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元年,新年,吕布集聚帐下众人,于北海大宴群臣。
由于是第一次在占据一州之地后,过的第一个新年,文武大臣,无一遗漏,全部到齐。
驻琅邪的高顺、李封、柳毅、许汜、王楷,驻新城的曹性、薛兰,驻青州四郡的魏续、侯成、宋宪、郝萌,刚出海回转的周泰、陈震,刚从兖州回来的陈翎以及新加入的夏侯恩,并原驻在北海的张辽、许褚、吕岱、徐盛、廖化、管亥、徐和、诸葛瑾,在陈宫的带领下,向主公温侯吕布,拜新年!
宴上陈翎携夏侯氏拜见主公吕布,主母严氏,夫人貂蝉以及吕玲绮,四人各依礼节一一还礼。
陈翎携带着羞怯之意的夏侯氏依次向陈宫、高顺等人拜年,各人表情不一。
陈宫、诸葛瑾等文吏还似之前,谈笑风生,并无陌生感。
武将中,也仅有数人对己略有鄙夷之意,除此之外,似乎并无不同。
但在周泰、陈震两人身上,陈翎见着了最真实的一面。
本来周泰、陈震能够带回数万石的粮食归来,就算不说大功一件也是略有微功的啊,可看觑两人身旁,并无一人上前相谈,陈翎心沉了下去。
周泰、陈震两人出仕之后与自己相依相扶,早被他人视为**,现在两人的处境其实本来应该由自己承受的。可无论是主公吕布,还是中郎将高顺、牙门将军张辽,对自己的态度没有改变,更兼陈宫、新晋温侯吕布心腹的诸葛瑾,丝毫没有因自己与夏侯惇联姻而冷落自己,这被其他之人视为一种表态,现在还是到追究此事的时候。
现在不追究,不等于将来不会旧事重提,现在贵为治中的陈翎不能得罪,那么仅仅一参军事的陈震、一校尉的周泰,无论如何也得疏远些,避免将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陈翎郁结于心,携着夏侯氏,带上夏侯恩,从庭宴上退了出去,没有看上周泰、陈震两人一眼,此时再与周泰、陈震两人交集,实则就是害了他俩。
乘坐上夏侯氏门人的车辆,向着城外而去。
新年群宴中,治中陈翎突然离席,令大殿内一时冷寂下来,陈宫呵呵一笑道:“子仪不胜酒力,已经先行告辞了,诸位毋必挂念,需知子仪新婚不久…呵呵…”
众人皆大笑,继而宴会复前。
北海城外在这之前实际上并无其他县城,除去平寿这个原本存在着的距离北海最近的县城。
为了如何安置陈翎,吕布、陈宫一君一臣两人煞费苦心,把北海城东北方向的几个村落合并起来,新置一县,名字都还没有,陈翎可自取之。
来至这里,望着刚刚整平土地的宅基,陈翎怒火中烧,吕布、陈宫安能如此待我?!
看着吃惊的夏侯氏,陈翎平复心情,沉声道:“无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为了安置夏侯氏,陈翎粗暴的将就近一家富户迁出宅屋,指着几十牛羊说道:“汝忖着该拿多少,就牵了去吧。”说完不顾他喜怒不一的表情,携夏侯氏进入屋中。
仆役随后而进,打扫一净之后,向陈翎、夏侯氏禀来,陈翎这才安慰着夏侯氏休息下。
站在庭院中,陈翎看着树枝、竹编制成的篱笆,悲从心来,自己不顾一切回到青州,得到的就是这些吗?
