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 百泉山走了盖茅舍的,却来了一群狩冬猎的。
原本泉后街就叫泉后庄那会,它的作用就是供给燕京贵族狩猎歇脚之用, 如此, 这后山便是最好的猎场之一了。
国家缓缓复苏, 新贵逐渐有了气韵, 便都开始玩耍起来。
你都不知道那些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又从哪儿找了关系, 开始贴着山脚继续盖类似于泉后街的大宅, 只现下工程没停,打猎的却提前来了。
这些人总是跟泉后街某个门庭沾亲带故,反正,郑阿蛮他们每次来是住在常连芳家的,可招待他们的花销, 却是陈大胜这边走的账目。
陈家如今不缺这点招待银子,倒是弄的常连芳有些不好意思了。
如此, 泉后街的街坊自打进入冬猎期,每天不等鸡叫起, 却是被隆隆马蹄惊起的。
咱这地方就挨着皇家猎场,也就十来里的距离, 皇爷十一月初就带着人去了场中消遣, 那么进不去的那些人更爱蹭日子出行狩猎了。
只出城的时候,凡有熟人问起,便淡淡说一句, 嗨,庆丰百泉那边狩猎去呢。却也不说去哪个猎场,只管让人猜去, 便很有牌面。
又是一阵马蹄隆隆过去,陈家宅子挨着道儿,这就都睡不得了。
七茜儿未睁眼,就迷迷糊糊伸出手捞住儿子,把两只手放在他的耳朵上堵着,等到她清醒了,一睁眼便看到一个早就清醒的,正二目发光,嘴角带着十足坏笑的家伙正在看着她。
得,这爷是早就起来了。
安儿总算等到娘亲睁眼,当下十分兴奋,就见他两条小胖腿一蹬,发出奶气十足的一声:“吖……!”
人家那小被儿,就飞了。
小孩儿一日两兴奋,穿衣前,脱衣后,这是活鱼期。
他喊完四条蹄子便各自开始活动,竟往四个地方画圈,反正没有一对动作一样的。
七茜儿抿嘴笑,扒拉几下头发坐起道:“呦,你醒了啊?”
安儿握拳:“啊!”
早就起来了,你个懒货!
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婢仆便排着队,托着器具进屋,侍奉主人起床。
家里人是越来越多,曾经七茜儿眼里的所谓能住一辈子的大宅,却是越来越小了。
等时辰差不离,谢六好又把根奴从巷子尾送了过来,只要他在家,就总要把侄儿接回家,在自己的怀窝睡的。
根奴儿一路哼唧,看到七茜儿便张开小手,兴奋的喊了一声娘,喊完带着泪花笑,这是个仁义孩子,总是忍耐旁人。
等到七茜儿抱住他,他便搂住娘亲的脖子,紧紧的箍住,再也不放了。
“你今儿不去衙门?”七茜儿拍着孩子的后背,笑眯眯的看着谢六好问。
“哎,不去了。猎场那边有事儿,让我御前听差去呢,这孩崽子没良心,翻身儿就忘了我夜里起来伺候他了。”谢六好笑眯眯的回答。
七茜儿闻言白了他一眼嗔怪:“你这张嘴,怎么什么都说。”
谢六好闻言便笑道:“什么?哦,没事儿,你是嫂子呢,又不是外人。”
说到这里他看看侄儿又说:“这小子是个有福气的,反正比我们命好多了呢。”
七茜儿闻言微楞:“那肯定啊!你咋这么说?”
