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急风斜。
台风多在夏季登陆, 然而秋台风虽然数量不多,但造成的损失更加严重。
西京是内陆城市,然而被台风的尾巴扫过, 暴雨如注, 不曾有丝毫停歇。
车内, 梁衍独自坐在后面,看着腕表上的时间。
距离佣人的第二通电话已经过去十分钟。
佣人惊慌失措地告诉他,舒瑶不停地在哭,缩在一起,不许任何人接近。
梁衍看向车窗外,雨水把车窗涂的一片模糊,唯独有灯光在雨水上留下或红或黄的痕迹。
舒明珺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死死地捏着包带。
在梁衍的引导下,舒明珺完整地回忆起当年的事情。
她在下午四点钟听说叔叔家出事, 舒世铭神色复杂地带着她和季南秋赶去现场。
舒瑶在警察的陪伴下, 她还背着小书包, 脸上全是泪花。
舒世铭和警察沟通,得知他们是把苏绾滟抓上警车之后,才看到的舒瑶。
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舒瑶站在院子里, 背着书包, 看上去刚刚放学。
许是被吓到了,也可能是接受不了现实,舒瑶那天一句话也没说, 只是哭,嗓子哑了就只是掉眼泪。
舒世铭请来心理医生为她做辅导,但次日,舒瑶就平静了下来, 绝口不提父母的事情。
心理医生解释,说这是人体心理上的自我防御机制,在面对巨大的挫折或者恐惧中会启动。
她或许潜意识地把某些事情虚构化,以逃避现实,保护自己。
接下来的两个月,舒瑶正常上下课,生活,除却比之前沉默了一些之外,再没有别的异样。
所有人都认为舒瑶恢复了正常,包括舒明珺。
……
舒明珺从记忆中醒过神来,忍不住转脸看向梁衍。
幽暗的灯光下,梁衍如同一尊玉雕成的人像,俊逸,然而并无一丝人气。衬衫上的贝母扣,折射出淡淡冷光。
就在一小时前,梁衍告诉她。
“我认为瑶瑶那天在家,她很可能看到凶手行凶。”
“这点还需要论证,”梁衍沉声说,“只有找到病因,才能解开瑶瑶的心结。”
舒明珺没有说话。
三年前,她将舒瑶对外界的排斥心理归结为梁衍动了手脚,怒火中烧,什么都听不进去,更不愿和梁衍沟通。
然而直到今日,她突然意识到,或许那并不是舒瑶生病的源头。
从那场命案之后,舒瑶就逐渐变得沉默,初中高中,性格越来越内向;但又因为她在好友面前依旧开朗,舒明珺没有往心理问题上想,只以为舒瑶是单纯的少女害羞。
梁衍认为并非如此。
车子总算到了地方,尚未停稳,梁衍就下了车,也不需要人撑开雨伞,他冒着雨,疾步进了房间,问:“舒小姐在哪里?”
舒瑶还在书房中。
她躲在角落中,满脑子都是沾满鲜血的一双手,以及地板上不停流淌的血,还有疯狂的怪笑。
梁衍推开门,一眼看到她。
她脚上的拖鞋已经不知所踪,睡裙湿透了,裙摆上还有不少溅上去的泥点,头发也是。
梁衍放轻脚步,试探着叫她:“小樱桃?”
舒瑶抽泣声渐止,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哭泣,茫然抬脸,看到梁衍的瞬间,哽咽着扑过去,抱住他。
完全是潜意识的动作,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站在书房门口的舒明珺看到这一幕,手指扶着门框,深深地按进去。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舒瑶哽咽着说,“脑子里面很乱,我很害怕。”
自从看到那个旋转木马之后,她的大脑被各种各样支离破碎的画面所侵占。时而是男人沾着汗水的肌肉,时而是血淋淋的画面,沾满鲜血的刀子……
舒瑶要被折磨疯了。
她看恐怖电影也是和朋友一起看日本的,欧美和泰国的过于血腥,舒瑶胆子小,看一次血淋淋的画面都要做好久的噩梦。
大脑像是被迫塞进了一堆恐怖的画面,闭上眼睛也毫无用处,舒瑶很怕。
她纤细的胳膊搭在梁衍身上,接触到他的时候,那些不安完全消退掉。舒瑶冷的牙齿发颤,小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胀痛感,但她此时顾不得了,抓着梁衍的衣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恍然间,舒明珺仿佛看到三年前的舒瑶。
也是这幅模样。
舒瑶脑子里是那些和看不清楚脸的男人亲密的画面,她已经有些糊涂了,不知道那些是真实发生过,还是说,只是臆想。
但不能想,一想就痛。
头疼的快要裂开,似乎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冲出来,浸满鲜血的回忆要把她完整地吞没掉。
梁衍温柔耐心地哄她:“没事,做噩梦了?”
