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月手中紧握着刀柄,虽然倦怠,却没有一点放松的意思。
“本多长老的出身不过是分家,如今竟然想要谋反吗?”辉月在所有人都为自己以下犯上的行为震惊的时候,迅速地把一顶大帽子扣了上去,成功地堵住了想要开口说什么的三长老日向明石。
现在日向一族的长老会里不过六名长老,大长老是日向日足族长一系中的前三代的长老,以前也曾是日向一族的族长,多年不曾真正发表什么意见,就算说什么,也不过是综合各位长老的意见而已。然而大长老只要开口,就没有任何人敢于轻视。只要他一人在此,便是任何人都不能违抗的威慑之力。
而二长老日向哲哉和五长老六长老出身一系,并且对于日向一族的走向问题有相似的见解,因此常常成为一派,然后六长老不受重视,并且性格软弱,经常会出现墙头草的现象。
刚才说话的日向明石长老排行第三,是极有谋略的出色人物,他的父亲是日足的祖父,只是后来成为分家而已。而武力最强的日向本多长老就是四长老了,他虽然出身分家,却是极为强大的忍者,经历了忍者大战之后,立功极多。可惜,头脑方面有一点不知死活,一向唯日向明石之命是从。
今天辉月就是利用了日向本多对明石长老的盲从,引出了日向本多侮辱雏田的话语。因为辉月知道,在长老们之中,只有容易冲动的本多长老才会轻易地将褒贬宗家大小姐的话说出口。而只要有人说出口,就是为雏田树立威信的时刻了!
无论你的身份如何尊贵,你的资历如何了得,都不是肆意侮辱宗家大小姐的理由。因为雏田的地位,在整个日向一族之中,也不过就在日向日足一人之下而已。
宗家大小姐,岂是他人可以轻侮的?
“辉月,不可放肆,五长老虽然对雏田有所不满,却也绝非故意罔顾宗家尊严。”日向日足的话听起来很像是在为了日向本多辩解,可是话里话外却坚决地肯定了日向本多对宗家大小姐的侮辱。
而只要有了这个先决的条件,辉月无论做什么都是正当的。
所以辉月顺从地收刀后退,然而坐下时斜睨的一眼,却让日向本多寒毛倒竖!那眼神里… …是毫无掩饰的杀意吧?
有日向本多出言不逊在前,又有日向日足全力周旋在后,还有辉月冰冷僵硬坚决要求宁次给身为影卫的自己一个交代的表现,再加上第六长老的最先动摇,对于宁次的处置决议终于达成了日向日足和辉月想要的结果。
一切,都由雏田大小姐决定。
而任何人都知道,雏田的决定,必然是轻轻放过。
而日向日足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是负责劝说辉月放过日向本多今日的失言而已。
至于辉月是否得罪了某些长老,哈,那又有什么关系?
走出议事之处的大门,辉月慢慢地走下台阶,却意外地看到了日向日足站在不远处。于是停在日足面前三步之遥,仰头直视:“父亲大人可有吩咐?”
“辉月,你做的很好。这次的中忍考试,一定要小心。”日足上前一步,试图抚上辉月的头发。
而辉月却在那一刹那之间躬身行礼,避过了日足企图的触碰:“职责所在,不敢怠慢。”
日足的右手停在半空,却终于收回。
辉月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恭敬地道:“如果族长大人没有其他吩咐,属下告退了。”声音平稳,一如平常。
然而即使转身,也再也没有与日向日足有片刻的对视… …
【我不需要这样的关怀,你的亲近和关怀,是因为我保护住了你所要保护的人!可是,如果你不能给我你作为父亲真心的关爱,就不要不要靠近我,不要触碰我。你这样做,除了让我觉得绝望,什么也没有。】
辉月仰头望天,敛去所有的情绪。
这,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想要哭泣吧?
