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顾广贤发了话,杜小仙却站在那里不敢动,她在等顾念彬开口。
少爷对她那么好,怎么能把他女朋友烫着了呢?恩将仇报的事情打死杜小仙都做不出来,但她偏偏就是做了,还做得这么直接。
好不容易萧伯让她到厅里做事,她也想努力的表现给大家看,结果……结果全搞砸了。她真是笨,怎么会突然绊了一下呢?是太紧张了吗?平时看到漂气高贵的女子她就紧张,这回是少爷的女朋友,所以她更紧张。越想表现好,越是反而出了漏子。
最令她忐忑不安的是少爷,他一直没说话,干嘛不骂她,象夫人那样骂她几句吧,这样她会好受些。
“愣在这里做什么,下去啊!”方雅茹见她不动,气恼得扬了声音。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结果全被这个杜小仙破坏了。
杜小仙低头在愣神,被方雅茹这一声吓得退了两步,不由得抬起头来。她看到顾念彬微皱着眉,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杜小仙怕得腿肚子发软,张了张嘴,却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阿玲悄悄的走过来,把杜小仙拖到厨房里,低声问她:“你没事吧?”
杜小仙摇了摇头,她能有什么事?挨烫的又不是她。可是手背上传来热辣辣的痛感,她低了头去看,原来刚才那杯水也有一些泼在自已手上了。
阿玲把她的手拿起来细看:“呀,还说没事,红了一大块呢,我去拿药油来给你擦。”
杜小仙赶紧把手抽出来,伸到水笼头下冲了冲,轻声说:“不碍事的。”
阿玲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安慰道:“小仙,没关系的,下次注意些就是了,夏小姐是少爷的女朋友,她不会怪你的。”
可是杜小仙很自责,她怪死自已了。少爷对她那么好,可她都做了些什么呀!少爷肯定失望透了。
阿玲见她这样,又安慰了几句,便让她回房间了。小姑娘胆子本来就小,这次的事估计得好几天才缓得过神来。
杜小仙出了厨房,并没有回房间,她从侧门出去,绕过房子,钻进低矮的灌木丛,坐在花坛边上,这是她平时最喜欢呆的地方,从这里可以看到前院的那尊浴女雕塑。
月光如水倾泄,清辉笼在雕塑上,浴女显得圣洁而安详,眉眼低垂只看着手中的水瓶,细细的水流从瓶口流出,跌在下边的池子里,溅起细碎的水花。一盏庭灯刚好投照在池子边缘,灯光里,细小的水丝也被染了颜色,形成一朵朵橙色的水花,漂亮极了。
杜小仙呆呆的看着,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突然,从门厅那里传来声响,她赶紧低下头,把身子隐在阴影里。她听到夏晓婉和方雅茹的声音,她们在道别,可是听不到顾念彬的声音。杜小仙很不安,少爷一定是在生气,生她的气,所以连话也不愿意说。以后,他不会再管她了吧,学也不会让她上了吧?会不会直接就把她赶出去?如果真的赶她走,她也没有怨言,是她把事情搞砸了,都是她的错!
可是她不舍得这里,这里的人都对她好,老爷,夫人,小姐,萧伯,阿玲姐,兰芝,小丁……对她最好的是少爷……她的少爷啊……一想到要离开他,杜小仙鼻子一酸,悲从中来,眼泪刷一下就流了下来,她其实极少哭的,或许是小时侯哭得太多了,长大后,不管别人怎么欺负她,她都不哭,只是呆呆的不说话,二婶有时侯看着她都忍不住落泪,可是她不哭。眼睛干巴巴的,一滴眼泪都没有。
她不敢哭出声,坐在黑暗里静静的淌着眼泪。不知过了多久,有车灯照过来,是顾念彬送完夏晓婉回来了。
杜小仙听到他下了车,脚步急促的朝屋里走去。她仔细听,一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杜小仙想他可能是上楼去了,这个时侯,厅里应该没有人了,大家都上楼去了。她抬头看天,希望这样抬起头,眼泪就不会再往下流,眼睛很涩,她不想再哭了。肿胀的眼睛眯起来,正看着天上东一颗西一颗的星星发呆,突然一个黑影快速的钻进来,黑暗里,她只看得到他的眼睛,比星辰更闪亮。
杜小仙一下站起来,已经停止的泪水在那一刻又流下来,“少,少爷……”
顾念彬看了她一会,呼吸声突然一下粗重起来,杜小仙害怕得缩成一团,少爷这是要找她算账吗?
可顾念彬什么都没说,站在那里喘了一会气,突然伸手把她拉进怀里,声音闷闷的:“为什么哭?”
