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森盯着透明桌面上的文件,眉头紧紧锁成一团。18号基地的人在消失前曾经接到过距离他们最近的1号基地的通讯,说是注意到了当地采集的动物样本发生异常,有好几名研究员受到感染,情况不乐观,据此提醒18号基地的人小心。但是具体受到了什么样的感染以及症状全都没有说明。
他想起了那条怪虫,还有那怪虫的□□钻进jeff身体里的画面。
正凝神细思,肩膀上却蓦然多出一只手。他猛地一激灵,险些跳起来,一转头却见是塞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
“天都要亮了,你还不睡会儿?”塞缪光裸着上身,露出结实的麦色肌肉,抓着有些缭乱的头发,眼中还带着几分睡意,半眯着望向他。
伊森叹了口气,“不敢睡……也睡不着。”
塞缪一屁股挤进他正坐着的沙发,他只好向旁边挪了挪,被体格比他高大的omega挤到角落里坐着。塞缪舒舒服服向后靠着,手横在沙发背上,另一只手往嘴里放了根烟,用一只非常原始的打火机点燃,“睡不着的话,我正好和你商量个事儿。”
伊森被呛得咳嗽两声,把脸往后仰了仰尽量避开对方口鼻中旋舞的烟雾,“什么事?”
“你替我担了那什么的身份,我知道你日子大概也不好过。如果你后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伊森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事儿?现在你还有心思担心这个?”
“等到回了禁城,事情传开了,再想反悔来不及了。”
“那也要等到活着回去再说吧。而且,被人以为是omega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我本来也不是什么toughguy。只要有你罩着,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既然如此的话。”塞缪忽然将香烟从嘴里拿出来,转过头来用一双深邃的眼睛认真望着他,“我得标记你。”
伊森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莫名其妙望着他,“啊?”
“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你脖子上却没有标记,你认为他们会怎么想?不是我不拿你当回事儿,是我自己有问题。哪种情况对我们都不利。现在我们处境危险,不能节外生枝。”
伊森被他说得一时竟无言以对,憋了片刻才找到反驳的理由,”可我是个beta,没有omega腺。你是个omega也没有alpha的唾液,根本咬不出那种能持续一个星期的咬痕啊。“
”这个简单。”塞缪说着,在玻璃桌面上按灭了烟头,忽然整个身体向着伊森的方向探过去,将不知所措的beta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伊森在对方亮闪闪的双目注视中有那么一丝不祥的预感,微微瑟缩了一下肩膀。
“只要我每天在你脖子上咬一下行了。大不了咬得使劲一点,再喷上点伪装试剂的荷尔蒙。”
此刻的塞缪身上散发着伪装试剂那种浓郁的alpha气味,深色的双瞳里盘桓着蠢蠢欲动的潜流。他将双手撑在沙发的靠背和扶手上,将伊森禁锢在中间一小片无处可逃的空隙里,头也在缓慢而不容抗拒地压向伊森的颈项。伊森咽了口唾沫,总觉得对方听上去好像好有道理的理论哪里怪怪的,怎么总觉得自己被对方占便宜了呢?
他慌忙伸手推住塞缪的胸口,”这……这事儿咱们回头再聊好吗?你……让我想一想……”
塞缪的身体却没有挪开的意思,那皮肤透出的热度从伊森的掌心散开,令他又是慌张又有些被蛊惑的怔然。对于beta来说,由于缺少omega腺,标记的行为除了疼并不能带来任何与性或心理方面相关的快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被全身散发着alpha气息的塞缪这么看着,他也竟然有种想要献上自己颈项、让对方的利齿陷入皮肉中的难耐冲动。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塞缪不仅仅是喜欢伪装成alpha,而是内心本是个alpha,只不过生错了性别?
而他自己……伊森一直知道自己有点m倾向,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一本正经衣冠楚楚,其实内心深处常常幻想自己被人掌控、被粗暴对待、甚至被半强迫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的场景。这也是为什么比起omega他更喜欢alpha的原因。而如今隐藏多时的受虐欲竟然被一个omega挑起来了,想想自己也真是饥渴得可以。伊森咽了口口水,正琢磨着要不然从了他,反正不是咬一下吗。
结果此时塞缪却忽然转开了脸,眉头蹙起,机警地扬起头,状似敏锐的猎豹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动。伊森问他,“怎么了?”
“你没有听到吗?”
“听到什么?”
“一声惨叫。”塞缪伸出手指向通往休息区和睡眠区的走廊,“好像是从那边传来的。”
伊森并没有听见什么,毕竟所有的睡眠仓都是隔音的,算在里面杀猪也应该听不见才对。
他们两个刚刚站起身,便看到走廊中已经有一扇门开了,感知能力远超地球人的塔尼瑟尔也匆匆走了出来,连外衣的扣子都还没来得及系好,露出结实而流畅的胸腹肌肉,人鱼肌蔓延着消失在裤腰之下,简直不像是祭司会有的身材。他看了塞缪和伊森一眼,也没多说什么,伸手在一扇单人休息室的门上敲了敲。
没有回应,也没人开门。
塔尼瑟尔激活万息球,一道光束投射出一张定位图,上面标有所有非人的坐标。而此刻在门后的屋子里确实有一个人。
jeff。
果然还是出事了。
伊森出了一头冷汗,马上唤醒了主电脑吉娜,“打开门!有紧急情况!”