谢六好便说:“从前在族里,只要是家有爹娘为族里没了性命的苦孩子,我的大伯,伯娘都要把孩子接到身边,也要喊他们爹娘的……”他摸着侄儿的头发笑到:“其实就是对族里,门内个交代,我跟我哥算作有爹有娘的长大的,那时候没心眼,人也傻,又是人家教养大的,就看不出个好坏,不知道有爹娘是啥滋味,也觉着自己什么都有。现在我倒是明白了,这小子昨晚就哭半宿,一直喊爹娘的……”
七茜儿搂着孩子点头,却没评判什么。
叔嫂带着孩子进屋,安儿一晚上没有见到哥哥,见到了就立刻舍了自己的饭碗,犹如生死离别再见般激动的攀爬过去。
根奴看到弟弟也热泪盈眶,也挣扎上炕,攀爬过去,与弟弟最终相会拥抱在一起。
真是亲的心肝都碎了,就恨不得上嘴咬上几口才是爱。
大人们都是忍俊不住笑,正乐呵着,外面却说老爷回来了。
七茜儿诧异:“这个时候?”
亲卫巷内,一溜儿十几辆马车正在卸东西,看到谢六好出来,陈大胜就对他笑着说:“嘿!你小子有福气,也巧了,这里有你六车东西,赶紧让人给你抬屋里去。”
谢六好愕然,看着这一排大车,就走到陈大胜身边问:“哥?什么东西?哪儿来的东西?您甭管我啊,我赚的够花,可甭破费了。”
陈大胜上下打量他一番,又看看左右没人,表情便故作平淡的说:“我破费什么,这个,算作是你哥哥给你的东西,就该是你的。”
谢六好脸上一变,很是惊愕的问:“您说什么?我,我哥?”
陈大胜眼睛依旧不看他道:“啊,你哥!当初兄弟几个一起出去的,在坦河那边看到异邦买卖挺好做的,就懂了点心思。你不知道,咱这边的丝绸茶叶,还有瓷器什么的拿到那头,都是能里外翻二三十倍的,咳,那不是就有了点贪心么,就,就一起攒了点子老本儿,那时候你哥出的本钱多,这些就该有你家一半儿。”
谢六好又不是傻子,他就满面不相信的看着陈大胜,又看看那些车。
倒不是察觉到自己哥哥还活着,却觉着是自己这个义兄怕是自己过的不好,私下里贴补自己呢。
陈大胜早就想好了怎么说,便后退一步贴着墙道:“真的,不瞒你,这事儿皇爷知道的。”
谢六好眼睛顿时瞪的老大,他这才想起一事,左梁关向外是不允许贸易的。
那义兄这个买卖,怕是不合法的。
陈大胜对他点点头道:“真的,你就是问到御前,也就是这么回事儿。就是我们几个从前探的那些点儿,中间连线的是大商平慎,哨子在高菲西奥,玛媞尼人的几个老城堡里以行商之名活动。
咱这么大的事儿,养活那么多人,又那么大的开销,皇爷又不想旁人知道,就只能自己支撑这份买卖,赚钱就是个捎带的事儿,咱才赚几个?你就拿着吧,这是你哥给你跟根奴存的家底儿,也不是什么照顾人情,该你的你就坦然受着,谁也不用谢。”
一时之间心神震撼,谢六好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有些头晕,其实他一直忍耐着不敢去悲伤,也不多想,闭起眼睛就只当哥哥活着的。
谁知道这么久了,心里好不容易舒服一点儿,他哥又要冒出来戳他一下。
如此,他便也贴着墙缓缓的坐在了冬日里的地上,却依旧不哭,就呆呆的看着。
陈大胜看他不动,也不打搅,有时候爷们这份伤心谁也帮不了,就看你自己愿不愿意出来。
他站起,指挥人把那几车高菲西奥捎来的香料,毯子,各类皮毛,还有金器,银具,高菲西奥琥珀蜜蜡之类送到谢六好的院子里。