舒瑶摇头。
她身上的泥水蹭到梁衍身上,把他洁净的衬衫弄得一团乱糟糟,梁衍单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扯了纸巾来,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
“头好疼,”舒瑶重复,“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我很难受。”
眼睫被泪水全部打湿,湿漉漉地贴在眼下,泪痕明显,她皮肤本来就敏感,梁衍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干净泪水,仍旧不可避免地把皮肤擦到发红。
梁衍没有问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是什么东西。
他曾见过舒瑶这样胆怯的模样。
——那时候的她更糟糕,完全不能见任何陌生人。
“我让人放好热水,你先洗个澡好不好?”梁衍放低声音,询问,“还是想吃东西?”
舒瑶选择了洗澡。
但她现在一刻也离不开梁衍,请求:“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舒明珺神色复杂,看着舒瑶如此依赖梁衍,她太阳穴处突突的痛。
梁衍问:“害怕?”
“你在浴室外也可以,”舒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补充,“求求你了。”
梁衍擦干她又涌出来的泪花:“好。”
等梁衍扶她起来之后,舒瑶才看到舒明珺,懵住了,嗫嚅着叫一声珺姐。
她还记得,舒明珺不喜欢她和梁衍在一起。
令舒瑶意外的是,这次舒明珺并没有过多反应,她甚至连舒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没有问,只问她身体状况:“瑶瑶,你哪里不舒服?”
“头很痛,”舒瑶不能回忆,一想头就痛,“总是能看到很多血。”
——又痛了。
“那就不要想,”梁衍握紧舒瑶的手,说,“以后少看恐怖电影,不然总会把里面的情节当真。”
舒瑶捂着头,看他。
“我读高中时候也是这样,看多了枪战片,就连做梦都在打枪,”梁衍看了舒明珺一眼,提醒对方不要乱说话,“或许是你先前看过的某些东西藏在潜意识中,都是假的,不用怕。”
梁衍的声音仿佛有某种魔力,舒瑶被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包围,渐渐平静下来。
她拿着睡衣和浴巾进去洗澡。
听着浴室里面的水声响起,梁衍倚着卧室门框,看着跟过来的舒明珺。
他走出去,两人在走廊上交谈。
梁衍平静叙述:“你看到了瑶瑶现在的情况,她离不开我,只有我都能帮她。”
——舒明珺不想承认这点,可这是事实。
舒明珺毫不拐弯抹角,直接发问:“你打算怎么做?”
“让瑶瑶和我住在一起,我照顾她。”
“不可能!”舒明珺急促反驳,“你哪里是想照顾瑶瑶,你分明是想欺负她!”
当初把舒瑶接回家中,当晚她就发了高烧,身上不停出汗,舒明珺给她擦拭身体,看见她大腿内侧,胸口,背部,好多好多吻痕。
“如果瑶瑶不喜欢,我不会动她,”梁衍垂眼看她,“目前看来,你这三年的治疗毫无用处,你浪费了整整三年。”
舒明珺不肯信,她警惕极了:“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生物,你可以正常追求瑶瑶,但别想着用这种方式欺负她。”
话音刚落,听到里面舒瑶颤声叫:“梁衍,你在吗?”
梁衍不再与舒明珺多说,径直走进卧室。
经过热水的温暖,舒瑶整个人都好了很多,情绪终于镇定下来,但那个一模一样的乐高旋转木马还在她脑海中。
舒瑶读高中的时候入了乐高的坑,家中也收藏了不少乐高的绝版。
不过没有那套旋转木马。
旋转木马价格算不上高,是很普通的一款,但偏偏是在梁衍书房中见到,让她有些不安。
舒瑶初步怀疑,自己梦到的那个男人就是梁衍。
和自己做了那么多亲密事的人,也是他。
但是,梁衍的书房,无论是格局装饰、或者吊灯,都和舒瑶破碎的记忆无法吻合。
书房中的亲密画面,金色的脚链。
舒瑶无法分辨,这些事情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如梁衍所说,只是她的臆想。
毕竟舒瑶看过的某些里番中,也会有类似的play。
洗过澡、安定下来的舒瑶后知后觉肚子有点痛,她本来没当回事,但忍不住捂住肚子时,被梁衍注意到:“胃痛?”