塞缪不知道原委,莫名地看着伊森一脸惊惶命令着。在目前的18号基地未更新的资料中,伊森以前的秘书身份拥有目前的最高权限,于是吉娜顺从地解锁了休息室的舱门。在大门向着右边平稳滑开的瞬间,一股子刺鼻浓稠的恶臭宛若能够化身有型的黑气汩汩涌出,呛得三人都不由得后退半步。伊森用袖子捂住口鼻,一眼看到了那趴在门口的……人?
那确实是一个人形,只是在他裸|露出来的手臂上以及后颈的皮肤上浮起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凸起,一直蔓延到衣服里面去。乍一看还以为是放大许多倍的鸡皮疙瘩,但是仔细看时会发现那些凸起竟然是在动的,里面隐约可见一颗黑色的小点,好像青蛙卵一般!
作呕的冲动从胃里一直往上翻,连塞缪都汗毛直竖,僵硬着身体不敢上前。此时那人形却忽然把头抬了起来,原本属于jeff的脸现在已经肿胀得不成样子,类似的蛙卵一样的包将他的五官都挤得变了形,还在皮肉下不断抽动着。
看着那张脸,伊森不知怎么的想到了那张怪虫的脸。
“救我……”他的声音也跟以往不太一样,像是嗓子里卡着什么东西似的含糊不清,喘气之间也粘稠不堪。
眼见对方痛苦不堪的样子,塞缪似乎想要上前,却被伊森伸手拉住了,“可能是传染的。”
祭司蓦然抬头,眼睛带着几分冷意看向伊森。这个beta显然知道什么,否则他刚才听说门后是jeff的时候不会那么紧张。
伊森被那种探究的目光看得不自在,罪恶感愈发浓烈。如果他当时把自己看到的状况说出来,说不定jeff还有救?
能够钻入人身体的怪虫□□、1号基地在消失前发来的求援信息、血液感染……这其中,似乎有着某种深远的关联。
会不会……已经开始了呢?
思及此,伊森惶然地将身体贴在墙壁上,用略略颤抖的声音问,“现在怎么办?”
“趁着别的人还没醒,得马上把他隔离观察。塞缪,马上去拿两套我们的宇航服来。伊森,去准备医疗仓!”塔尼瑟尔决断道,陈述的语气毫无商量余地。而地上的jeff似乎还存留一丝意识,听到祭司的话,那双唯一尚可辨认的眼睛中露出浓浓的恐惧,“不要……救我……难受!我好难受!”
他那仿佛被撕碎又拼接起来的声音令人起鸡皮疙瘩。塔尼瑟尔用某种悲悯的眼神望着他向他伸出的、布满恶心颤动的泡状物的手,但却并没有改变主意的迹象。jeff并不能算是塞缪的人,所以后者的同情有限,马上便转身冲向他们放置行礼的大厅。
伊森呼唤吉娜带他去医疗舱,那是一间绝对密封的舱室,里面摆放着许多隔离监护病床,宛如一排排半透明的棺材横陈在光线暗淡的长长空间里。他对这里很陌生,完全没有头绪应该做什么,只好吩咐吉娜叫一个服务机器人来帮忙打开一张病床的罩子,在床头的显示器上设置好一系列参数。在填入传染病名称的时候他却不知道应该填什么,只好输入n(未知)。没想到这样输入之后隔离等级竟然自动被调到了最高级别,显然当初病床的设计者也考虑到了在外星可能遇到未知状况的情形。
没多久,只见塞缪和塔尼瑟尔都穿着宇航服,一起把jeff抬了进来。那人形软趴趴的,好像完全失去了骨头的支撑,但是却似乎还是有痛觉的,并且表现得分外痛苦。他的衣服被那种粘哒哒的液体浸透了,那些□□在外的包有很多都破掉了,汁液不断滴淌在地面上。伊森连忙命令服务机器人去清扫干净,并且进行了三次消毒。
被放入个隔离病床的jeff突然开始剧烈挣扎,塞缪险些抓他不住,一只脚脱了手。那一瞬间,伊森看到在jeff的裤脚中,有什么黑色的东西伸出来了一下,又马上缩回去了。
“皮肤下有东西!!啊!!!”jeff骤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他脸上的所有脓包突然都同时爆开了!
不……那不是爆开……而是被撑开了。无数黑色的和那怪虫相似,但是要细小很多的东西撑破已经红肿的皮肤,从那些“脓包”中迅速长出来。它们的下半身仍然卡在jeff的皮肤里,上半身却仿若蚯蚓一般一会儿弯曲一会儿伸直地在空中扭动,好像脸上长了一层灰黑色的鞭毛。
那恶心的景象另塞缪那样强悍的人也不由得惊恐地后退好几步,撞在后面的一张隔离床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塔尼瑟尔虽说比他们俩镇定多了,但也脸色发白,迅速松开了手。jeff像是突然间失去了全部意识,半躺在隔离床上,脚仍然垂在地面上,满脸都舞动着那种细长的不知道是毛还是虫的东西,也难以分辨是死是活。他的身体仍然在时不时地抽搐一下,手上的一些“脓包”也开始破裂了,黄色和黑色的粘稠物质从破口里渗出,下面隐约可见相似的黑色东西。
塔尼瑟尔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迅速将jeff的身体推进床铺深处,按下舱门旁边的红色按钮。三层舱盖迅速依次滑上。隔着那三层纳米玻璃,依然可以看到那些不断生长的黑色细线,让人联想到深海中不断随着海潮舞动的珊瑚虫,啪嗒啪嗒敲打着密封盖,似乎是在礼貌地要求着:放我出去。
完成这一切,三个人一时相对无言。刚刚短短半个小时之内发生的事恐怕他们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们祈祷着jeff已经死了。因为和他们看见的场面相比,恐怕死亡还更仁慈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