悲呛的笑了声,陈翎回房休息,明日开始,就当是重新来过吧。
翌日一早,陈翎起身来就开始书写调令,自己治中的官职还在,调遣高顺、张辽、管亥等人是不行了,可区区薛兰一部还是能够办到。
果然在夏侯恩将陈翎手书的令送至北海之后,诸葛瑾准了,即可令薛兰一部从琅邪赶赴北海,建造陈翎府邸。
吕布一军中,唯一有丰富建筑经验的就只有李封、薛兰两部,李封辖一千,薛兰辖二千。
琅邪至北海虽然不算遥远,但值此新年时节,等薛兰率人过来起码得在十天后,陈翎原来所部仅有曹性一人,现在多了个夏侯恩。
曹性所率的大都为弓弩手,被周泰分去一部分后,就只有八百,而夏侯恩虽无部曲,但不要忘了,现在奴仆是归主人所有,随时可以转为部曲。
夏侯惇送出的千余人,起码半数可以直接上战场厮杀,这也是吕布所担心的地方。
五百人虽然不多,但在关键时刻,夺取城门什么,却是足够了。
为此,陈翎做出的决定就只有是,将这些人全部分置在各处,而不是集中起来成为部曲。
这样起码能够打消吕布疑虑,使得陈翎与吕布的关系不再那么紧张,而不是在此刻,再火上加油。
分置各处,说起来容易,办起来很麻烦。
这些是夏侯惇送的奴仆,可以说陈翎只能做主一半,剩下的还得听夏侯氏。
身为当世的豪门,虽然是刚刚豪门不久,但夏侯氏的心气还是很大的。
本来见住的地方都没有,心中虽然有怒气,但还是按捺不发,嫁妆很多,可以自己建府起来,怀着这样美好的前景理想,夏侯氏外表怒形于色,实则在窃喜,新家嘛,当然自己建的最好了。
现在陈翎跟她提及此事,那火气蹭蹭往上来,夏侯氏实在憋不住,又不想与陈翎争吵,在她心里起码还留下了“三从四德”的一丝影子,谨记在家应该听从夫君之命,可现在陈翎将要干的事情实在不地道,她憋红了俏脸,睁大双眼,玉指怒叱陈翎,却愣是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来。
陈翎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见她有怒火攻心之状,解释着道:“夫人,家大业大在太平盛世自然无事,但在现在,此乃取祸之根啊,你看现今军中有何人仆从过千的?主公奉先公都仅有数百而已,…”
陈翎话还没有说完,夏侯氏直接泪奔着跑向后院去,嘴中还叫嚷着道:“我不管,我不管,他们都是我的人,你休想把他们送走,我不管,我不管…”
陈翎呵呵一笑,夏侯氏虽然哭着跑了,但其中的意味就是眼见着家势马上要下降一个阶次,她对此无能为力,只能伤心流泪。
怀着歉疚之意,将近五百人召来,任命管事、掌柜什么的,携带上牛羊,奔赴青州各地,开铺理商,不一各处。
陈翎如此办事,他们当然有所怨言,但家主面前,不能不从,不敢不从,分了从兖州携带回来的绢布、财物,各奔前程。
剩下不满五百的妇孺老小,以及剩下不多的牛羊,陈翎轻吁一声,这些人好办,自己建府,可以将养其中的一半,其他的就在近旁建别家小院,供他们居住。
至于所需要的田亩土地,陈翎直接摊开县户籍田亩册,划拉一下,将其中的一半置在自己门下,然后令人送至北海,呈给主公吕布、诸葛瑾观看、批注。
而本县其他居户人籍,是否会因此事而状告之北海去,陈翎已经懒得管了,随他去,先把夫人哄好再说。
想起本县还没有县名,陈翎遂提笔取名为杞。
夏侯姓氏出自姒姓,以爵号为氏。周武王封夏禹的后裔东楼公于杞,春秋时建立杞国。楚国灭杞,杞简公的弟弟佗逃往鲁国,鲁悼公因为他是夏禹的后代,周初祖先又封为侯爵,于是称他为夏侯氏,其后代子孙因以夏侯为氏,称夏侯氏。
北海没有了陈翎这个治中,一切正常运作着。
陈宫、诸葛瑾两人分摊了本来应该由陈翎来处理的政务,诸葛瑾虽然才刚刚弱冠,但精于政事一道的能力逐渐显露出来,陈宫每每见之,都叹道:“原以为子仪言过其实,想不到竟如斯!”