“嗯。”
“我送你去医院。”
舒瑶懵了:“这么晚了还要去吗?医院应该要下班了吧?”
“胃痛不是小问题,”梁衍拿着自己的外套,把她仔细地裹起来,“去我母亲名下的私立医院,每晚都有医生值班。”
舒瑶本来还想推拒,蓦然想到一件事。
——那些东西是梦境还是真实存在,只要分辨她有没有进行过某种运动就可以了。
她可以以小腹痛为理由看妇科啊。
可以让医生帮忙检查,她是否做过。
想到这里,舒瑶点头答应。
舒明珺放心不下舒瑶,更不放心她和梁衍单独在一起,坚持一同跟过去。
都这么晚了,压根做不了胃镜。医生问了舒瑶一些其他的问题,不适的症状,做了些简单的检查,没什么大问题。
梁衍仍旧详细地问了饮食上的注意事项。
准备走之前,舒瑶拽拽梁衍的衣服,小心翼翼地问:“今晚妇科有人值班吗?我最近总是小肚子痛,想要检查一下……可以吗?”
梁衍应允了。
舒瑶松口气。
今晚值班的是个和蔼可亲的女医生,等舒瑶描述完症状之后,她询问:“你有男朋友吗?”
舒瑶摇头:“没有。”
女医生见她一脸的天真无知,又看了看旁侧沉默的梁衍,以为舒瑶没理解其中意思,咳了一声,补充询问:“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过性、生活?”
舒瑶坐直身体,仰脸,偷偷看着梁衍。
梁衍表情平静,没有丝毫异样。
舒瑶回答:“没有。”
梁衍仍旧无动于衷,倒是舒明珺有些着急,她唯恐在这个时候隐瞒情况会出什么乱子,刚想说话,突然意识到梁衍一句话也未说,怔住。
在舒瑶的健康问题上,梁衍从不会隐瞒。
等等,那这意思是,在两人朝夕相处的那三个月中,梁衍没有碰过瑶瑶吗?
但舒瑶还有些不放心,毕竟她永远都揣摩不出梁衍的真实想法。
跟着医生去内间做检查,等上了台,舒瑶小心翼翼地询问医生,是否能帮她检查一下。
女医生愣了一下,接受了她这个古怪的请求,很确定地告诉她:“没有进行过性生活。”
舒瑶一颗心放回肚子中。
那就说明,那些鲜血淋漓和亲密的画面的确都是假的,是她压力过大出现的臆想。
至于那些金色的脚链和游戏中的樱桃镣铐,也或许是她先前无意间看过游戏宣传片,后期自己梦境进行了再加工……吧。
舒瑶发现,只要自己不努力回想,头就不会痛。
在舒瑶接受检查的同时,医院的走廊之上,舒明珺一脸错愕地看着梁衍。
过于震惊,舒明珺话都磕磕绊绊,说不利索:“你对瑶瑶——”
梁衍简略开口:“发乎情止于礼。”
舒明珺想到先前从舒瑶身上看到的吻痕,沉默了。
梁衍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虽然他们的确有亲吻拥抱或者更亲密的举止,但梁衍没有更进一步。
他没有对瑶瑶做那种事情。
这和舒明珺起初的想象完全不同,她隐约察觉,梁衍并非那种□□熏心到拐走刚成年少女的人。
舒明珺不知道是什么让梁衍没有彻底占有瑶瑶,可今天,她也的确看到他对瑶瑶的珍惜。
舒瑶一直很依赖他,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
舒明珺对梁衍稍有改观。
“我保证过,永远不会伤害她,”梁衍缓声说,“如今事实证明,你提出的那些治疗方法完全行不通,不如暂时把她送到我这里来,我帮她。”
“但瑶瑶一旦想起来之前的事情,她又会变成三年前那样——”
“那就不让她想起。”
舒明珺难以置信:“你能忍受她不记得你?”