谁能想到,这才多久,谢五好就在高菲西奥扎下了根儿,成了高菲西奥王认同的妹夫,人家甚至都有封地了,那就更不可能回来了,大梁这边也更要保护好这条线。
陛下现在跟谢五好联系,都不能用上下级那种语气命令了,甚至私下里赏赐了不少大梁的东西以来维系那位高菲西奥权臣的思乡之情。
如此,谢五好为大梁,怕是真不得归了。
人家这次送了陛下不少好东西,其中上等战马是以作大梁军马种马之用的。
除了这些,他们这些旧友都有东西送,可说来说去就是个量大面上好看,几万里地呢,实惠玩意儿人还是贴补儿子弟弟了。
他跟兵部孙尚书验车的时候,孙大人说,单是那一箱子琥珀蜜蜡,随便取出拳大一块就能在燕京换套大宅。
而这种东西,在高菲西奥国却到处都是,人家海岸边上能捡,山里也有矿脉,并不稀罕的,反正,人家就拿来随意碾成粉末当成药吃,虽大梁也有琥珀蜜蜡入药安神明目的,可谁舍得用啊,那可是千年的琥珀万年的蜜蜡。
还,还那么一大箱子呢。
看谢六好不说话,陈大胜让他冷静了一会,才过去拍拍他肩膀说:“东西回头你自己慢慢收拾去,你家不是还有个窖么?皮毛的你找你嫂子收拾,能存的就找人弄干燥点儿的地存着,你可记住了,你就是燕京芝麻绿豆大的官儿,能少露财,咱就悄悄过着,往后好东西总有你的一份儿,咱慢慢来,知道不?”
谢六好点点头,心里却不太在意这些用阿兄性命换来的东西,他倒是说:“哥,求你个事儿。早就说让我跟周无咎去刑部,可九思堂一直不放人,我是真不想在那边呆着了。”
陈大胜问:“怎么,孟老五对你不好?”
谢六好摇头:“也不是不好,旁人有的我都有,令主哪回见我也是客客气气,反正~就是没事儿做呗,我就觉着,九思堂院里的黄狗都比我忙活。”
陈大胜失笑的拍了他一巴掌:“瞎说什么呢。”
“真的,哥,我不甘心呢,你看我今年才多大,旁人每天恨不得忙成那样,我就跟我周哥就见天儿端盏茶水,就那么干看着旁人忙活,感觉总不是一路人了。”
陈大胜知道孟鼎臣那个脾气,不是说他没能力,人家何止有能力还有个大野心呢。
除了这些,那家伙就是个小心眼儿,什么也想控制,什么也想占着,却偏偏人情往来先天欠缺,谁叫人家打小是个和尚呢,这一点是教养上的不圆满,是补不回来的。
不止官场人情他不成,孟鼎臣还俗之后发家,他家那个后宅如今热闹的已经超越常侯爷家跃居燕京第一了。
如今他不放谢六好离开,陈大胜也理解,毕竟这是谢五好的弟弟,如果九思堂连这人都照顾不好,那他里外的面子也就都没有了。
偏偏谢六好搬到了亲卫巷,孟鼎臣从此就不能信任他,自然是将他剔除在圈外,如这次冬猎,他就只带自己人去陛下面前混面儿熟。
如果陛下没有看到那些供品,他也不会为问谢六好如何没有来,这就给孟鼎臣弄了个大红脸儿,这才有了陛下亲召这件事。
可,谢六好要怎么理所当然,皆大欢喜的从九思堂出来,着就要细细思考下了。
陈大胜想了一会,到底拍拍谢六好的肩膀道:“你先猎场呆几日,你的事儿不能急,咱明年慢慢来。”
谢六好点点头站起,很是无奈的离开,走了几步还不放心的回头对陈大胜道:“哥,那你赶紧啊。”
陈大胜轻笑:“哎,知道知道。”
送了谢六好走,陈大胜便指挥人将两车毛皮还有一些香料,外加异邦的那些羊毛毯子搬进院子。
到底是外来的东西,这些东西一摆出来,家里便热闹起来,甚至不爱出门的佘青岭都笑眯眯的坐在炕上,看着满炕的虎皮熊皮乐呵道:“这异邦人的地方,便是这些动物也仿佛是大些的,咱这边黑熊仿佛是没他们的大。”