诸葛瑾既然能力出众,吕布当即迁其为从事,位在陈宫、陈翎之下,在文佐中,列第三。
对于这一迁任,他人心中都道,诸葛瑾初来乍到就为长史,并不能以主公心腹视之。现在兼为从事,实则就是吕布对其的认可,诸葛已经得主公的器重,现在是名副其实的长史、从事。又一思,难道说陈翎治中一职,即将卸任?
怀着这样的心思,诸将佐观望着,可在陈翎视他人为蝼蚁,强征土地,暴敛赋税,公物私用之时,主公吕布却全部予以认可,没有半点去陈翎官职的意思。
众人大奇,心道治中陈翎果然得吕布欣赏,与夏侯氏联姻之后,都不能消减主公半毫亲厚之意。
待到陈翎驱散门下奴仆之后,众人已经见着原本阴沉的吕布,脸上逐渐有了笑意,心中更是叹着,主公待其何其厚也。
若是陈翎知道众人有如此的想法,肯定会唾他们一脸,自己为吕布所做的牺牲,岂是区区这些小事能够弥补的?
一月下旬,薛兰率着千人工程营至杞县。
薛兰拜入陈翎府中,看着凄凉的住所,薛兰不敢怠慢,深深一礼,口称道:“治中大人,小将接令之后,就聚集人马向杞县开拔,…”接着薛兰笑道:“子仪兄,你应该知道我等不比其他人等,进军甚慢,若有耽搁,还望海涵呐。”
看着门外熙熙攘攘的车辆,满载着各种物资,陈翎心中很是满意,笑道:“你我相识不算短了,应知我心胸,何出此言?”陈翎说完,跨步出门检视车上的物资。
薛兰跟随而出,指着临近的那块宅基地说道:“就在此地建府?”
陈翎然之,苦笑道:“不瞒你说,暂居此屋,我日夜都不得安睡矣。”
“现在既然薛校尉你已经前来,莫如早日开工如何?”陈翎接着说道。
薛兰点头,侍立在侧,静候陈翎吩咐。
若是换成他人,自然是他来吩咐别人,可陈翎不一样,从追随吕布以后,各种奇思妙想,层出不穷,建筑港湾、制造大船等,岂是一般人能够想得到的?
对于自己的家、府院,陈翎早有腹案,与破涕为笑的夏侯氏商量之后,不称陈府,而唤作“杞园”。这一点,令夏侯氏十分开心,忘却了奴仆被遣的旧事,上心着将自己的家园一笔一线勾勒出来,其中整体框架是陈翎所构,至于其他细节,就全部是夏侯氏的心思了。
既然称为“杞园”,枸杞这种长着小红朱果的植物不能少,起码得覆盖园内院外,不能说全部种植这种东西,至少着重些,让人一见,便有此地原来就是“杞园”的感触。
府邸整体大小,占地仅数十亩,不大,但其中楼台亭阁,都不能少,要有池塘,池塘中得养几尾鱼,不管是红色、白色,皆可。
正殿在中央,北边即为后院,竹、梅、菊、兰,种植了些,将来花开,定然是好看的。
仿照建筑经典,祖祀应该在正殿之左,也就是西边偏僻处;东侧设教习处所,可在此教导弟子、自己舞舞剑什么的。
这样一来,由于前中庭的溪流廊桥已经占了不少空间,再设其他地所,已经不太够了,毕竟还得为奴仆置住所。
陈翎娓娓道来,薛兰仔细倾听,有不明之处,待细细问过之后,这才记下来。
由于薛兰所率部,皆是些能工巧匠,陈翎没有担心是否会出错,只是问了句,何时能够完工?
薛兰沉思片刻道:“若只是主厅,十天之后便可入住,不过其余的,颇费时日,至少也需三个月才能完工。”
陈翎吓了一跳,问道:“何需如此之久?”当时琅邪初建之时,工期也没有这么长啊。
薛兰笑笑回道:“子仪,这是为你所建之府,岂能匆忙赶工?需精雕细磨才行!”