她清晰地明白,那段时间舒瑶有多依赖、多喜欢梁衍。
高烧的时候,舒瑶难受到蜷缩着身体,喃喃地叫着哥哥。
梁衍能够看着舒瑶完全忘掉他、把两人相处的时光忘得一干二净吗?
“如果那段记忆让她感到痛苦,那不记得也没关系,”梁衍淡声说,“我等她重新答应嫁给我。”
舒明珺坐在椅子上,她没有说话,手指按着太阳穴,眉头紧皱。
她需要时间来消化今天得知的一切事情。
而梁衍坐在长椅上,看着安安静静的检查室。
舒瑶还在里面。
初初在一起时,梁衍完全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也低估了舒瑶对他的吸引力。
舒瑶很黏他,晚上也要他陪着睡觉。梁衍并非正人君子,而舒瑶也对此事并不排斥,她一直很迷恋他的拥抱和亲吻,很喜欢他的触碰。
两人情到浓处,发生某些事情也是顺理成章。可舒瑶年纪小,又娇气,受不了疼,两人曾尝试多次,始终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
况且,当时舒瑶年纪的确小了些,身体也弱。梁衍对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女孩下手,已经做了禽兽,但不顾她身体状况硬来,那才是连禽兽都不如。
梁衍虽重欲,终究舍不得她难受,决定在她身体好之前不动她,而瑶瑶一直很乖地在帮他。同时,梁衍也在寻找能够令她愉悦的方式,以减缓她的恐惧。
人之所以是人,因为人不会完全受欲望所掌控。
梁衍爱她疼她,也愿意为她克制自己。
他对舒瑶拥有着无限的耐心和包容,可以为她一退再退,纵容着她。
检查结果出来的很快,舒瑶身体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回程的路上,舒瑶十分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和姐姐说。
她想要离梁衍近一些,尤其是在突然间头痛的时候,只有靠近梁衍,她的惶恐和不安才能得到解决。
舒明珺先开了口:“梁先生,我近期事情比较忙,能让瑶瑶先住在你那边吗?”
舒瑶心跳噗通噗通。
梁衍问:“瑶瑶呢?”
舒瑶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麻烦你了。”
临别时,舒瑶偷偷地问舒明珺:“珺姐,你怎么同意我和梁衍——”
舒明珺揉了把她绒乎乎的小脑袋:“突然发现梁衍比禽兽好上那么一点点。”
舒瑶:“……”
她还是不太理解舒明珺的意思。
更不明白为什么姐姐的态度会转变的这样快。
天色太晚了,舒瑶的东西暂时不方便搬过来,梁衍让人为她准备好了日用品和替换的衣物。
舒瑶的房间就被安排在梁衍隔壁,和梁衍只隔了一堵墙,舒瑶心情简直好到爆炸,迫不及待地和艾蓝分享自己的喜悦。
很快,和艾蓝开了视频。
视频那端的艾蓝情况看起来并不太妙,她的脖子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残忍殴打过一样,一大片的淤血和青紫。
舒瑶被她给吓了一跳,问:“蓝蓝,你脖子怎么了?”
“没怎么,”艾蓝停顿两秒,幽幽地回答她,“我原本想套路霍林琛。”
舒瑶虚心听取来自大佬的经验。
艾蓝说:“也算是为了近距离接触吧,我买了个小刮痧板,说自己最近脖子疼,想让霍林琛给我刮一刮。我还特意洗干净了脖子,喷的香喷喷,霍林琛同意了。”
舒瑶追问:“然后呢?”
“然后给我这一顿猛刮,”艾蓝幽幽地开头,“我差点疼死,委婉夸他手艺不错,他居然告诉我用的是刮鱼鳞的手法。”
舒瑶:“……”
艾蓝哀婉地说:“瑶啊,且撩且珍惜吧,你要是和我一样,遇到霍林琛这样的,人还没撩上,我这一条命就差点搭上去了。”
舒瑶顿时对艾蓝肃然起敬:“您这是在拿生命来撩男神啊。”
贫完了,艾蓝才提醒舒瑶:“对了,有件事忘记告诉你,舒浅浅快一个月没回学校了。”
舒瑶微怔:“为什么?”
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好像是病了吧,具体我也不清楚,”艾蓝随口说,“算了,不提她了,晚上一起打游戏吗?”
