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苏慕云完全没有必要去配合绿子的这一出闹剧,他也想不明白,这对绿子来说似乎也没有多大意义,但绿子还是这么做了。
不过借给一个被自己下作手段忽悠的女孩,一个小时的时间,也并不算太长,这个代价也没有大到无法接受的程度,权当放松好了。
就算是有什么情愫在绿子的心中像是风吹过水面,一圈圈地荡漾开来,形成了一阵阵波纹来回往复,也只有这么一小时的时间,只要这段时间一过去,两个人就会回到各自生活的轨迹里去,此生不会再有交集,哪怕是想要有交集,也无从下手致使让两人的轨迹重合。
苏慕云的眼皮一跳,看到墨镜上弹出了一个类似于命令指示符的简陋方框,方框的上端有着一个简笔画头像,方框内是一条讯息。
“已经几十分钟过去了,怎么你还是在原地几乎没有移动过?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让你没办法脱身,需不需要分部的支援?”
很显然,这是唐小豆发来的讯息,他是和唐小豆进行直接联系的,也就只有唐小豆可以在这个时候接入到他的操作系统之中。
苏慕云还没回复讯息,又一条消息从墨镜镜片上弹了出来。
“如果你那边遇到了麻烦,我可能第一时间很难调动有经验的斩鬼人去帮你,因为富江分部的精锐斩鬼人们,基本都外派出去执行你下达的指令了,剩下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实力不足的新人,难以托付。”
苏慕云看到两条消息的时候,不禁哑然失笑,说是麻烦倒也不算,只不过是自己答应了绿子一条有些无理的请求而已,但又不好解释。
片刻后,他把手指搭在了墨镜的镜框上,一个小小的输入键盘突然弹了出来,这个墨镜的镜框使用的一种伸缩金属,通过武者的手段,将其浓缩压缩在薄薄的镜框上,当需要使用的时候,只需要注入灵力,那么键盘就会从镜框上弹出来,供给使用者进行输入字段的用途。
“并未遇到危险,只是当下情况有些复杂,我还在了解,不需要派遣增援,这里并没有鬼化者的身影,连武者都没见到一个。”
苏慕云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跳动着,他们使用的是一种加密的字段,这种字段是以最原始的密码加密法完成的,正是因为原始,反而更不好破译,因为密码的内容,只有唐小豆和苏慕云两人有,哪怕是得到了苏慕云的这个墨镜,也无法向唐小豆发送任何的讯息。
“好,我相信你的判断,遇到问题的时候,你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络我,我好做出最快的反应......”唐小豆的聊天框上写着“正在输入”几个字,苏慕云眉毛一挑,一直在等着唐小豆把剩下的半句话说完。
然而唐小豆没有说出那剩下的半句话,应该是关闭了聊天界面。
几秒后,一份极为详细的周边线路地图勾勒了出来,比起之前苏慕云拿到的那份地图,还要完善的多,应该是富江分部擅长收集情报的那些部员们,专门抽空为他收集出来的路线地图。
苏慕云一怔,默默地笑了笑,也关掉了自己的聊天框,收起键盘。
一直以来唐小豆就是这么可靠的一个女孩,做起事来宛如流星飒沓,只要交予她的任务,就没有不能完成的,她总能在最及时的时候,为自己提供关键的信息,从不少次劣势的局面中反败为胜。
可以说,如果没有唐小豆,苏慕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后顾之忧,因为他们是值得相互相信的同伴,是可以互相托付后背的存在。
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越发推移,苏慕云就越加强烈的感受到。
一旁的绿子很是疑惑,这位“苏陌先生”跟自己说想要聊天,但是又沉默了好几分钟,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在拿她寻开心。
“苏陌先生,你是不是有些为难,不想和我说些什么?”绿子问。
“当然没有,你想的太多了,我从来都不会勉强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除了太困了不得不睡觉之外。”苏慕云轻轻一笑,维持人设。
绿子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似乎要把苏慕云现在讲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上,然后再深深地将它们记住,哪怕时间流逝也不可能忘记。
“绿子,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眼睛有一天可以恢复过来,重新看见这个世界?”苏慕云也和绿子一般,郑重其事地看着她,然后说道。
“当然想啊!我不管是吃饭喝水睡觉做梦,我无时不刻都想要重新看见!”绿子先是眉飞色舞的,但是旋即表情就失落下来。
因为绿子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她的家里虽然条件不错,那些瓜分财产的亲戚们留下了一小份钱让她治疗眼睛,但是这部分钱只能够维持她的眼球不会坏死,能够维持正常供养血液,不会在身体产生排异反应之外,要想要恢复完整的视力,就需要武道这一方面的帮助。
绿子曾经鼓起勇气问过医生,医生只是笑笑,告诉她这个数字很可怕,就算是健康的她赚钱赚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够拿出来,她没有继承父母的能力,也没有继承他们的人脉,怎么可能办得到。
她的眼球能够维持住不坏死的情况,还是一位修习过武道的医生实在是不忍心看她这么下去了,偷偷出手帮她,不然花费的要更多。
时间慢慢地流逝而过,绿子一开始还对自己的复原抱有期待,一直希望能够攒下足以治愈自己眼睛的钱,哪怕是死前最后一秒能看到这个世界也好,但是这个目标随着通货膨胀似乎越来越远了,在这里做按摩技师一个月到头来不过两三千块钱,几十年的时间,什么变化都有可能产生,她都怀疑自己能不能活过几十年的时间。
