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一不小心碰翻了盐罐,马上把它捡起来。”
冰瑜小心翼翼地将用来洒到西瓜上的盐罐扶正,但里头的盐粒已经掉了满桌都是,半个罐子都已经空掉了。
她神色有些黯然地低下头去,拿起餐布擦了擦满是盐粒的桌面。
侍女们听到姜姒所说的话,全都震惊了,每个人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有诧异的,有疑惑的,还有的愤怒,但在这些表情之下,竟然全都藏着一丝丝难以察觉的喜悦,然而又在在数秒后马上将自己的表情收敛起来,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她们都下意识地离周围的侍女们远了一些,担心周围被姜姒发现背叛她的侍女,如果自己同背叛者坐的太近了,难免会被姜姒连坐惩罚,在这种时候,只有选择明哲保身才是最正经的。
哪管侍女们之间有着什么样难以缕清的关系,终究不如性命重要。
姜姒似笑非笑,眼神再度扫过每一个侍女,这些侍女们通通是从她手底下被训练出来的,要论这个世界上谁最了解她们,恐怕除了她们自己之外,也只有她姜姒才配说这句话。
就连这些侍女们的父母都不配说他们了解自己的女儿。
姜姒的目光终于来到了冰瑜的身上,不仅如此,还在她的身上不断的徘徊,上下打量着,这是不同于她看向其他侍女所发生的。
冰瑜的心里咯噔了一声,冷汗涔涔地从背后留下,她只感觉自己整条小腿的神经都绷紧了,脚掌不自觉的向着离开桌面的方向转去。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随时都想逃离这个地方。
“该不会我的计划被姜姒发现了吧?”
冰瑜暗道不妙,现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僵局,如果自己这个关键的绳结断裂了,那么好不容易拧成一条线的所有人,都会因为她这个绳结的断裂而分崩离析。
姜姒也会顺藤摸瓜,通过她的人际关系网反向查找帮助自己干掉她的所有人,冰瑜很清楚,姜姒太了解自己了,可以说她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姜姒给的。
能够给予你一切的人,想要从你手中收回一切,让你从光芒万丈到跌落凡尘,仅仅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手段。如果不是那个女孩惨死在自己的手中,她可能一辈子都生不出反抗姜姒的心思。
事实上,哪怕是自己明明知道了姜姒是刻意安排自己亲手杀掉她,自己也经过了极长的一段时间来掩盖住自己的情绪。
为了不让姜姒发现自己的计划,她对姜姒表现的就越加的忠诚。
无人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成为姜姒首要怀疑的第一个目标。
姜姒似乎也早早地猜到了这一点,她自顾自的说道:
“你们都有机会向我坦白一次,如果你们坦白了,我会既往不咎,甚至还会让你从中获益。”姜姒轻轻笑道,“我和赵士轩之间的仇怨并不是能够因为某些利益就能握手言谈的,哪怕是这样滔天的好处。”
姜姒很清楚,赵士轩不会选择在给自己的灵草里头动手脚,因为他知道这种手脚并不能真正的杀死她,同样这也是他不屑于做的。
如果赵士轩这样做了,把自己逼近走投无路的境地,那么只会让自己放下自己的尊严,找到其他的援助同他撕破脸皮。
姜姒同样很清楚,赵士轩和自己一样,都是老谋深算的老东西了。
他们两人同样在富江市白手起家,创立下如此庞大的两个势力,就连武者行动局对它们的存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幸他们对富江市的发展也做出了不少的贡献,双方也一直相安无事。
侍女们鸦雀无声。
没有人会相信姜姒说的话,原谅一个背叛者?她们都清楚的记得,姜姒是怎么样教育她们,对待叛徒应该要做些什么。
这一段时间以来,姜姒身受重伤,已经有不少侍女们表面敬重她,但是想了无穷无尽的办法想要加害于她。
哪怕是曾经所有人一致认为的,由姜姒从小带大的,绝不可能背叛她的小女孩,也为了赵士轩阵营的某个男人,为了得到未能从姜姒那里得到的爱她听信了男人说的“只要姜姒不在了,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的鬼话,义无反顾地朝着对着近乎是她母亲一般的姜姒下手了。
只可惜这些侍女们无一成功,被精挑细选出来的众多侍女们,终究是在这一次又一次的作死下,失踪一批又一批。
还是如同之前一般,任何消息在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过了。
冰瑜也曾经是她们中的一员,只不过她没有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哪怕是生命岌岌可危,被她杀掉的女孩最近越来越多次地进入到她的梦境里面,她也忍住了拿着匕首扎穿几乎奄奄一息的姜姒。
因为她遇到了傅轻歌,这个跟自己有着同样目的的男人。
“没有人愿意承认吗?”姜姒的声音变得森冷。
依旧无人回答,就像是圣餐举行中,十二门徒鸦雀无声的模样。
几秒后,一个坐在最角落位置的侍女,踏着虚浮的步伐靠近了姜姒,用着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楼主,背叛的人是我吗?”