当辉月从很小很小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被家族放弃的时候,她没有想要哭泣;
当辉月从刚刚会走的时候就要被迫面对也许很多人一辈子也见不到的残酷世界的时候,她没有觉得不甘;
当辉月四岁那年第一次杀死一只饿了三天的小狗而自己遍体鳞伤的时候,她没有觉得痛苦;
当辉月自五岁开始接触影卫的真正训练,面对无数的血腥杀戮和毫无人性的刑讯,情报,伪装和情绪控制的训练的时候,她没有觉得难熬;
当辉月六岁那年第一次杀死了一个初通忍术的山贼而自己几乎死去的时候,她没有觉得恐惧;
当辉月九岁那年杀死了与自己同组了四年的伙伴,另外一个日向一族的孩子的时候,她没有觉得悲哀;
… …
可是现在,辉月却因为日向日足难得的温情和亲近觉得绝望… …
这个世界上,第一次真正的情绪啊… …
那些过去,虽然痛苦,虽然让人印象深刻,可是毕竟不曾在乎,所以难以真正伤害。
日向日足啊,辉月勾起嘴角,笑得仍旧是如同往常的温和柔美,我,可以恨你吗?
我第一次的在乎,只是让我受伤害。
辉月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在街上走着,连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看看时间,预选赛那边已经结束了,以现在的心情来说,就算预选赛没有结束,估计辉月也是懒得去看了。而雏田现在还在手术室里,昏迷不醒,辉月并不像让自己看到雏田生死不明的样子。可是回日向家,明显更不是个好主意。
突然听到不远处的某间房子里传来秋道丁次的欢呼,侧耳倾听了一下,原来是预选赛结束之后阿斯玛在请自己小队的成员吃烤肉。
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听自己诉说心事的人,阿斯玛可是辉月为数不多的真正至交好友之一呢。不管不顾地推门进去,一把拖住阿斯玛,不顾老板惊讶的眼神,笑嘻嘻地问道:“阿斯玛请客啊,有没有我的份?”
井野兴高采烈的抬头:“辉月来了?”
辉月“啊”了一声之后却没有兴致和井野说什么,一把推开不停地说着“真麻烦”的鹿丸,坐在了阿斯玛旁边。
然后不等阿斯玛回答,自顾自地叫老板:“喂,老板娘,阿斯玛想要喝酒呢,快点上酒!”
阿斯玛皱着眉头看着不同往常的辉月,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除了一直只顾着吃东西的丁次之外,井野和鹿丸都能够看出辉月的不对劲。
辉月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只是拖住阿斯玛不放手,不停地笑着,连眼里都是笑意盈盈。可是却伸手接下老板娘拿来的清酒,随随便便地往嘴里倒。
“小辉月,发生什么事了吗?”阿斯玛努力地与辉月争夺着酒瓶,却完全达不到目的,只好从根源下手,试图开解一下这个年龄和自己的学生们一样却早已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同事。
“哪里能有什么事情呢,嘻嘻,阿斯玛,阿斯玛,阿斯玛… …哈哈,阿斯玛,阿斯玛,阿斯玛… …”辉月毕竟年纪尚小,而且是这辈子第一次喝酒,不过两瓶度数极浅的清酒,就让她完全醉倒。只是单纯地喊着阿斯玛的名字,笑得开心无比。
多年的训练,让她哪怕是意识不清的情况下,也完全不能泄露出任何她不想说出去的东西。
“小辉月!”阿斯玛终于忍无可忍,拿起一块餐巾,沾了桌上的一杯凉水,直接敷在了辉月的脸上,让辉月猛地一个激灵,虽然没有醒酒,可是意识已经清醒了八分。
“阿斯玛,为什么呢?既然从最开始就为了家族放弃我,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到我这里来亲近我?仅仅是因为他在乎的人啊… …如果他亲近是因为真心的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明明不是出于本意还要给我关怀?这样的关怀,我不想要呢。阿斯玛,我突然有点绝望… …”辉月低下头,可是却一直拖住阿斯玛的右手不放,似乎只能拥有这小小的依靠。
“阿斯玛,你说,我如果刺杀了日向日足,会怎么样呢?”