舒瑶婉拒了艾蓝的请求。
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充足的睡眠。
与舒瑶起初的设想不同,和梁衍的“同居生活”十分的绿色且健康,丝毫没有其他的颜色。
梁衍工作忙,清晨离开的时候,往往舒瑶还没有醒。只有晚上,舒瑶才会和他一起吃晚餐。
舒瑶起初猜测的什么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一点即燃等等,完全没有发生。
自从梁衍得知舒瑶还挂着一门高数后,舒瑶被迫多了一项睡前工作——老老实实地做定量的高数题。
梁衍监督,就在他的书房中。
休息前,梁衍会坐在书桌前看书,而舒瑶坐在他的对面,绞尽脑汁地做着高数题。
做错了题还会被梁衍弹脑壳,他收着力气,弹完后再细细地给她讲解,究竟是哪一步做错了。
不知为何,梁衍把那个摆着乐高的陈列架移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小书架,专门用于盛放舒瑶的漫画书和小玩偶。
舒瑶对高数题完全提不起兴致来,但梁衍总有办法让她心甘情愿地做题——
梁衍给她设置了一个小奖励,只要她每天按时完成任务,梁衍就会送给她一样已经绝版的手办。
舒瑶顿时如打了鸡血一般,头悬梁锥刺股,感觉自己高考前都没这么努力过。
梁衍为她更换了新的心理医生,经过初期的接触和聊天之后,新医生建议舒瑶停止服用抗抑郁的药物,平时也多多做运动。
尽管长期宅在家中的舒瑶依旧很瘦,没有成功地变成快乐肥宅,但她这种瘦显然有些过于不健康。
梁衍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心理医生的建议,等医生离开之后,招了舒瑶过来,开始给她制定健身计划:“你喜欢什么运动?”
舒瑶正盯着他出了神,一不小心瓢了嘴:“床上运动。”
梁衍握住笔的手一停顿,墨水凝在白纸上,重重的一个黑点:“嗯?”
舒瑶如大梦初醒,补救:“我的意思是,可以在床上进行的运动,譬如说仰卧起坐啦,瑜伽啦……”
梁衍重新换了张白纸,淡淡开口:“单人的?”
舒瑶涨红了脸:“……啊……应该都是单人的吧……”
双人的床上运动,梁衍是在暗示什么吗?
舒瑶正惴惴不安地猜测着,梁衍从容不迫地开口:“的确,国内比较流行单人瑜伽。”
舒瑶:“……”
哦,合着您老是在说瑜伽啊。
那没什么事了。
舒瑶体力差,梁衍为她量身定做了一份健身计划,运动量并不大,没有一样是床上运动。
全都是在健身房中进行。
舒瑶完全是凭借着对梁衍的心动坚持下来的。
同居一周后,梁衍忽然开口:“瑶瑶,我明天要出一趟差,大约去两三天。”
舒瑶仰脸看他:“去哪儿?”
“锦城,那边桂花开的不错,”梁衍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舒瑶犹豫了。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再次突然犯病。
舒瑶还是不太想出门,但如果身边有梁衍的话,出去好像也不是特别的难以忍受。
她想和梁衍一起在月光下赏桂花。
纠结好久,舒瑶点头:“好。”
衍慕集团锦城分部成立五周年,当初梁衍大学毕业后,也是先在这边历练。今晚包下酒店举行五周年庆典,梁衍自然不可能缺席。
舒瑶本来已经做好了在酒店中独自看番剧的准备,但没想到梁衍询问她:“你想不想参加?”
舒瑶骤然眼前一亮:“可以吗?”