姜姒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你,我的孩子。”
这个侍女如蒙大赦,眼睛里满是庆幸,连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只要有了吃螃蟹的人,就会有着其他人冒出来,所有的侍女们都学着她,一个接一个向着姜姒询问。
从头到尾,姜姒都只重复了一句话:“不是你,我的孩子。”
最后,只剩下冰瑜一个人还没有表态了。
“冰瑜,你是我最信任的侍女,来,抬起头来,看着我。”
姜姒和冰瑜的距离仅仅不到三十公分,两人几乎是紧挨着一起就餐的,从位置与姜姒的距离来看,就能够看出姜姒最信任侍女的排序。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挑起冰瑜的下巴,让冰瑜的目光和自己的眼神接壤,冰瑜的小腿在缓缓地发颤,这个女人带给她的恐惧实在是太大了,这近乎是刻在骨子里的难以抗拒。
“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安和怯懦。冰瑜,这不是你,以前的你像是一把永远不会折断的钢刀,哪怕是亲手杀死你挚爱的人都轻描淡写,我怎么会从你的眼睛里看到这种东西?”姜姒问道。
“楼主,近来我们云栖楼里发生了太多的变故,先是您受伤了,接着又是许多姐妹分不清局势选择背叛,于此同时我们还要准备与赵士轩的会面。现在整个云栖楼都处于内忧外患的状态,我开始对未来产生了一丝动摇,我开始感到害怕了。”冰瑜战战兢兢地说道。
姜姒原本锐利的目光在这一刻突然缓和了下来,伸出手来缓缓地抚摸着冰瑜的秀发,如瀑的长发被整齐的束好,束成了一丛高马尾,她的发质很好,姜姒在她小的时候就经常这样摸她的脑袋。
原本她以为她们会一直像当时一样的美好。
“冰瑜,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因为云栖楼的支柱是我,当我重新站起来的时候,那么我们就不会再失败了。”
姜姒恨恨地说道:“傅轻歌,你的命我很快会再来取走的。”
冰瑜从姜姒的话中感受到了一种彻骨的寒意,那是一种怨毒到极致的情绪,恨不得将导致她重伤欲死的傅轻歌挫骨扬灰。
......
