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回了这样一句话, 刘喜有些发愣。平素见到这十三皇子,都是一副温和无比的模样, 此时, 却表现的如此冷漠。简直比一些混迹江湖的杀手还令人觉得无情。
姜晨的出手,瞬息取走两条性命。失了主将,大殿之中顿时陷入混乱。
跟随着几位皇子前来的将士, 皆是事已至此毫无退路, 纷纷拔剑向姜晨冲来。
姜晨避开刀剑,踩着剑身掠身而起,刀光剑影之中, 又一只长箭飞掠而出。
血色微溅, 五皇子握着砸在胸前的箭杆, 想要对着唯一幸存的大皇子说些什么,只是还未出口,便昏死过去。
大皇子惊惶的望着他, 忍不住向门口退了两步,转头向长门之外望了又望。
姜晨拂袖振开了面前冲来的将士,轻笑了声, “是在等援兵吗?”
“……”
看到他瞪大的眼睛, 姜晨笑了,眸中一片近乎阴沉的漠然之色,“若无圣旨,又如何跨进皇城?”
听得此言,便知他们的计划, 已全部毁灭了。
令人,如此绝望。
大皇子吓得瘫坐在门口,眼见着姜晨又搭上一箭,箭头往这里瞄了瞄,神色惊恐无比。生死之际,突然生了力气,爬了两步不断的叩头,“十三弟,这不关我的事情!你饶了我吧!这都是五弟和十四弟的主意啊!”
姜晨拉着弓,缓缓张开。
“之前刺杀你的人,也是十四弟找的!我只是、只是出钱啊。”
姜晨似乎全做不曾听到,漫不经心的松手放出那一箭,一字一顿清晰无比的对剩余的羽林卫说,“冥顽相抗者,死。”
言下之意,降者可活。
箭光而来之时,眼见着寒光越来越亮,大皇子却只觉得脚上像是生了根,动也动不得半分。铿一声清响,箭头没入地面,箭尾微微颤动,嗡嗡作响。
大皇子手脚一软,倒在地上,只觉得死里逃生,全身冰凉。
刘喜才从帘帷后露出身形,击掌赞叹道,“殿下可真是好功夫啊。”
“是么?”姜晨反问他。
刘喜:“……”看他穿梭于刀光剑影如行云流水,习惯又自然,比之很多自称为高手的武林中人还要游刃有余,难免感叹一句。不过,不通武艺的他到底从何处学来的武功?
于刀剑之中如此从容,可不会是毫无名气的泛泛之功。
“好奇?”
沉思之中,突然听到姜晨问了这样一句,顿时心冷,收了些不该有的心思,恭恭敬敬道,“十三皇子另有奇遇,奴才是为殿下高兴。”
姜晨唇角扯出一道讥讽之意。奇遇?
奇遇便是被人砸死幽魂复生吗?若是真正的朱天照还存活着,恐怕恨不得这种奇遇离他三丈远最好。连他自己,也恨不得离这些因果十万丈远。
苏樱带着小鱼儿几人冲进来,“殿下!”
入眼看到跪了一地的人影和几个皇子模样的尸体,皆是一愣。
殿中的站着的人微微转过身来,眉眼依旧平静温和,分毫没有血腥之色,“各位为何……”
明明天色如此阴暗,但苏樱几人看到他时,却觉得如此耀目。也许他生来,便就是为帝之人。
恐怕世上,再不会有这样一个,清贵至此之人。他站在大殿中,就像是真正的主人一般。
小鱼儿道,“方才听到此处刀剑之声,又见皇宫寂静无比,我等觉得事情不对,担心殿下安危,是以赶来相助。”
姜晨道,“原来如此。未曾通知苏姑娘小鱼儿少侠,当真失礼。只是事发突然,实在不宜透露风声。”
“这是……逼宫吗?”小鱼儿扫了一眼周围。
“如小鱼儿少侠所见。祸起萧墙而已。”他言语之间,似乎对这皇室秘闻,也并无掩饰之意。姜晨看到苏樱,“苏姑娘,皇上现下龙体欠安,还请苏姑娘照看一二。在下还有事情处理,不与几位相谈了。待尘埃落定,再备宴席,以谢几位赤诚之心。”
小鱼儿对他的温柔客气果然无法说出什么反驳之语,“我等实在并未出手,殿下客气了。”
姜晨置之一笑,走出了大殿高门。
刘喜这才将皇帝从帘幕后背出来,难得放软了口气,“皇上他可能是惊怒交加,才晕了过去。苏姑娘,麻烦了。”
苏樱:“交给我吧。”
小鱼儿冷脸,面对刘喜时,脸色臭的不能再看。
“刘大都督,局势动荡,十三殿下还有何事?”苏樱问他。
“宫外三十里,虎威卫正在与锦衣卫交锋。苏姑娘莫非以为,三位皇子联合逼宫,只会有这么点兵力吗?”