“衣服和鞋子已经准备好了,想让你出去透透气,”梁衍微笑着看她,“不过,决定权在你,如果你觉着害怕,也不用勉强,在这里休息也好,我很快回来陪你。”
舒瑶挺直了胸膛:“我不怕。”
舒瑶虽然畏惧人群,不想社交,可她也想看看,被人簇拥的梁衍是什么模样。
她想要离梁衍近一点,想要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身边。
夜。
酒店中,衍慕集团锦城分部五周年聚会。
灯光璀璨,台下俱是清一色的圆桌,满满当当地坐着人。
舒瑶和林特助坐在一起,星星眼地看着台上的梁衍。
梁衍正在讲话,面带微笑,不疾不徐,语调温和,多是对下属的激励。
梁衍待人接物沉稳有礼,并无半点倨傲,公司大部分员工对他都充满着仰望崇敬。但也有人深知他手段严苛,某些事情上比较□□,掌控一切,可这些并不是缺陷,反而更加让人因此臣服于他。
他天生就是领导者。
讲话完毕,梁衍刚下台,立刻被想要敬酒的人团团围住。
梁衍知道舒瑶不喜欢闻到酒的气息,但这种场合,交际应酬,喝酒断不可避免。
梁衍便把舒瑶暂时交给林特助——林特助对酒精过敏,不会有人敬他酒。
这一桌上的人都是梁衍的助理亲信,一个个深知舒瑶身份,也知道梁衍有多宝贝这个女孩,个个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
人太多,舒瑶看不到梁衍了,她觉着房间中空气不流通,有点闷,和林特助说了一声,去露台上坐一坐。
林特助寸步不敢离地跟着,生怕有人冲撞了她。
舒瑶倒是无所谓,她并不饿,坐在藤椅上,掏出手机重温旧番。
一整集看到末尾,当看到zack背着大镰刀冲破玻璃时,舒瑶眼泪汪汪,泪水差点掉出来,有人递了张纸巾过来,问:“看什么呢?哭的这么惨?”
舒瑶仰脸,看到许世楚。
大概是公司请来唱歌的吧,舒瑶粗略看过流程单,知道最后安排了一些节目。
她没去接那张纸,给许世楚看了眼手机屏幕。
许世楚兴致勃勃:“呦,红秋裤的靠谱男人啊,好像是18年7月的番?”
二次元的沟通就是如此顺畅,确认对方和自己喜欢同一部番之外,舒瑶顿时感觉遇到了知己:“是啊,今年新番没有特别喜欢的,只好看旧的了。”
许世楚很认同:“确实,感觉这两年异世界题材的太多了,偏偏没几个出彩。”
话音刚落,听见有人叫他,他转身答应一声,顺手从口袋中摸出两粒糖,丢到舒瑶桌上:“请你吃块糖,回聊。”
舒瑶道谢,许世楚弯弯眼睛,挥挥手,笑眯眯地离开了。
许纯薇遥遥地看到许世楚过来,忍不住调侃他:“听说你最近又要发新歌?可别到时候没人买账,再让你老姐我自掏腰包给你买专辑冲销量。”
许世楚很傲气:“哪里用的着您雇水军?我的专辑一直都很畅销。”
说到这里,他有点郁闷:“不过我想和陆岁岁合作,偏偏经纪人给我找了那个什么瑶柱菌。”
许纯薇不以为然:“都是网红,选哪一个又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许世楚疯狂吐槽,“瑶柱菌路人缘不好,之前天天撕来撕去蹭热度。陆岁岁比她单纯多了,又低调,要不是她经纪人再三登门,像陆岁岁那样淡泊名利的人,也不会签约走网红这条路。”
许纯薇笑了。
要是真淡泊名利,怎么可能会这么做,这些不过是宣传造势,做个人设而已。
她也不戳穿弟弟的美好幻想,伸手触碰了下耳环,余光瞥见梁衍过来,立刻迎上去,笑容得体有礼:“大哥。”
梁衍已经被敬了一圈酒,眼神仍旧清明,略微颔首。
许纯薇要敬他酒,梁衍只略举了举空杯示意,并没有喝,转身问了许世楚几句话。
梁衍的母亲与许纯薇姐弟的母亲关系不错,两家走的近,许世楚也算是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谈话间,许世楚不经意间一瞥,忽然问:“大哥,你觉着坐在那边的女生好看吗?”
梁衍顺着许世楚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看到专心致志看动漫的舒瑶。
舒瑶趴在小桌子上,下巴搁在胳膊上,头发散下,眼睛红红地看着手机。
或许是在看治愈番,也可能是致郁番。
她很容易哭,共情能力超过梁衍的想象。
看动漫会哭,看书会哭,被他弄得不上不下的时候更是哭的可怜。
梁衍说:“很漂亮。”
许世楚有点蠢蠢欲动了:“哎,刚刚我和她聊天聊得还挺开心的,她声音甜的呀,像是加了蜜糖一样,给了她两粒小熊软糖,……不过可惜的是,忘记问她是谁家的姑娘了。”
梁衍把空酒杯放在桌子上。
啪。
杯壁上弥漫开了几丝裂痕。
旁侧的许纯薇看到了,不由得眼皮一跳。
梁衍淡淡开口:“我家的。”
许世楚:“啊?”
