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好了一切准备之后,林文昊把明石元二郎带了进来。
孙纲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头戴高礼帽,一身黑色燕尾服的日本人,眼前的这个家伙身材不高,有一张微圆的脸,留着两撇胡子,目光深沉锐利,他看见了正襟危坐在那里的孙纲,摘下了礼帽,弯腰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迎上了孙纲的目光。
孙纲举手答礼,请他坐下,林文昊手按佩刀站在了孙纲身边,紧紧盯着明石元二郎的一举一动。
“想不到朝鲜特使居然是孙大人的如夫人,”他微微一欠身,向坐在孙纲身边的金舜姬致意,用流利的中文道,“我失敬了。”
金舜姬平静地看着他,微一颔,算是答礼,没有什么。
“久仰明石先生,”孙纲和颜悦色地道,“今日一见,何其幸也。”
“哦?我只是个默默无闻的人,孙大人怎么会知道我呢?”明石元二郎看着孙纲,有些惊奇地问道,
“客气的话我们就不了吧,明石先生,”孙纲笑道,“我怎么知道先生大名的,就象先生怎么知道我的,是一样的。”
“孙大人果然是高人,”明石元二郎平静地道,“我不知道孙大人对我知道多少,实话,直到现在,我们对孙大人其实还是所知不多。”“哦?看?”孙纲装做奇怪地问道,心里却极为得意,他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穿越者,根本“无迹可寻”。日本人想查他的来历,嘿嘿,那可得下极好的一番功夫才行。
“从大人地官方履历看,大人是光绪二十年入北洋水师的,历任北洋水师特情参议,总参议官,积功由参将升为中军副将花翎总兵,曾受贵国大皇帝和皇太后召见,后蒙李鸿章中堂保举,出任北洋船政大臣。并帮办北洋军务,掌军国重务。”明石元二郎如数家珍一样的娓娓道来,听得孙纲暗暗心惊,“孙大人娶旅顺济世堂马文龙先生的独女马姐为妻,并喜得麟儿,听孙大人是军机大臣孙毓汶的亲族,可我们多方查证,遍翻孙大军机的家谱世系,却找不到关于孙大人的任何消息,来惭愧。直到今天,我们连孙大人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能知道这些,你们的工作已经很有成效了。”孙纲不动声色地道,心里却暗暗吃惊。
“可是到今天为止,这些工作已经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了,”明石元二郎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之色,道,“从多少年以前,我国从上到下,节衣缩食。扩充军备,军民万众一心。只为和清国一搏,希望一战而胜,从此国富兵强,与西国并雄,可为什么会接连失败,终至万劫不复之境,我不明白,今天所以想面见大人,求解心中之惑。”
原来是上自己这里“总结经验教训”来了,孙纲吃了一惊。日本人地这个爱“学习”的精神,还真是要命啊。
再了,为什么上自己这里来“总结”,恐怕是有什么道儿吧?