他看到小鱼儿,鉴于还背着皇帝,哼了一声,没再多言。
□□来的突然,结束的也快。还未等慕容淑等人反应过来,乱党谋反,十三皇子费心平乱之事已传扬开来。
但很快,众人发现了一件意外之事。
苏樱失踪了。
她并非是个不告而别之人,何况接下了治愈皇上的任务。可此时,整个皇宫都不见她的踪影。
姜晨收拾掉据说得虎符受召入京的虎威卫之后,回宫之时,只见众人分散四处寻找苏樱。
“苏姑娘出事了?”
“找遍皇宫,不见人影。”小鱼儿此时,简直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姜晨:……
无眠之夜。
跟随在皇帝身侧多年的洪公公一路小碎步姗姗来迟,“殿下,有人让我带给您一个消息。”
姜晨负手站在棋桌前,闭着眼睛,十月里带着水汽的寒风刮在脸上,令人变得更加清醒,听到此句,他微微转过脸,“哦?”
洪公公递过来一张纸条。
姜晨借着月色一看,上书,“速来移花宫,否则,苏樱必死。”
姜晨扫过,一时并无表示。
借刀杀人吗?
移花宫的规矩,擅入者死。他与移花宫并无交集,却有人一心将他引至移花宫。
他记得在,这个洪忠毅,似乎是红叶斋之人。
能在神不知鬼不觉在皇宫劫走苏樱之人,若是处处耳目的红叶斋,倒也不无可能。
只是,他们不知。潜伏皇宫被发展为红叶斋线人多年的洪忠毅,在姜晨眼中,也没有任何掩饰可言。
过了一日,见着姜晨还无动身之意,洪忠毅心里都犯起了嘀咕。按道理说那个苏樱救了他,他稍微知恩图报,就应该在知道苏樱危险的第一瞬间去救人才是……难道说,他们抓错人了?苏樱根本没什么价值?
洪忠毅不得不将此事稍微透露了出去。
小鱼儿毫不犹豫就冲过来,也分毫不管,姜晨是否真的与他相熟。
“苏樱真的出事了!”
他说。
姜晨:“嗯。”
“你得罪了移花宫?”
“并未。”
“移花宫抓了苏樱你不知道吗?你躲在这里做什么?怕死啊?苏樱救了你一命你就如此冷淡她?你这人有没有心啊?”见姜晨一直沉默未应,责难道,“能不能别这么冷血?哎!殿下!高高在上的皇子!你的救命恩人因你被波及了!你是不是瞎啊!”
姜晨极为耐心的重复了一遍,“在下与移花宫并无交集。”
小鱼儿简直忍不住笑了,“并无交集?你恐怕是做了什么得罪那两个老女人还不自知吧?否则为何不提及其他人,偏偏就指名道姓的令你前去。两个老女人,根本就是疯子,活该嫁不出去!”他咬牙骂了一会,想起铁心兰花无缺二人,怒火更是上涌,如今苏樱又落在移花宫的手中,这让小鱼儿已经无法冷静了。“总之,移花宫你去不去?你不去我也要去。苏樱救过我,又救过心兰,我小鱼儿绝不会放弃她不管。”
“请自便。”
小鱼儿见着无动于衷的他,简直是怒极反笑。
“简直冷血至极!忘恩负义!”
姜晨微微敛眸,不去反驳。
他站在殿前石栏,看着小鱼儿怒火上头跑远了。才松开紧紧握着的手,走了两步。
刘喜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象征性的劝阻,“殿下,如今皇上刚刚苏醒,事务繁多,殿下不宜在此时离开。”
姜晨笑道,“刘公公看我像是打算离开的模样。”
刘喜:“……”他立刻表现的有些担忧,“可是殿下,苏姑娘救了殿下,殿下若是不去,恐惹人非议。”
姜晨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若是红叶斋敢动她,那就派兵平了它。如此,也算是道义不失,为恩人报仇雪恨了,刘公公以为呢?”
刘喜显然未料到这个不同于正常人的回答,笑容有些僵硬,“这……红叶斋掌握各处隐秘,实在不宜强取吧。”
姜晨笑了笑,“论起富可敌国,和民众的信任力,红叶斋与皇室相比如何?”
“但红叶斋在江湖中……”
“江湖?若是江湖有异,那便让它消失。”
“……”
明明仿佛天方夜谭之语,由这样的他说出来,却不容置疑。刘喜毫不怀疑,有朝一日他说想要扫荡江湖,就真的可能付诸行动。
眼看着劝不走他,刘喜顿觉有些头疼。如今皇上身体孱弱,管不到后宫,若是再支走十三皇子小鱼儿,那么慕容淑慕容仙就不足为惧。
十月十五七星连珠,只剩三日了。若还不出手,就真的要错过了。
虽说小鱼儿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但此人诡计多端,也不太好应付。姜晨还未走,小鱼儿又回来了,刘喜一阵头疼。
可不多时,他突然发现目前的十三皇子不太对劲。
直到揭开那张□□,发现是十三皇子的侍从之时,刘喜忍不住笑了。果然还是年轻人,意气用事。根本不可能放任自己的救命恩人去死。他该知道的,十三皇子除了那一身奇怪的不知从何处学来的武功外,易容之术,也是绝无仅有的精湛啊。否则,又怎可能在厂卫和红叶斋的双重搜索之下,□□无缝的躲了两月过去。
此次红叶斋的功劳,他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