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义愕然转头。
迎接他的,仍是龙锦衣那冷淡到冷漠的目光,看的他心神又止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龙锦衣无声站起,进到了门中,过了好一会才出来,手里已经多了一只酒壶样的东西来。
“回家之后,每天晚上饮一口,只准一口,饮多了阳火焚身,小命难保,休要来怪我。”
龙锦衣将那酒壶递给他说道。
“大叔,这酒是做什么用的?”
李弘义接过,愕然问道。
“问那么多做什么,一个月后,自然见分晓,若是害怕,你就扔了它!”
龙锦衣冷冷说道。
说完之后,再一次的坐到了那墙边椅上,心事重重般的发呆起来,理也不再理会李弘义。
李弘义见状,也是无可奈何,只好道谢告辞。
……
回了家中,当天晚上,在昏黄的油灯下,凝视着那壶酒,李弘义想不出对方对自己不利的任何理由,终是喝了一小口下去。
这一小口下去,明明入口冰冰凉凉,但下到肚中却仿佛烧了起来,仿佛饮下一大口热汤。
身上的所有伤口处,都传来痒痒麻麻的感觉,效果就是这么快!
“难道……那位大叔给我的……是某种治伤的药酒?”
李弘义眼中,露出惊喜之色来。
有心多喝几口,但想到龙锦衣之前的叮嘱,硬是忍住了,将那酒壶小心翼翼的收好。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李弘义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仿佛轻了不少,一些陈年老伤,更是直接消失了,就连断腿之处,虽然还没好,但也明显传来了异样般的感觉。
李弘义十分机灵,这下哪里还不更加确定。
心中也更加高兴起来,而对于龙锦衣,他也是终于生出几分更多的猜测来,但仍是只限于江湖郎中身份上。
第三天。
第四天。
李弘义遵照龙锦衣的嘱咐,每天喝上一口酒,身上伤势,以一个飞快的速度复原着。
……
一个月时间,还差数天。
这一天,龙锦衣依旧坐在门外的椅子上,想着心事一般,孤独而又沉默。
笃笃——
陡然,有密集的脚步声,从村中传来又靠近。
“大叔,我的腿好了,我的腿好了。”
李弘义高呼着大步飞奔而来,哪里还有什么跛子之相,脚步雄健有力,此子一双眼睛里,更是亮起了前所未见的明亮神采。
那是新生,那是希望,那是重新燃烧起来的,对生命和未来的信心热诚。
砰!
到了龙锦衣身前之后,重重一声,就跪倒下来,磕头连连。
“多谢大叔,再造之恩,弘义没齿难忘!”
李弘义大声说道,面上已经有热泪滚滚而下,激动到无法自己。
他这一路飞奔而来,自然是吸引了极多村民的注意,跟了过来,众人远远看着这里,个个神色惊讶。
今天才知道,原来这来了数年,成天无所事事的神秘男子,竟然是个医术高明的郎中。
但平常也没有见到他采什么药回来啊!
这些人里,也包括李弘义的老娘李氏。
对于李弘义经常拿些猎物和粮食来给龙锦衣,李氏向来是有些微词的,但今天终于幡然悔悟。
没有敢靠近,远远就跪地拜谢起来,也是老泪直下。
……
龙锦衣目光微转,落在李弘义的身上。
沉默了好一会,才终于开口。
“伤好了就去干活吧,我已经很多月没有吃到野猪腿了,给我打一只来。”
声音冷冷,一如往常。
但落在李弘义的耳朵里,却是如同听到了圣旨一般,连忙点头应是。
再谢了几句之后,就飞奔而去。
这一个月来,他不光是伤好了,更是感觉到身上有用不完的劲,仿佛筋骨都强壮了好几分一样。
……
“神医,我身上也有不少伤,也请你给看一看吧。”
“神医,我娘腿脚不利索,一到冬天,更是连床都起不了,请你发发慈悲,也帮他治一治。”
……
李弘义虽然走了,其他村民却是围了过来,个个七嘴八舌的请龙锦衣帮着治病,一些更是跪倒在地,磕头连连,神色自然是极诚恳的。
“不治。”
龙锦衣只冷冷道了两个字。
“神医,求你开开恩吧。”
“我愿出重金。”
村民们哪有那么容易退去,继续哀求起来,有些舍出重金,有些涕泪齐下。
龙锦衣见状,眼底有寒芒一闪而过。
“滚!”
