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李左车看着眼前之人,有些惊讶于那声“左车兄”。明明他与秦国的汉阳君没有任何交集,可是这股熟悉感却是怎么回事?
赵爽?
李左车忽然想到了秦国汉阳君的这个名字,苦笑一声。
“你和我一位故人同名同氏。”
只是,赵爽没有搭茬,微微转过了头,问了一声。
“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李左车调整了一下心态,说道。
“要在偌大的邯郸城中找到汉阳君,自然不容易。可若是让汉阳君自己走到我设下的位置,那便容易多了。”
赵爽一笑,明白了李左车的手段。
“所以,你故意让城楼的守将放任徭役观看这场战事,为的就是在这里找到我?”
“兵家观势。如果我所猜想的那个人真的存在,那么他一定会在这几个最容易观察形势的地方。”
“那么你怎么会确定我在徭役之中?”
“我只是在赌而已。”
李左车坦然。因为郭开的事情,他怀疑徭役有问题,所以布置了这个陷阱。只是没有料到,真的网到了猎物。
此时战场正酣,秦军与赵军交战,不分胜负,双方的损失都开始逐渐增加。不过城头上,却越加的安静。
赵军的士兵,在守城的武将指挥下,渐渐逼近。
“汉阳君当如何?”
李左车问道,话语之中并没有任何得胜者的居高临下,相反,对方的语气十分平淡。
“你指的是如今秦赵之间的形势么?”
李左车一笑,这位还真是没把赵军放在眼里。
“汉阳君,秦军便是今日不败,可是他日亦会败。你身为秦国封君,便是被擒,也没有性命之忧。”
“哈哈哈!”赵爽一笑,“左车兄,以为这些酒囊饭袋,能抓得住我么?”
李左车有些诧异,对方的称呼?
“怎么回事,你们聚拢在这里做什么?”
便在这时,尖锐的声音响起。郭其走了过来,看见一大堆的赵军兵士围拢在城头,问道。
只是,当郭其越过人群,看见李左车时,却有些大喜过望。当然,不是因为见到李左车,而是他此时的穿着。
“李左车,你如此装束,潜入邯郸,又是为何?若是相国在王上那边参奏,便是李牧也担当不起。”
郭其的声音虽然威严,可是在如今的场景之中,李左车却是感到有些羞恼。当然,这就像是让外人看到了自家丑事一般。
赵爽坐在了墙垛上,看着这一幕,却是看热闹一般。
“灭赵者赵也,非秦也!”
“大胆!你区区一个徭役,竟敢说如此胡言。左右,拿下他!”
郭其一言,他身旁的赵军士兵却是一个也不动。
李左车想着赵爽刚刚的话,转过头来,却见他微微一笑,身体后仰,翻过城墙。
“知道自己罪大恶极,所以畏罪自尽了么?”
郭其一言,可周围的人都像是看小丑一般看着他。
李左车的视线越过了墙垛,只见护城河中波纹荡起,而赵爽的身影已然不见。
.................
夕阳如血,一场大战刚歇,双方各自收兵。
“呼!”
李信回营,一身甲胄破碎大半,发髻皆乱,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狂士。
只是,当他回到杨端和的大营之中,这营帐之中却多了一个人
“赵爽?”
李信在咸阳城中曾经见到过赵爽,不过并无交情。此时对方穿着徭役的衣服,浑身湿漉漉的,看起来狼狈极了。
“阿嚏!”
杨端和拿了一碗热汤,递到了赵爽的手中,对方接了过去,整个人裹着毯子,微微啜了一口。
“端和兄,你营中的厨子手艺可不怎么样?”
“军旅苦寒,哪还有心情享受这口腹之欲。”
杨端和轻笑一声。李信在旁,却是皱着眉头。
这些日子,秦军一直按照赵爽的命令在进攻。可是他断然没有想到,赵爽居然会是这样一人?
军旅之中,谁会在意这口腹上的享受。若要锦衣玉食,待在咸阳不就行了。
“汉阳君,我等接下来该如何?”
“今日我军与赵军交战,我在邯郸城头已经看到。我军虽勇,但是在数量上不及。一场血战下来,伤亡惨重。赵军若是不惜代价连攻,至多旬月,我军必然落败。”
赵爽所言,也正是杨端和所担忧的。即使司马尚顾念兵卒,不愿意蛮攻,可邯郸城中的赵王和一众公卿也会命令他去进攻。
“既然战已不利,自然要退。”
“退军?”
李信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
“我军仗战阵,尚可与赵军久战。可若是一退,司马尚必然率军追上。赵骑骁勇,我军重甲在脚程上落于劣势,逃不了多久便会被追上。
更何况,扈辄的败军驻扎平阳,闻得我军后退,必然会追击而上。到时赵军前后夹击,我军必然覆灭。”
“的确!”
赵爽一笑,站了起来,身上的毯子滑落。
“只是,退未必败,继续待在这里,则是自陷死地。如果扈辄军一旦北进,堵住了长城的关口。到时候,我军便是真的后退无路。”
此时的赵爽虽然一身徭役的衣服,可是那股从容自定,却让帐中人都有些惊异。
“军中还有多少弩矢?”
“我军的物资在先前洹水之战时已经损失大半,现在弩矢多为赵军缴获,一场大战,也所剩无多,不过三万矢。”
“这样吧!将这些都给李信,让他今夜就走,渡过漳水。我等率重甲军,徐徐后退。”
“君上的意思是?”
“以司马尚之将才、李左车之智、扈辄之勇,我军本陷绝地。可惜啊,赵王和满朝公卿求胜心切,故我军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
郭开进入了司马尚的军中,便在秦军后退的第一时间内,带来了赵王的消息。
“相国欲如何?”
司马尚有些诧异,秦军的动向不合兵家之义。此时若战,还有一战之力;可若是退了,必然覆亡。秦军的将领不该不知道。
“我奉大王之令,让将军立刻进兵,务必要将秦军覆灭于漳洹之间,以慑强秦。”
“可邯郸之围虽解,周围形势不稳。我听闻秦军已经在上党集结,怕是欲攻井陉。以扈辄之军,足以合围秦军,不如让我军在邯郸休整,以卫王都。”
“将军无需多虑,阙与乃是我大赵重镇,秦军岂能攻下?”
“这……”
“此乃王命,将军不可多虑。”
“诺!”
司马尚心存疑虑,可终究抵不过郭开的狐假虎威,最终只能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