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很愤怒,但随之而来的是困惑。
如果他手下出一两个,甚至是几百个叛徒,哪怕是高层中出现几个,他都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会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冒出这么多。
更重要的是,他部署在这镇子里的人,只占他堂下不到一半的人马,那剩下的人呢,他们就真的可信吗?
信任这种东西当它建立起来的时候十分坚固,有些时候它甚至可以让人毫无缘由地、盲目地去相信一个人。
但是当这份信任破裂的时候。瓜田李下这种揣测,只不过最低级的。
“准备!”随着屋顶上一个男声下达了命令,数百个手持短弓的弓箭手刹那间站满了附近屋子的屋顶,负责堵住其地上道路的农家弟子也纷纷后撤了数十步。
“放箭!”屋顶上那人再次下达命令,漫天的箭雨齐刷刷朝被围在中间的众人飞来。
一轮铺天盖地的箭雨倾注而下,能够存活下来并且站在这里的,就只剩下刘季、司徒万里、朱家和背着朱家的那个古铜色皮肤的壮汉了。
“朱堂主,这里地势开阔,不利于我们行动,要赶快想办法逃走。”手中化作了飞轮的双钺边努力抵抗着箭雨的攻击,司徒万里便说道。
躲在壮汉身下的朱家,低头思索了片刻,然后抬起头命令道:“司徒老弟,刘季老弟,你们跟我杀出一条路来。
典庆,背后的人就交给你了!”
点了点头,被叫做典庆的蒙眼壮汉一个转身,猛地向前冲去。接连撞飞了数十人,又替刘季和司徒万里挡下一波箭雨之后,典庆抽出了藏在背后椅子下的双斧。
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一样,横在了路口,挡住了所有人前进的路。
有了典庆接替他们阻拦其他小路,和身后主路上不时冲上来的农家弟子们,刘季和司徒万里终于可以腾出手来。
等到刘季和司徒万里安全撤到身旁,面具早已变成了红色愤怒形状脸谱的朱家,指着面前主路上站了足有数百名农家弟子道:“不用留手,给我杀尽他们!!!”
面对朱家的杀意,守在主路上的众农家地虽然有些害怕,但也叫喊着冲杀上来了。
这边在厮杀,典庆那边也没闲着,接连靠着身体顶下了对方数次的冲杀,和箭雨的进攻,对方似乎也知道攻击对典庆没有用处。
于是屋顶上刚才那人再次下达了命令,不过这次的目标不是典庆了,而是朝着冲杀进了人群的朱家、刘季和司徒万里。
一波箭雨过后,主路上数百名农家弟子死的死、伤的伤。
不过同样的,朱家三人也并不好受,原本只需要防备乱剑,现在还要注意流矢。饶是以他们三人的武功都有些吃不消了。
刚才的那波箭雨,已经让三人的身上分别有了不同程度的伤。
“准备!”
看到下一波箭雨正在准备,典庆也知道再一波箭雨下去,三人可能要抵挡不住了。
将两柄短柄斧背回身后,典庆左右两只手,各抓住一个路边那种半埋在土里的石灯。
沉下身来,典庆双臂用力,扬天怒吼一声,石灯竟然被生生从地上拔了出来。
前踏一步,典庆双臂各抡了个半圆。先出右手,然后再出左手,手中的两个石灯被典庆给扔了出去,第一个飞的方向是发号施令的那人,另一个则是他脚下的房子。
后一个飞要慢一步,但因为距离较近,却是最先撞上的。
木屋前面用来支撑二楼阳台的两根木柱同时被砸断,屋子瞬间失去了重心,猛地向下沉了一下。
站在屋脊上被典庆进攻的那人本想要侧身躲开,可是由于屋子一沉,导致他身形有些不稳。
稳定好了脚步,男子还未来得及侧身躲开,石灯已经来到了近前。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响起,男子直接被撞飞了出去。
趁着弓箭手停下的这个时机,典庆身后的朱家等三人将剩余的农家弟子彻底清除了干净。
“逃!”随着朱家话落,其余三人跟着朱家一起竭力向与他们来时完全相反的方向逃去。
四季镇地理位置十分偏僻,这也是当初朱家选择这里的重要原因。
他们来的方向以及相邻的两个方向,皆是一大片密林。而相对的另一个方向,则是蔓延起伏的山脉。因此即便是计划失败了,他们依然可以让四季镇中的人拖住对方,自己等人从容离开。
因为从这里向西走,翻过挡在前面的一座大山,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六贤冢了。
眼下虽然被对方反利用了己方的计划,但以他们三人的脚力,如果全速前进的话,完全可以做到在田虎追上他们之前,逃进六贤冢。
只要完成神农令上的任务,坐实侠魁之名,田虎便不敢拿他怎么样了。
......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东郡西城门外,约十里远的一条林间小路上,嬴修远和石兰各骑一匹快马,朝着西面奔去。
“农家——六贤冢。”嬴修远的心情看起来格外的好,第一次无意识向石兰暴露自己十分多话的隐藏性格,“这可是一个即将彻底改变天下局势的重要地方。”
“什么意思?”石兰疑惑地问道。
虽然面上嬴修远依然是那副旁人勿近的冷漠表情,但细心的石兰能够察觉地到。自从那两个来醉梦楼看涟心小丫头的男人离开后,嬴修远就一直在压制内心的欣喜。
“墨家被困,田虎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农家各堂之间的战斗将会进一步升级,新任侠魁就在这几日内会有结果。”
随意瞥了一眼依旧满脸困惑的石兰,嬴修远没有继续解释下去了。
其实刚才的那番话他就不应该说,不过因为他的内心实在是太激动了,这才没能憋住。
十几年的努力即将在此刻揭晓,哪怕以嬴修远早已步入道境的心境,此刻依然止不住内心的激动和紧张。
相比于嬴修远满面春风的样子,石兰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她本以为自己会为他的高兴而高兴,但莫名的,此刻内心却只有一种酸楚感涌上,就好似最珍贵的东西即将被人夺走一般。
不过现在基本上半沉浸于胜利中的嬴修远,并没有注意到石兰的状态,或者说他强迫自己不去往这方面想。
因为他此刻的身份是卢生,不是嬴修远。而这个身份,嬴修远也不会让他成为嬴修远。
这是他唯一可以补偿给被他利用至今的石兰的。对于石兰而言,这或许很残忍,不过嬴修远也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