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贞用手臂夹着赵梓,父子俩灰溜溜到净房洗澡去了。
这时候,赵贞很感激自己当初因为洁癖,而在外书房里修的净房。
赵贞赵梓父子二人狠狠洗涮一番出来之后,都有点蔫蔫的,赵贞是因为平生头一次带孩子洗澡给累的,赵梓是因为被他爹全方位无遗漏的搓洗给烦的。
赵贞看着林蕉瘦和林雪蛰喂赵梓喝了一碗牛乳,这才命二林兄弟照看着赵梓,自己继续去前面忙去了。
一入腊月,除了值班的官员,一般都是在家休沐的,所以这个时候来见赵贞的,一部分是真有事的,大多数怕是来扯闲篇拉关系的。真正是赵贞的亲信的,一般会直接去主院候见,不会通过这种途径。
赵贞命韩秀川先筛选一下,然后自己看要不要见,如果不见的话,腊月二十三这里也得清场了,南安王也得休息了。
赵贞虽然一向自我感觉特别良好,可也知道,除了自己的家人,哪里没了自己照样正常运转――他这几年春节一直在外打仗,南疆不是照样运行么?
所以,他认为自己负责的应是高屋建瓴方面,至于具体操作这些事,去找润阳城那一班官员吧!
韩秀川有点吞吞吐吐地背了一个名帖。
这个人虽然是个大商家,可是又没什么紧要之事,南安王一向不喜浪费时间,按规矩的话,是不能报到王爷这里的,可是这个人又特别在名贴上注明了自己是朱侧妃的同乡。所以,精明善决断的韩秀川此时也有点不能决断了。
“章琪?”南安王沉吟了一下,道:“宣入!”
“是!”
看着衣着得体满面笑容的章琪,赵贞颇有把他给活撕了的期待,可是,他不能,他怕朱紫回来跟他闹,所以,只得用带着冷箭的眼神盯着章琪。
在他如此不带善意的眼神下,章琪倒是很自在,风度翩翩地走了进来,风度翩翩地行礼、寒暄。
赵贞冷冷打断他长篇大论的寒暄,道:“说重点!”
章琪本来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滞,不过很快又开始自如运转起来,听说朱侧妃在南安王府很受宠的,那么自己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王爷,鄙人小号章福记,不仅在大金开有众多分店,在西戎、东枢、乌吐三国也都开有大量分店,这是章福记的分店分布图。”
赵贞原本是不太在意的,可是在听到“东枢”这两个字的时候,腰缓缓地挺直了:“呈上来!”
章琪拿出了一个卷轴。
韩秀川把卷轴展开,确认无误后呈给了赵贞。
赵贞打眼一看,发现凡是有章福记分店的地方,都被章琪用一个红点标示出来,而章福记的独县总店则是用一个绿点标示出来的,这就形成了从绿点向外散射红点的局面――这个章福记不显山不露水,可是已经占领了大金、东枢、西戎和乌吐四国的玉器市场。
赵贞放下卷轴,看了眼前这个斯文俊秀的章琪一眼,暗暗压抑住内心的欣喜,这个章琪得再考察一番。
他转移了话题,沉声问道:“朱侧妃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章琪已经接收到了南安王爷希望双方增进了解的愿望,含笑道:“禀王爷,侧妃娘娘小时候很乖巧,小小年纪就能帮家里分担负担,什么活都能干……”
章琪滔滔不绝地说着,他说的都是真话,他只是在客观地叙述自己知道的情况。作为一个在生意场上混了好多年的成功商人,章琪知道,要想真正得到南安王的信任,最好老老实实的,以情感之,然后才能得利。
赵贞无声地听着,心里却是无限的怜惜,他知道朱紫小时候过得苦,可是朱紫从来不提,他也就从来不问,现在章琪一说,他才知道,朱紫那时候居然苦到了这种地步。
朱紫和高太妃并没有听从赵雄静街清人的提议,而是换上了一身普通富户的装束。朱紫让黄莺、乳燕、银铃和赵雄也换了衣服,都变成了普通的青衣丫鬟和青衣小厮。
一行人悄悄从南安王府的后门出了门。
坐在油壁车里,朱紫看看身旁衣裙鲜亮面容滋润看上去三十许人的高太妃,心里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另外也很开心。
临出门的时候,高太妃本来要换上一身老气沉沉的衣裙,朱紫在旁故意问了一句:“太妃娘娘,国丧还没结束么?”
高太妃一愣,她想起了死也要死在女人身上的先皇,心里只有怨和恨,哪里有一点爱和念?