想到这里,孙纲暗暗提高了警惕。
“谋大事者,一半在天,”孙纲道。“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非也,孙子兵法云:上兵伐谋。”明石元二郎道,“我国上下一心,举全国之力为此一战,贵国本非敌手,我国本可操必胜之势,然两战皆北,确实出乎意料。”
“何以见得贵国可操必胜?”金舜姬有些不服气地问道,
“请让我给大人和夫人详细明一下。”明石元二郎道,“贵我两国第一次交兵前,贵国6军全国总兵力约为一百四十万人左右,海军舰艇七十八艘,鱼雷艇二十四艘,总吨位八万四千余吨,我国6军全国总兵力为二十二万人,海军舰艇三十一艘,总吨位近六万余吨,从数据来看,我国远逊于贵国,但实际考量一下,情形却远非这些数字所显示的那么简单。”
“愿闻其详。”孙纲平静地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贵国情报工作有如此成效,仅此一项,胜算可以极大。”
明石元二郎看着孙纲了头,脸上露出敬佩之色,继续道,“贵国6军人数虽众,能战之兵却不多,八旗兵、绿营兵早已**不堪,这些军队大概有六十万人左右,可以略去不计,能有一战之力的各省练军虽有八十余万众,然枪炮不齐,训练不足,战力不高,又遍布全国各地,东三省至山东及京畿一带能战之兵不过十万人,贵国又乏铁路,军队行动缓慢,故贵国6军实不足为虑,6战方面,我国可操必胜。”
“明石先生的一不错。”孙纲了头,目露赞许之色,眼前这个家伙果然不是个简单人物。
“海军方面,我国无论从数量和吨位均弱于贵国,但这也只是表面现象,”明石元二郎道,“贵国海军舰艇虽多,但多为陈年旧舰,号称东亚第一的定远镇远亦是如此,除此二巨舰外,巡洋舰数量很少,因年久老化,力亦迟缓不堪,其余舰艇数量虽然不少,但多为几百吨之陈旧船,根本不能胜任海上作战,更为可怕的是,贵国海军四支舰队分散各地,互不统属,号令不一,战时根本不能联合作战。”
明石元二郎盯着孙纲,继续道,“反观我国,舰艇多为新式,火力强大,航快捷,且能集中兵力使用,海战方面,只要我们能战胜北洋舰队,就等于取得了制海权,其余三支舰队都可以忽略不计,为了对付贵国的铁甲舰定远和镇远,我国海军率先装备了新式下濑火药的炮弹,目地就是为了消灭定远镇远,贵国海军只要没有了这两艘巨舰,就等于不存在了。”
“即使是下濑火药造成的破坏,也不足以打沉定远和镇远。”孙纲道,
“这一我们知道,”明石元二郎苦笑了一声,道,“我们早就通过对这两艘巨舰的观察测量仔细计算过了,还做了实验,即使是有再多的这种炮弹,对这两艘巨舰来,也是毫无办法的,但我们装备这种新式炮弹的目的是为了尽可能的杀伤两舰舰员,只要上面没有人能够开炮了,这两艘巨舰就等于丧失了战斗力,我们的目标也就达到了,不能再作战的船,就只是废钢铁了。”他顿了一顿,又道,“定远不沉,对我们来,确实是个恶梦,这是我们对付这个恶梦唯一地方法。”
听了他的解释,孙纲不由得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日本人地可怕,实在是让人无法想象。
“另外,贵国海军的弹药严重不足,且质量极差,也是致命的弱,”明石元二郎道,“贵国在战前停止购买舰船和火炮弹药,贵国自己生产的弹药数量虽多,但射后多数不能爆炸,只能使用为数不多的最初随同军舰一起买回来的原装弹药,而这些弹药的数量恐怕连一次海战的使用都保证不了,这种现象对一个国家的海军来是无法忍受的。”
“这个就要拜贵国象明石先生这样地人所赐了。”孙纲冷笑了一声,道,
“得到孙大人的夸奖,我感到十分荣幸。”明石元二郎笑了笑,道,“海6两方面,我国皆可以有必胜之势,更别我**民上下一心,拼死求胜,战意远非贵国可比,贵国上至宫廷庙堂,下至黎民百姓,皆以行贿为荣,贵国大皇帝大婚及皇太后寿辰,其花费之巨令我国上下为之瞠目结舌,举无数国帑耗于无用之处,无论军民百姓,王公大臣,皆不以为异,战事迫在眉睫而毫无准备,我**民探之,无不拊掌为乐,以为如此之清国,当一战而定之。”
“的不错,”孙纲头,“直到今天,这种现象依然故我,着实令人头痛不已。”
“我国于战前在贵国做了详细调查,不仅看破了贵国的极端**,而且对贵国的军力强弱,都了然于胸,甚至于对地形、人情、风俗之细微之处,均得进行一一详查,确信贵国根本无可畏惧,我军民皆存必胜之念,”明石元二郎着,话锋却突然一转,“然而却在转瞬之间,情势倒转,让人好生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