杜小仙吸了吸鼻子,抽泣着向他道歉:“对不起,少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对不起……呜……我……”她哭得很压抑,话也说得语无伦次。
顾念彬将她抱紧,仍是不说话,过了半响,他松了劲,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好了,别哭了,眼睛都肿了。”
杜小仙摇头,内疚感越来越深重,少爷没有骂她,少爷为什么不骂她啊?
“别哭了!”顾念彬声音一沉,杜小仙的哭声跟着一顿,真的就不哭了,她从骨子里还是害怕少爷的,只要顾念彬稍稍露出发怒的样子,她立马就大脑空白,只听从于命令。
顾念彬松开她,抬手想替她擦眼泪,杜小仙头一扭,她不想弄脏顾念彬的手。低头从口袋里掏了块手帕出来,自已把脸擦干净。只是细细的抽气声还停不下来。顾念彬又在她背上抚了几下,待她平息了些,才问:“告诉我为什么哭?”
杜小仙低着头,嗫嗫的说:“我,我做错事了。”
“只是一个小意外,没有人怪你。”顾念彬拉她坐下来,“在这里坐了很久吗?”他又摸她的手:“手都凉了,以后别在外头坐这么久,想一个人呆着,就到我书房去,知道吗?”
杜小仙抬头看他:“少爷,你为什么不骂我?你骂我吧,这样我心里才好受些。”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所以不骂你。”顾念彬侧着脸,借着微弱的光,杜小仙看到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可倒底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
“夫人说了你两句,你别往心里去,她是刀子嘴豆腐心,说过了就忘的。”
“不不,夫人说得对,她应该说我的。”杜小仙急急的说:“我,我不会往心里去。”
“这样就好。”顾念彬拉她起来:“走吧,回屋里休息,明天还要上学。”
杜小仙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就揭过了,她的不安反而在放大,咬着唇说:“那,那夏小姐……也不会怪我吗?”
“不会,”顾念彬将她从灌木丛里提溜了出来,带着她往屋子里走。进了大厅,杜小仙朝他挥了挥手:“少爷,我回房间了。”
顾念彬正要点头,突然觉得不对,一把拎起她挥舞的那只手看,目光一冷:“怎么搞的?是不是刚才……”
杜小仙缩回手,“没事的,现在已经不疼了。”
顾念彬的脸色仍是不太好看,扯着她就往楼上走。杜小仙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她看得出他在生气,至于气什么,她又不知道了。心里忐忑极了,几乎是一路小跑才跟上他的步伐。
顾念彬把她带到卧室里,按坐在沙发上,转身在抽屈里找了一支药膏出来,轻轻的涂抹在她的手背上。药膏清凉清凉的,覆在热辣的皮肤上很是舒服,杜小仙看着顾念彬轻手轻脚的样子,突然鼻子一酸,眼睛便红了。
大概是听到动静,顾念彬抬头看了她一眼,仍是板着脸,“自已的手也被烫了,怎么不告诉我?”
他的目光太过凌厉,杜小仙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好低下头,半响才说:“没关系的,我皮粗,经烫。”
顾念彬被这话气得反而笑起来,用力在她没受伤的那只手上打了一下:“不痛是不是?”
这一下他还真是用了点力的,杜小仙疼得咧嘴,却强撑着:“不痛!”
顾念彬叹了一口气,说:“小仙,你要学会保护自已,痛就是痛,不能强撑着说不痛,万一受了伤,藏着掩着不让大家知道,落下什么毛病,到时侯吃亏的是你自已,知道吗?”
杜小仙点了点头,这才老实的承认:“是有点疼。”
顾念彬问她:“是烫得疼,还是我打得疼?”
杜小仙看着自已两只红通通的手,说:“都疼。”
顾念彬笑了,揉了揉她头发,说:“小仙,等你长大了,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离开我,去寻找属于你自已的生活,我希望在此之前,你要学会保护自已。不让自已受伤。这一点很重要。能做到这点,才证明你是真正长大了。”
杜小仙看着顾念彬的眼睛,很慎重的点头:“少爷,我知道了。我会保护好自已的,你放心吧。”
顾念彬也点了点头:“这样才对,行了,你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到我这里来,再把药膏涂一次。”
“好,”杜小仙抬起手闻了闻那药膏,冲顾念彬笑:“很香耶。”
“去吧,”顾念彬看着她好笑,突然又想起来问:“你今天又帮同学做值日了吗?”
“嗯,”杜小仙点头:“她手疼,我得帮她。”
“明天不要帮了,你自已的手也疼。知道了吗?”
杜小仙哦了一声,又看自已的手,只是有点微微的辣,现在涂了药膏,一点事都没有了,怎么还会疼呢?不过顾念彬的话对她来说就是圣旨,她从来没想过要违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