这句话一出口,没等阿斯玛和井野三人有什么反应,辉月就已经清醒过来,马上补充了一句:“啊,啊,我开玩笑的。阿斯玛请客的时候,我可一定要多吃一点才好。”
说着就伸手拿起筷子,正襟危坐,仿佛刚刚失态的人不是自己。
然而辉月虽然恢复正常,阿斯玛却不能放心。
“小辉月,不管你相信不相信,任何父母的眼里,孩子都是最宝贵的玉。就算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一时舍弃,可是心中最为深刻的羁绊还是来自于血缘。”
“我知道,阿斯玛,你不必担心,我不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的。刚刚的事情,也不过是酒后失态而已。井野,鹿丸,丁次,我来的的突兀,倒是打扰了。”辉月恢复了往常温和柔美的笑容,就连语气,也是如常的温和。
“辉月你还真会乱跑啊,连中忍考试都没有参加啊,你不知道,这一次考试真是讨厌,除了佐助君之外,都是极讨厌的人,特别是那个砂忍村的人,好可怕呢!”井野本来就是没有心机的女孩子,虽然对辉月失态的原因有些好奇,可是既然辉月不说,她自然尊重辉月的意愿,不会去问。
而丁次只要有吃的,才不管周围发生了什么事呢。
至于鹿丸,却深深地,深深地看了辉月一眼,神色间闪过了一丝不自在,然而,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那么单纯地看了一眼。
最后的烤肉大餐还是圆满结束的,告别之时,阿斯玛吩咐鹿丸和丁次去送井野回家,自己准备和辉月一起散散心,毕竟就连阿斯玛都从来没有见过辉月失态至此的情况,作为朋友,又怎么能不担心呢。
分别的时候辉月微笑着回头与井野和鹿丸丁次挥手作别,然而鹿丸却一下子觉得那笑容有些让人难过。
辉月本来就是常常地笑着的,可那时候她的笑,却无端地让人觉得有些什么很坚固的东西在刹那间破碎崩塌,只是一眼,鹿丸就连心神都被震慑。而一晃神间再看,那笑容却似乎仍然是如常的温和柔美,刚刚那让人几乎哭出来的恍惚之色,竟似从来就不曾有过。
鹿丸突然觉得,辉月刚刚那一刹那的笑容,一个人只要得见了一次,就一生也不能忘记了。
辉月随意地和阿斯玛一起走过长街,看起来就像是某个带队上忍带着他的学生。
阿斯玛没有贸然地问发生了什么,只是用淡淡地语调为辉月描述了一下辉月离开之后的比赛。辉月也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没有发问,没有评论。
两个人都知道述说比赛不是目的,可是谁也没有打断这样的默契,只是一个说,一个听,如此而已。
一直到阿斯玛把辉月送到医院的大门外,辉月都没有提起自己为什么会如此,阿斯玛也没有提起半句安慰或者劝解的话,可是这个时候的辉月,已经能够平静心绪。
这就是真正的朋友了吧?
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陪在你身边,给你无声的安慰,却不会贸然去打扰你所禁止的领域。
辉月站在医院的门口看着阿斯玛远去,微微低头。
是看出我没有勇气来看望雏田,所以才送我到医院门口,让我再也没有逃避的可能… …阿斯玛的敏锐,仍然是火之国守护十二士所应有的样子。
谢谢你,阿斯玛。
没有惊动医院中的任何人,辉月只是静静地在手术室外转了一圈,然后飞快地出了医院,从医院旁边的一棵大树上揪出了一个人。
而那个人,白衣白眼,是宁次。
“我是来看小李的。”宁次冷冷地看着正前方,声音里没有半分波动。
“啊,雏田姐姐还在手术室里,所有参与治疗的医忍都在里面,我无法得知情况。”辉月没有反驳宁次,只是仿佛聊天一样随意开口。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宁次还是脸色冰冷,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那么宁次哥哥,再见。”辉月挥手作别。
啊,原来来看小李是需要躲躲藏藏,甚至不能让别人知道呢。宁次哥哥,你的心思,实在是太好猜了一点。
可是宁次哥哥,放心不下雏田的伤势,却又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对雏田的在乎,而偷偷前来,可真的是,很不坦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