趁着太妃愣神,朱紫带着黄莺找出了一套大红遍地金通袖袍儿,一件锦绣百花裙,又准备了一件雪貂披风,然后催着高太妃换上了。
高太妃在朱紫的安排下,打扮得富贵美貌,再看朱紫,是锦绣衣服白绫袄绣金蓝裙子,这是润阳城富户娘子流行的打扮。
妆扮好之后,婆媳两人相视一笑,心情都是轻松愉快。
到了延庆坊之后,朱紫表现出大手笔,真的一两银子都没让高太妃出,自己豪迈地一掷万金,给高太妃购了不少金玉玩物,也给王爷和小世子捎带了礼物。
高太妃一概笑纳,还和朱紫开了几句玩笑。
刚开始逛的时候,高太妃因为在深宫这么多年,早已忘记逛街的滋味了,都是朱紫带着她逛;后来逐渐熟悉起来,变成了高太妃带着朱紫逛。
朱紫手拿银票,心里不慌,自我感觉很像带着美女出来逛街的土老财,只管对高太妃说:“咱银子大大的有,爱什么就要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给我省钱啊!”
傍晚,两人坐上油壁车回王府,高太妃这才对朱紫掏心掏肺地说:“朱紫,你知道我有多少财产么?”
朱紫当然不知道,她只是觉得王府里王爷当家,怕王爷粗心,太妃花银子不畅快,而自己的银子也是没处花,所以就借花献佛孝顺一下。
高太妃觉得朱紫真是傻得可爱,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朱紫的头发,慈祥地说:“真是个傻丫头!咱们府里除了你们王爷,就属我富有了!”
朱紫瞪圆眼睛,傻乎乎看着高太妃。
高太妃没想到自己和人斗了一辈子心眼,老了老了居然有了个朱紫这样的儿媳妇,连心机都不用使了。她絮絮地对朱紫说:“告诉你吧,我名下的那些山头、庄子、店铺,到时候你和贞儿的儿子是一点都不会给的!”
“嗯?”朱紫很吃惊。
“都要留给你们的小郡主!”高太妃笑了:“赶紧努力给我生个小郡主吧!”
朱紫也笑了,她有种感觉,自己肚子里这个怕还是一个儿子,太妃娘娘注定要失望了。
婆媳两个回到正院,刚进门,赵贞抱着赵梓就迎了出来。
因为可怕的爹爹在,赵梓不敢找母亲,只好把小胖胳膊伸向祖母。
赵贞则是先给母妃请了安,然后提出:“母亲,我带朱紫回去了,今晚让小世子留在您这里睡觉吧!”
看着父子俩都是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高太妃和朱紫都是惊奇万分,也都累了,就散了。小世子自去向祖母寻求安慰,赵贞则去向朱紫寻求安慰去了。
朱紫逛了半日的街,早就累了,回房之后,换了衣服,简单盥洗一下之后就在卧室的软榻上躺了下来,再也不愿意动了。
赵贞换了衣服过来,也不管软榻窄小,用被子把朱紫盖上,然后自己紧贴着朱紫也躺了下来,把朱紫揽入怀中,不言不语。
朱紫低声问道:“怎么了?”
赵贞又不能开口告小世子的状,只好哑巴吃黄连,默默地抱着朱紫,寻求一点点的安慰――起码,在独占朱紫这一点,自己战胜了小赵梓!
天很快黑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下起了小雨。
冬日的雨,虽然不大,但是寒气逼人。
朱紫清醒了过来,外面那么冷,可是赵贞的怀抱里却是异常的暖和。她听着外面的沙沙的雨声,心里平安且静谧,有一种安闲的无言的幸福。
雨势逐渐增大,窗子外面传来一阵阵噼里啪啦的雨声。赵贞也醒了过来。他刚要起身,就被朱紫给摁住了。
朱紫柔声道:“你再躺一会儿吧,我去安排酒菜。”
赵贞“嗯”了一声,舒舒服服躺了下去,侧着身子看着朱紫起身。
朱紫吩咐清水准备了几个精致小菜,又拿了一壶热好的玉液酒,摆在了软榻之前。
她先拿出玉杯,给赵贞斟了一杯酒,然后和赵贞紧挨着坐下,一边夹了一筷子菜喂赵贞,一边亲热地问:“今天想我了么?”
“想了。”王爷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是真想朱紫,从身到心都想。
朱紫一笑,端起酒喝了一下,然后凑到赵贞唇边,哺了过去。
赵贞心神一荡,饮下朱紫渡过来的酒液,一把抱起朱紫,放在了自己腿上,继续深吻。
一时之间,房外凄风苦雨滴滴答答,屋内无限绸缪春意盎然。
那边正院暖融融的卧室里,赵梓正在告父王的状。他虽然不怎么会说话,但是会直接用行动来表示自己的不满。赵梓撩起自己的小袄,露出白嫩的肚皮,一边叫着“爹爹”,一边把上面被父王搓洗留下的红痕展示给祖母看,小型凤眼里满是控诉与指责。
高太妃明白了,顿时笑倒。
小世子告状失败,很是委屈,小小心眼里暗暗决定:以后再也不和爹爹单独呆在一起了!
腊月二十三,润阳城官府正式休沐,官民真正开始新年的准备工作。
腊月二十三晚上,骁骑首领樊维斌和暗卫首领白子春再次联袂而来:“东枢使者一行人乔装改扮进入金京,住进了西城的妙子胡同。”
赵贞一听,沉吟一番,道:“再探!”
又补充了一句:“注意宫里的动静。”
“是。”
樊维斌和白子春退下了。
赵贞一边思索,一边往延禧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