薛兰接着说道:“以我之意,莫如先起府前仆役住所,择一间先迁入居住,”薛兰呵呵笑着,看着陈翎不甚明白,解释道:“未成府邸的住宅不宜先住,现在子仪你着急迁居,不如这般行事,暂住别院,稍解忧烦之气。”
陈翎这才恍然,不过暗忖着,若仅止一间别院,恐怕夫人不乐,不如就此为之。
陈翎遂附耳薛兰,寥寥数语,惊的薛兰一呆,忙劝阻道:“子仪,此事不妥啊!”
陈翎笑笑道:“何必惊慌,若是主公不满,我搬入新居之后,自可拆除。”
陈翎与薛兰说罢,就不再管这事,回转屋中,准备述写青州发展策略。
青州现在还是循前制,由青州治所北海发出公务至辖下各郡,再由郡至县、亭等,“大率十里一亭,亭有长,十亭一乡。”
如此为之不为过,陈翎并无改变这一状况的意图,兼现在自己治中这一名不副实的职务随时都有被摘的可能,陈翎不想因此事而令吕布更加疑忌自己。
陈翎开篇说道:荀子曰:民富则田肥以易,田肥以易则出实百倍…。王者富民,霸者富士,仅存之国富大夫,亡国富筐箧、实府库。…夫是之谓上溢而下漏,入不可以守,出不可以战,则倾覆灭亡可立而待也。
因此,民富则国富,民强则国强。
那么如何做到民富、民强呢?
在翎看来,民富实则就是改变现在单一、产出贫脊的农耕面貌,增加百姓收成,便为民富。
又因青州赋税入不敷出,不能进行大面积的建设、改造,翎为此殚精竭虑,思得数策:
其一,州、郡、县重新厘清户籍人口,那些无人耕种的、不在名下却强据为己有的,必须得到解决;
其二,田亩户籍清晰之后,老弱病残不能自耕种的,可租与旁人打理,收取相关赋税;
其三,田亩有好坏之别,可区别对待收取赋税;
其四,青州滨临大海,海盐甚多,可经处理,制成精细盐类,以供食用、贩卖;
以下就是海盐的制法:
一纳潮,将早潮的海水引进盐田;
二制卤,海水在第一个盐池中蒸发一天,第二天引入第一个盐池继续蒸发以此类推,需要反复九次;
三结晶,…
…
其五,可兴办农场,猪食粮大,不宜养殖。但鸡、鸭、羊、兔子,甚至是牛,这些光靠吃草的家畜,非常适合养殖。
第六、第七,现在不太适合进行,陈翎只是草草添了几句,以及一份图纸。
在这张图纸上,陈翎写道:将士兵甲不利,何以为战?
点出青州内几个出矿藏之处,陈翎注明:可进行挖掘。
最后就是陈翎一直惦记着的官道,青州通往其他各州的主道还算可以,但在州境内,至郡、至县,再至亭、乡、村路,那样的道路实在不利于行走。故此,陈翎写道,道路不通,与世隔绝,如何能够及时缴纳赋税?何况,山野之民,多为猎户,身强力壮,虎狼尚且不惧,怎会畏战,若能得之,便是勇卒,望主公细思之!
写完这些,陈翎即令人送至北海城中,以供吕布、陈宫观看。在陈翎心中,其他的种种,现在还不到时候进行,一是吕布于分封制还是斟酌中;二是有些东西还不合适出现在这个时代,譬如火药。
火药是以硫磺、雄黄合硝石,并蜜烧之而制成。
它的出现在未来,由炼丹士无意中制出。
硫磺、硝石很好找,而雄黄这东西,在这不久之后,何晏会服食寒食散,寒食散中就有雄黄。寒食散又称五石散,组成是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五物,相传何晏耽声好色,服了五石散后,顿觉神明开朗,体力增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