什么呢?”
我问她道:“那么,附属医院怎么说的?你出来后他们对你总有个说法吧?取消劳动合同?还是行政上给予了相应才处分?对不起,我是想问清楚情况,你千万别介意。”
她点头,“我知道。医院让我签解除劳动合同的文件,我还没签字呢。最近心情不好,我想,这东西签不签有什么区别嘛。我是从那里面出来的人,人家不要我了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我曾经是省妇产科医院的院长,当初江梅的事情出了后我记得自己去查询过相关的法律法规。我想了想后说道:“我记得好像有这样一条规定: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出了这样的事情后,所在单位未对本人作出处理决定并书面送达本人签字的,该工作人员仍与原单位保持劳动关系。也就是说,既然你目前还没有在那份解除劳动合同的文件上签字,那就还有回去上班的机会。”
她摇头道:“怎么可能啊?我们科室以前的那几位不都被开除了公职吗?”
我心里想道:现在的事情可就难说了,一切都得靠关系。不过我也不敢肯定这件事情就一定能成,于是便对她说道:“你还是暂时不要签字吧。我先帮你问问再说。”
她很犹豫的样子,“可是,假如真的让我回去上班,我这脸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