一声低沉的爆喝,仿佛炸雷一样,轰在一干村民的心坎上,无论是老弱妇孺,均被震的耳膜沙沙作响,心脏处剧烈疼了疼。
一干村民,这下算是知道厉害了,不敢多停留,连滚带爬般而去。
……
李弘义和龙锦衣的事情,很快就在村中传了开来,但已经没有哪个,敢再来打扰。
众村民不敢去找龙锦衣,便去找上李弘义,当天晚上,就差只把李弘义家的门槛给踏破,令的他想去偷找余香儿都没有机会。
第二天上午,李弘义就带着一只野猪腿,来见龙锦衣,不只是野猪腿,甚至还有其他一大堆米面油粮,兽皮草药。
“统统给我拿走!”
龙锦衣只瞥了他一眼,就冷冷喝道,一副不近人情样子。
这一眼,锋利如剑,看的李弘义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灰溜溜的带着一大堆东西回去。
过了一会之后,才单独带着那只野猪腿来,神色讪讪。
“大叔……”
李弘义上前,奉上野猪腿。
砰!
龙锦衣猛的站起来就是一脚,狠狠踹在了他的小腹处。
这一脚踹的极狠极重,李弘义惨叫了一声,抱着小腹就在地上打滚起来。
“你何时学会拿别人打的来糊弄我了!”
龙锦衣厉喝着说道:“若是觉得以后靠别人送的,你就能活的好好的,我现在就把你的那条腿再给打废了,反正你也不需要用到它了!”
声音极冰冷,却透着某种恨铁不成钢般的味道。
李弘义刚才被踹了一脚,心中还有些怨恨龙锦衣,听到这一句,立刻就满心惭愧,更是眼眶转红,有热泪流出。
“……大叔……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送回去。”
李弘义不敢看龙锦衣,跪地说道。
龙锦衣凝视了他好一会,才冷哼了一声,再次坐了下来,又一次沉默无声起来。
李弘义挣扎着站起,又挣扎着行了一礼之后,终于是回了家。
……
这边发生的一幕,自然又被那些远远偷眼看着的村民,看在眼里。
再一次感觉到龙锦衣喜怒无常,不近人情的同时,也均都看的出来,他对李弘义,还是有几分关心的。
不过既然他死活不肯治,也无可奈何。
第二天直到黄昏,李弘义才再次带着一只野猪腿来,这一次,他的身上,染着大片的鲜血。
奉上野猪腿。
龙锦衣冷漠不言,一切如同从前。
李弘义知他性子,放下野猪腿就再次告辞离开。
……
这一晚,李弘义趁着月光,翻墙进了村长家里,想要见一见余香儿,他如今身体恢复,信心也回来了,便想着重续前缘。
轻轻叩了两下门,李弘义小声道:“香儿,开开门,是我。”
门中灯火明亮,有窈窕倩影座于灯下,却没有来开门。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
过了片刻之后,门后传来余香儿的声音,声音失落里带着某种失望。
李弘义听的目光一震,忙问道:“为什么?香儿,我现在的腿已经好了啊,我能照顾你了,我一定会待你好的。”
门中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之后,有抽泣声起。
“你腿好时,便要照顾我,和我在一起,你腿断时,就逼我离开,弘义哥哥,我来问你,下一次打猎时,你的腿若是再断了,又会怎么对我?”
余香儿的声音极悲伤。
李弘义目光呆直,说不出话来,他终究只是个山里小子,只读了一点书,只知道用自己以为对的方式,去爱对方,从不曾意识到,那可能是伤害。
“我……我……我定会好好照顾好自己的……就算再断了,我也能求那大叔,帮我治好!”
片刻之后,李弘义急急忙忙,又断断续续的说道。
“你走吧,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余香儿的声音,冷了下来,失望之意更重。
砰!砰!砰!
李弘义急了,重重敲起门来,大声喊道:“香儿,你开门,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要进来和你说。”
到底还是个半大青年。
余香儿再不说话,李弘义的身后,却陡然有声音传来。
“小子,还不快滚出我家去,要我拿棍子撵你吗?”
声音冷而威严。
村长不知何时,已经过来,身边还站着几个下人,个个手持木杖,神色极凶狠的看着李弘义。
李弘义一怔转头,面色难看更加起来,关于当年村长流放了张寡妇的事情,顿时涌上心头,心头起了几分胆怯。
“还不快滚,若非是看在那位神医的面上,我现在就以擅闯民宅,骚扰良家女子的罪名,把你打杀了!”
村长冷冷再道。
李弘义面色,灰白如死,连余香儿都不站在他这一边,他还能怎样?
踉踉跄跄,狼狼狈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