所以她留下苏慕云,不单单是出于她对于苏慕云的无条件信任,也是知道了他是武者的身份,希望能从他身上知道一些武者的消息。
至于治愈眼睛?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苏慕云能给她帮助。
“我有办法帮你治好你的眼睛。”苏慕云声音很平静,一如既往。
“你能治好?”绿子深吸了一口气,嘴巴微微地张大了一些。
“是的,我能够治好,而且也不需要多浪费力气。”苏慕云道。
苏慕云其实一开始就注意到了绿子的情况。
她的眼睛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眼球是有折光能力存在的,只不过许久失去了神经的反馈,所以才失去了光彩,就好像人戴久了眼镜一样,利用镜片的折光能力,来改善已经变形的眼球成像,但这样会导致眼球几乎大小固定下来,因此才会有了死鱼眼的模样。
“我是一个武者,可以看得出来,你的眼睛不是先天性的失明,而是身体内的血线堵塞了,导致压迫到眼球周围的神经,所以你才无法接收到眼睛得到的影像,然后发射到你的大脑皮层里的。”
血线?绿子一愣,这个词当时那位好心的医生也是这么说的,说她的血线被压迫了,只要疏通了就可以重新恢复光明,疏通的办法有两种,一种是服用武者们专用的药物,而另一种是武者直接出手疏导。
但不管是两种内的哪一种办法,都是代价极为高昂的,武者药物相比起武者亲自出手疏导要便宜不少,但是效果会差一些。
而武者,必须要是气穴境以上的武者才能办到,她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会认识气穴境的武者,就算她认识了气穴境武者,请动他们出手的价格,不是绿子能够存到的巨款,至少不是短时间能够存到的。
更何况,气穴境武者是什么概念她不清楚,是从医生那里听到的。
眼前的苏陌既然能够说得出来自己的病症,那么就说明他很可能就是一位气穴境的武者,想必是有办法可以治疗的,就算他不能治疗,可能会遇到认识的人,懂得怎么治疗自己的。
“苏陌先生,你......真的有办法治好吗?”绿子激动地说道,但是片刻之后,绿子的神情再度失落了起来,比起刚刚还要更低落。
苏慕云这下是真没看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绿子不是上一秒种还在跟自己说,有多么多么想复明,怎么现在听到了可以复明的消息,却突然变得兴趣缺缺,好像是恢复不恢复都无所谓的样子?
“绿子,你是有什么顾忌吗?为什么能够恢复视力了,你反而变得不是很开心?”苏慕云的绅士风度告诉自己,有个女孩在自己面前露出了这种神情,还是由于自己的原因导致的,那就必须宽慰对方。
绿子支支吾吾的,脸涨得比起之前还要再红上三分,熟得像螃蟹,不知道的以为她刚刚在桑拿汗蒸房里呆了一个小时才出来的。
苏慕云的目光落在了绿子的身上,她这是一种极为不安的情绪。
“苏陌先生......之前治疗我的医生告诉我,要治好眼睛,是需要非常多的钱的......我没有那么多钱,所以才治不好的。”绿子终于开口说话了,语气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的意思没有表达清楚。
“虽然我真的很想治好自己的眼睛,我真的很想再用这双眼睛看看我所碰到的所有东西,想要看看每一个人的脸,但是......”绿子吐了一口气,“医生说需要花到很多钱请一位武者帮我,而帮我治疗眼睛,想必是要花费很大的代价的吧,要不然怎么会......”
苏慕云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却被绿子的话给打断了。
“我没有那么多的钱可以给你,就算是我真的很想要恢复视力,但绝对是不能够强求你的,一想到你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来帮我,我却没有半点能够回报你的,我就觉得心里头酸酸的,很难过。”
听到这里,苏慕云总算明白了,原来不是绿子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而是她觉得不能够白白接受自己的好意,哪怕是她极度渴望能够重新睁开眼睛,但她也不会去强求自己,让自己为她治疗。
可惜这个傻姑娘不知道,那所谓的请武者帮她治疗的费用,根本就是半数落入了医院的口袋里头,武者做的事情,也只不过是打入一道灵力,准确地将被堵塞的血线畅通,然后顺带着坚韧血线。
“不,不需要花费什么代价,只要几分钟时间你就能重新看见眼前的一切东西,不过这个过程可能有点疼,你得忍住了。”苏慕云说。
“真的吗?”绿子难以置信地说道,眼睛“望着”苏慕云,她虽然看不见苏慕云的位置,但她能够感觉到苏慕云在哪里。
“嗯,问题不大的,你现在坐到床上去,我马上帮你治好。”苏慕云其实在医道这一方面研究的并不精深,但是绿子的问题其实是很容易解决的,就算是一个刚刚到达气穴境一阶的武者也能够治好。
绿子本就对苏慕云近乎是无条件的信任,二话不说直接坐好。
苏慕云看着绿子微微翕动的眼皮,长长的睫毛同样微微颤动着。
绿子很紧张,原本遥不可及的事情,马上就要实现,她没想到自己这一次冲动的举动,居然阴差阳错地为她的眼睛找到了治疗办法。
“我开始了。”苏慕云轻声说道,他把手指搭在了绿子的手臂上,绿子被苏慕云碰到的那一瞬间,整个身体似乎都软了一下。
“别分心。”苏慕云苦笑一声,连忙提醒,同时一道柔和的灵力从指间透出,经由手臂的血线开始一点点的慢慢攀升。
起初绿子感到一股暖流在手臂上涌动着,非常的温暖,就像是冬天里站在太阳底下,享受着被阳光拥抱的感觉。
她的身体不算太好,比较怕冷,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感觉到温暖了。
忽然之间,好像是被针刺破了什么一般,绿子的眉头一皱。
“好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