陈大胜轻笑:“爹,那是人家送的都是大皮子,哪是咱的熊没人家大啊。”
佘青岭不与他抬杠,倒是来回摸摸面前这张上等熊皮叹息:“咱陛下内库里也有一些大皮子,恩,却没这几张好的。”
老太太却是不喜欢,就念一声佛道:“可别摆这些了,杀生害命都不是啥好事儿,我可不看了。”
她说完坐起,让人扶着去后院了,茜儿说香料不少,明儿选了好的制成线香好去供菩萨。
七茜儿看老太太背影消失,这才笑着选了几张好熊皮反复看看道:“这几张不错,阿奶肯定是不用的,就给爹做一床熊皮褥子,再给您做一个大氅,我看硬皮子不少,再给您弄两双防雪的靴子,就做那种您儿说的高菲西的靴样儿,这氅面儿我就给您用漂色的新锦,再给您绣个大仙鹤上去……”
“也不必,那么大~有就成。”佘青岭耳根有些发烫的插话。
他最爱美,最喜欢鲜亮东西,只是在家里,在朝堂都辈分高,权力大,就被现实逼的成日子穿稳重的暗色衣裳。
听到他这么说,七茜儿就抿嘴乐,正要命人把东西收拾出来,就听陈大胜在门口嘱咐:“你赶紧去后面看看阿奶,豆蔻这些随她玩儿,却有个叫苦木的就一小盒,那是给孩子驱肠虫的,特别难整,坦河那边也不产的……”
话音未落,七茜儿已经消失在房里。
看媳妇儿走了,陈大胜才叹息了一声,把一炕的皮子收起来,再把自己俩儿子从老虎头上揪下来。
等收拾好了,他就坐在炕边看着自己爹说:“我觉着谢五好这次送东西,也不是单单进贡的意思吧。”
佘青岭将一把镶嵌了宝石的小银刀入鞘,无所谓的笑笑道:“正常,被人支配与掌握权柄之后,人心总是要变化的,而今还好,若是那个高菲西奥女人再给他生下后代,咱们的态度还要调整。”
陈大胜面色眼睛寒光略过,声音有些冷道:“他敢。”
佘青岭却笑说:“什么敢不敢?在你的眼里,难不成还要把他当成单纯的大梁人看么?狭隘!人要在变化当中调整自己的位置,这才能做更大的事情。
你当如今的谢五好,还是当初的谢五好么?他看的天地已经比你大了,最起码,你不知道过了高菲西奥的高山那头通向何处?
可是他却透过那些苦木,阿魏,角豆,咖喱叶儿,罗望子告诉你,他如今的世界就这么大!据说那叫罗望子的特治水手病,还对疟疾有特效,人家送来的是种子而不是干料,这便是他的善意与忠诚,大胜,而今你却不如他了。”
陈大胜闻言愕然,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又是一阵马蹄急,来自狩猎少年的笑声从院墙头里飘过,家里得了东西,婢仆们也替主人高兴,就叽叽喳喳的议论,当那些声音一起传入屋内,陈大胜忽叹息的摇头苦笑道:“嘿!差点变成孟鼎臣了。”
他挠挠头,站起来去至院中,他的父亲已经背手站在墙根下面听了许久,等了许久。
见他出来,就问他:“想明白了?”
陈大胜不好意思的笑笑:“恩,明白了,先把手里斥候的事儿办好,儿也不是个聪明的,就求一份陛下的信任呗。”
佘青岭嘴角勾了一下,背着手带着他往外走,陈大胜就讪笑着跟随,边走边问:“爹,哪儿去啊?”
佘青岭道:“猎场?”
陈大胜好奇:“大冷天儿,您这个身子骨,去前头做啥去?鸡您都弄不死,哎呀,好好的您打我作甚?”
佘青岭收回手恨声道:“我看你是挨的打少了,从哪儿学的嘴欠的毛病?”