许纯薇的笑容僵在脸上。
梁衍对许世楚说:“那是我未婚妻,你嫂子。”
许纯薇:“什么?”
许世楚:“蛤?”
在姐弟俩震惊的目光下,梁衍迈步离开,他沉着脸,径直走到舒瑶面前,叫她:“小樱桃,你该回去休息了。”
舒瑶老老实实地站起来,梁衍先她一步拿起桌上手机,放入口来,用力揽着她肩膀,连力气都比往常大了些。
舒瑶清晰地闻到梁衍身上的酒味,意外的是,她并不怎么反感。
明明她很讨厌喝醉的人,讨厌酒的味道。
但如果是梁衍的话,她完全可以。
甚至还想要抱抱他。
梁衍搂着舒瑶,避开喧闹,从另一条人少的路走,一直到事先订好的套房中,重重地关上门,上锁。
一气呵成。
舒瑶被他一路带到卧室中,心跳加速。
虽然现在两个人住的还是同一套房,但却是不同房间。
但现在,梁衍把她带到自己房间中。
这边的套房不分主次卧,正中央一张圆形的大床,浅灰色的床品,放了两个枕头。
梁衍坐在床上,伸手按着太阳穴,似在沉思。
两秒后,他抽出自己的领带,握在掌心。
梁衍朝舒瑶伸手:“过来。”
舒瑶口中还含着小熊软糖,毫不设防地走过去:“怎么了?”
话音刚落,就被梁衍扯住胳膊,踉跄两步,被迫坐在了他的怀中。
舒瑶没有反应过来,隐约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悦,现在一动也不敢动,听着他的呼吸。
梁衍垂眼看她:“张嘴。”
舒瑶不明所以,乖乖照做。
就像是接受牙医检查一样,张开嘴,露出舌头,包括被压着一边的小熊软糖。
男人带着薄茧的手指毫不留情地伸入她口中,顶着她整齐的小牙齿,拨开柔软的小舌头,直接将她刚刚放在口中的那粒小熊软糖狠狠捏出来,干净利索地丢入垃圾桶中。
舒瑶仍旧张着嘴巴,舌尖上的那点甜还没来得及散去,梁衍大手捏着她的下巴,迫她仰脸,用力地吻下去。
舒瑶被迫承受他的亲吻。
呜。
这比上次的“人工呼吸”还要过分,还要凶狠,舒瑶严重怀疑,他是想把自己的舌头吃下去。
连仅有的氧气都仿佛是他的恩赐。
舒瑶压根就不会边接吻边呼吸,她第一次接受这样激烈的亲吻,完全被梁衍引导,勉强跟上他的节奏。
若非梁衍中途会体谅她,稍作停止,她真的会喘不过气来。
梁衍仔仔细细地把残余的每一点甜都吃掉,但她本身比糖更甜,无时无刻不在勾着他。
舒瑶被他亲懵了,等彻底结束后,她震惊地睁大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一直以来温柔有礼的梁衍,刚刚竟然强吻了她。
虽然但是。
好刺激。
梁衍捏着她的下巴:“谁允许你吃陌生人的糖?”
舒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解释:“许世楚也不算陌生人啊,他马上就要和我合作了,算工作伙伴。”
“他也是一个花花公子,给你糖说不定不怀好意,”梁衍不置可否,问,“你以为这些是普通的小熊软糖?现在坏人很多,他们会把小熊软糖泡在烈性伏加特中,让软糖充分吸收酒精,再密封好。这样的糖果,正常女孩子吃三粒就人事不省,更何况你?”
舒瑶震惊了:“还有这种事?”
“所以我需要确保你口中没有残余的酒精,”梁衍的手指移到舒瑶唇瓣上,眼神有些危险,“你很喜欢吃糖?”
舒瑶点头。
其实倒不是喜欢不喜欢,医生建议她摄入定量糖分,已经习惯了。
“可惜我这里没有软糖,”梁衍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他低头,下巴放在舒瑶头顶上,轻轻磨蹭,声音低哑,“只有硬糖,小樱桃想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