晚上九点一十五分,富江市废弃气象塔顶。
距离姜姒与赵士轩约定的会面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一张巨大的凉席被铺在地上,凉席上横七竖八躺了几个人。
景泰蓝独占了小半个位置,单脚翘起搭在腿上,左手边摆着一瓶刚刚开封的便宜红酒,高脚杯里斟满了酒,一副很滋润的模样。
剩下的几个手下顶替着躺在地上休息摸鱼的人,给傅轻歌提供着视野的帮助,至于他们心心念念准备的气枪,根本就没有派上用场,被整整齐齐的垒在一个长达五米的箱子上面。
“小吴啊,现在是什么情况了,有没有发现另外的蓝色标记?”景泰蓝拿起杯子抿了一口,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丝毫都不紧张。
作为一个坐镇高塔的将军,景泰蓝给自己设立了一个临危不乱的人设,就算是此时泰山崩塌在他面前,他也得面不改色。
“报告老大!我所观测的八点钟方向,并没有发现蓝色标记的踪迹,只有一开始傅轻歌的蓝色标记在不停地移动,但是他的移动方向很是诡异,根本不知道他这是要去哪里。”
“盯紧了!不管你们有什么问题,肚子饿了给我忍着,想要拉屎拉尿了给我拉在裤裆里!不惜一切代价,守住这个完美的观测位置!”景泰蓝一声大喝,瞬间让整个氛围变得毛熊了起来。
“乌拉!”众人大喊,“保证完成任务!”
几分钟后,小吴突然传来了兴奋的嚎叫。
“老大,老大老大!我发现了!我发现另外的蓝色标记了!”
小吴手中的望远镜几乎都要拿不住了,手不停地挥舞着。
景泰蓝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从凉席上跳了起来,望远镜被景泰蓝一把抢过,他这一番举动一不小心还踩到了一个躺在地上的小弟,所幸大家都是武者,这点体重压在身上倒没什么大碍,但还是象征性地龇牙咧嘴一下。
白色的Forest River房车缓缓地出现在景泰蓝的视线之中,一点点几乎要看不见的淡蓝色光点出现在车身的侧面位置上,这个位置应该是车内乘客所乘坐的位置。
景泰蓝注意到,这辆房车开的速度不快,正慢悠悠地在漓江大道上行驶着,虽然距离达到了气象塔众人所能够观测的极限距离,但小吴还是完成了他的任务,精准地观测到了。
“太好了,赶紧为我架设电台,我要和总部联系!”景泰蓝望远镜丢还给小吴,“帮我继续盯着这辆房车,它如果有方向变动的话,立马通知我,听到没有!”
“是!老大!”小吴乐呵呵地接过望远镜,他知道只要把自己家老大给哄开心了,那么好处就少不了他的。
虽然自家老大看上去蛮不靠谱的,而且在家族里也渐渐不受重视,可是他对下属好啊,从来不把他们当成仆人看待,带他们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好事也会和他们分享,甚至是连泡妞的糗事都会说出来给大家乐呵,这样好的老大上哪里找去?
不受重视就不受重视,就算是老大不受重视,还不是凭着自己的天赋硬生生地超过了所有家族的同龄武者?
电台不用一会儿就架设完毕了。
其实说是电台,倒不如说是景泰蓝自己的自嗨,他只不过是让手下去废弃的气象塔内随便抱了一台破的不能再用的机器,然后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两根电线,硬生生地插进这台机器的上头,权当做是收发讯号的天线。
“滴滴滴,喂?能够听到吗?”景泰蓝向傅轻歌发讯息。
“又有什么事,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就挂掉了。”
傅轻歌有些不耐烦了,现在冰瑜的位置未知,也就意味着姜姒和赵士轩两人的位置很有可能随之变化。
无法掌握到第一手情报是非常危险的,他已经开始怀疑冰瑜是不是被发现了,甚至是反水了,把他们的计划和盘托出,最后再安排一个天衣无缝的陷阱将他擒拿。
如果是这样的局面话,为了防止被姜姒反追踪的话,那么他就得切断跟所有人的联系,开始孤军奋战。
傅轻歌有自信面对姜姒,甚至是有十足的把握杀死姜姒,但他同时面对姜姒和赵士轩两人的话,是不可能有胜算的。
听到了那段音频之后,他从始至终就是为了等姜姒和赵士轩两人翻脸,然后斗到两败俱伤的时候,自己再顺势出现,合理地击杀掉姜姒。
至于赵士轩,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手底下的拍卖会如此肮脏,倒不如送他也一起上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