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八年,泰始二年十月下旬,得陈翎攻占梓潼契机,吕布号令三军齐攻洛阳,务必在十一月之前攻下洛阳。
吕布如此为之,既有意气之争的原因在,也有随着时间推移,洛阳将会变成一座死城。
帐下诸将得力,曹操并未得到来自长安的粮草,城中的处境就算是如今身为天子的吕布亦有耳闻,每况日下已经不能形容此刻的洛阳城了。
这座昔日的天子帝都,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每日每夜都能从流经此城的河水中打捞不少浮尸来,充作营中仵作的沮鹄曾言及,剖开这些人的腹肚,没有发现充饥之物…
相反,却找到了一些肉汁…
…
令人不寒而栗,这也是诸葛亮曾经说过的“不利中原”的明证,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不祥之兆降世,是大灾之相,吕布记念起诸葛亮的谏言,不敢再拖下去,因此大举攻城。
这一场战事自十月下旬开始,至十一月中旬才结束,曹操不敌吕布,败退回长安。
洛阳不敢居,多遣医吏来此为城中百姓解忧的同时,更调拨粮草进城,分发给众难民,掩埋死逝者,这些事情耗费时日,不能一日蹴就。吕布乃进军取弘农,屯兵于此,随时准备进军长安。
恰在此时,攻下汉中打通道路之后,飞马急报可从西城、上庸直达吕布案下,不必再绕行襄阳过来,让吕布知晓陈翎进军神速,几乎要抢在自己前头,攻向长安了。
缘于帐下兵力耗损严重,此时的陈翎在魏延、马岱两将擒拿下曹洪之后,一直在静待着洛阳的消息,好与吕布东西夹击长安。
每日八百里加急协商之后,吕布与陈翎约定在十二月出兵同时攻向长安。
不过吕布就在长安的边上弘农,而陈翎还远在汉中,吕布心底下暗忖着待陈翎帅兵至,自己似乎已经能够攻克长安了。
按下此事不表,却说曹操回长安,自汉中回长安的荀彧、荀攸带来的消息令他痛不欲生,夏侯渊折了,曹洪如今生死不明,看觑着庞德三人惶恐的面容,曹操心中隐隐感觉曹洪也或将不免。
心中虽然痛楚,但现在局势危殆,曹操不敢以私废公,故而向左右求计问道:“吕布势大,实乃曹某大敌!如今陈翎此子攻取了汉中后,与他形成挟击之势,我久困洛阳,深知此间事,非是一般人所能承受。”
期待着面前之人,能够继续为自己出谋划策,曹操望着身形如同枯槁的郭嘉问道:“奉孝,如今曹某何去何从,君可为我一决?”
同与曹操被困在洛阳,郭嘉不是冷酷之人,有恻隐之心,每日有余便赏赐给下人吃用,一日饥,一日饿,若非曹操每隔一段时日,便赐宴激励一下人心士气,郭嘉早在洛阳那样残酷的战事中逝去了。
一支手毫无光泽,有些颤抖的捋了一下胡须,郭嘉艰难的开口言道:“主公,如今之计…”
郭嘉说着话的同时,转目看向马腾父子。
现在朝中衮衮诸公,若非是吕布称帝进兵,心中但有忠义之心的,无一不想食其肉,寝其皮,可惜随着汉中、洛阳相拒沦丧,从此曹操势亡已是再不过明显的结论。
随着曹操一族的灭亡,这个汉家天下,已无意外会落到吕布的手中去。
为了自己,为了子孙着想,这些人或多活少,会在继续抵御吕布侵攻这一事上,有些模凌两可。
郭嘉不埋怨他们有这般心思,清澈的目光能让自己看清任何一个有私心的人,而马腾,就是那依然忠诚汉家天下的伏波将军。
马腾一族久镇陇西,氐、羌两族缘由他一家在此不敢反。
若是在往昔,郭嘉不会想到这般计策,但如今,他惨然的样子令人恻隐,马腾看着他,慢慢自行列中站了出来,走到了曹操面前,向着他拱手言道:“孟德,我可借氐、羌两族之兵前来长安抵御吕布匹夫的进攻。”
曹操面露喜色,不过在瞬息片刻之后,他身形一滞,枉然长叹一声,摇头说道:“寿成兄,虽然时局如此,但引外族人进入中原,借蛮夷之力抵御吕布的攻击,我曹孟德虽非君子,却还做不出那种事来。”
马腾脸色一僵,接着厉色喝道:“曹操,你以为我是为了你吗?”
转身遍视所有人等,马腾冷着脸继续说道:“若是你曹操不在,汉家天下何存?”
“八百年之我巍巍大汉,难道要亡在你我手中?”马腾说着话激动起来,指着比他低矮的曹操又喝道:“如今,曹操你不能死!”