他气哼哼的上了车,等车驾动了,这才对陈大胜道:“元年,受战乱波及,一些寺庙的佛器被咱陛下收入内库了,如今大梁庙头大点的地方,都想请回去供奉。”
陈大胜一愣,看看车外,又看看自己老爹:“那您的意思?”
佘青岭冷笑轻哼:“我没什么意思,北护国寺一直与皇家关系亲厚,又做事向来圆满,南护国寺到底天高皇帝远,对吧?”
恩,自己老爹怕是又要给谁挖坑了。
陈大胜捏捏鼻子点头:“是,您说的对,都是供一个菩萨的,又分什么南北呢?”
佘青岭总算满意,抱着手炉微微合眼笑道:“咱六爷最喜欢神仙故事,他与四苦禅师年纪相仿,做个好朋友也是不错的,你说呢?”
陈大胜眉心微蹙,看着父亲有些犹豫道:“六爷就是个小孩儿,那您的意思?”
佘青岭睁眼看他冷笑:“我的意思?您当你爹是什么人?背后使阴刀之人么?”
陈大胜干咳嗽起来,扭脸看向车外。
从来觉着自己最最光明不过的佘郡王抬脚踢了他一下,这才说:“你知道个屁!喜欢佛法的孩子总是招人喜欢的,再说了,咱们六爷早就不入某些人的眼,他就是跟个小孩和尚玩在一起,旁人又能如何想?让他去,只是表达一种善意。”
陈大胜不由自主点头。
看他懂了,佘青岭才说:“他们想要,便凭着德行,凭着光明正大的本事取,我也不会说什么,可他们偏偏在咱老太太脑袋顶动刀子,还用这样的手段,这天下……并不需要这样的人来坐,他可以没本事,甚至可以蠢笨,却要有一二分仁义才合适做帝王,大梁后三代帝王也不必太聪明,却要有先天的怜民之心,这才是国家需要的。”
陈大胜心里嘀咕,什么啊,这闹了半天,到底是害的自己家老太太受了惊,又做了几次噩梦呗,那么大年纪每天跪经一个时辰给亡魂超度受累大罪,他心疼了呗。
陈大胜无奈的撇嘴:“那,小六爷岂是一二分仁义,他可是十分仁义了。”
佘青岭轻笑:“那孩子挺好,是个有福分的,你也甭想他,却要记住,他的父亲春秋鼎盛,今年年头不错,咱大娘娘似乎是想开了,也想抱一个在身边养着,如此那后面这几月就有七八个怀上的,咱这位爷,是不会缺儿子的。”
陈大胜不愿意听帝王后宫的事情,他点点头表示知了,却拐着弯儿又问被护国寺。
“那您的意思,从此要对这边释放善意?”
佘青岭点头:“傻儿,从来都是大势如此,要跟着需求走,那些阴谋不过是文人墨客杜撰而已,政局之上从来分分合合又哪有世代的冤仇……而今陛下的养民政策已见成效,释放善意也是陛下早有的意思,就少个台阶儿,咱就贴点心,提醒提醒,给陛下找个台阶儿。那小四苦身边有的是聪明人,若有一日谷红蕴入京,哼!还有他孟五郎什么事儿?”
车辕在小石子上崩了一下,父子颠簸些许,陈大胜打开车帘看猎场不远,便笑笑指指外面。
佘青岭就着寒风看着远处招展的龙旗旌旗,便点点头说:“我儿记住,此一生要行大势正途,便永远不败,至于那些阴损的东西,早早晚晚万物复苏,会被铁犁从泥土下翻上来的,路不平自有我等去踩,有些东西,只要不光明,它就得从大梁这块地上拔出去,不然那么多人,也就白死了!”
陈大胜蹦下车,扶着父亲下车,他展开玄色大氅,抖抖给父亲清瘦的身躯围起,在他耳边说:“父亲放心,儿知道了,必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