喘气粗气,马腾喝斥着说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话这这般说,但也可以反过来讲,孟德,这一路兵马你必须要借!”
郭嘉泪流满面,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曹操,曹操有雄主之相,可惜偏偏遇上了像陈翎这样一个不世出的人。
自己的心境与曹操相同,都不想借羌氐的兵马,但在此时此刻,还有其他可选吗?
马腾之父娶妻羌女,生下他,在他的身上同样流着羌人的血,认真说起来,马腾也算是一半的羌人,由他出面借兵,没有不成的道理。
待等这一路兵马至,只要自己好好谋划筹算,未必没有战胜吕布的希望。
只要打退了这一路兵马,来年曹公的处境就会好起来。
而那时,自己足可含笑九泉了…
“闻夏侯懋少,主婿也,怯而无谋。今假延精兵五千,负粮五千,直从褒中出,循秦岭而东,当子午而北,不过十日可到长安。闻延奄至,必乘船走。长安中惟有御史、京兆、太守耳,横门邸阁与散民之谷足周食也。比东方相合聚,尚二十许日,而公从斜谷来,必足以达,如此,则一举咸阳以西可定矣。”
这是魏延在诸葛亮北伐曹魏之时献上的奇计,帅军走在官道上的陈翎心中愉快的想着。
子午谷是一条小道,道长约六百里,两边高山对峙,中间水流湍急,全靠架在山崖上的栈道通行。如果中间有坏道。就必须停下来修复后,才能继续通行。如果坏道一多,修复的时间就会很长,时间一长难免会出错,因此陈翎只是想想,并不准备实行。
何况前方的消息已经飞马传过来,陛下与自己约定共击长安,毋需如此。
一年的苦战,最后在岁末即将收获自己应该所得的一切,陈翎不想于此时弄险。
心中还是隐隐担忧着或将发生疫情,一路行进中的陈翎,携带上了汉中城内能够寻找到的所有医者,或愿或不愿被押赴着随军同行。
大军十万,似乎自己所能掌的兵马一直没有超过此数,那么也就是说比之“多多益善”的韩信,自己可不是差了一星半点。
比不了就不比罢,至少此刻自己的心境不错。
这一切都缘于曹洪被活擒下来了,如今待在自己的身旁。
曹洪没有投降,一心只想求死,可自己岂会如他所愿,夏侯渊的死已经令人伤心欲绝了,曹洪这人自己虽然对他不在乎,但他活着总比死了的好。
只要他活着,就能借他之口,招降曹仁、曹操等人。曹家子弟各个都是人杰,令自己厌恶的曹丕,文学大家曹植,还有那称象的曹冲,自己都不想他们就此死去。
这是自己应该得的,这是自己一直在追求的,在今天之后的不久,他们一个个都会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或称自己为兄,或称自己为弟,想着这些,曹洪他那在囚笼中的身形也显得不那么令人讨厌了。
已经是十二月,天气骤然变冷,士卒穿着也多了起来,老军与新卒相携以赴的共同前行,陈翎在他们的脸上找不着沮丧之意,都是一片兴高采烈的表情,陈翎觉得长安应该能在过年之前攻下来。
“嘎…嘎…”
天上一只落单的大鸟飞过,令得军中的诸位将军见猎心喜,都挽弓开射。
率先开射的马岱,他自恃弓马娴熟,搭上箭矢便射上去。
这一箭犹如是打草惊蛇的那孤拐,在那鸟儿的身旁擦了过去,骇得它猛的往斜向方侧飞了出去。
见马岱无功收箭,在他身旁的魏延哈哈大笑一声,揶揄着说了一句道:“伯瞻,攀山附岩我不如你,但这弓射之能,呵呵…”
魏延说着一把抢夺过马岱手中的大弓,一箭就射了上去。
魏延这一箭有些精妙,说不定真会如他所说的那般,将那孤鸟给射下来,陈翎正如此想着,便见在侧的赵云冷哼了一声,悬枪自陈翎身后的一裨将背上解下一弓,手脚利索的也射出一箭。
魏延的那一箭凌厉有杀气,若无意外,陈翎看的仔细,应该能够射下那鸟。
不过赵云的这一箭,后发先至,在魏延那一箭即将射中那鸟儿之时,斜刺而上,击中了魏延的那一支箭,“咔嚓”无声的画面中,双箭折断,那鸟儿扑腾着翻飞了一下,掠空遁去。
众将纷纷道好之时,陈翎若有所思,看向赵云。
赵云瞥视了魏延一眼之后,言道:“本是一落单雁雀,文长不恤其仓皇失措,反而以箭射击图乐,非是君子所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