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灵中被路小佳按醒,恍恍惚惚地睁开眼。
“丁灵中,你爹叫什么?”路小佳问道。
“丁乘风……”丁灵中晃了晃脑袋,认出了路小佳的声音,一时搞不清路小佳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老老实实地答道。
“你有三文钱,我又给你九百九十九文钱,你有多少钱?”
丁灵中摸摸脑袋要从地上爬起来。换做别人他早就又一飞刀甩出去了,可路小佳不是别人。他认命地答道:“一千零二文,也就是一两银子零两文钱,能买很多很多花生……”
“很好。”路小佳满意地点点头,也不等丁灵中说完,一手刀砍在丁灵中的脖子上,又把人弄晕了。
你想让他晕着就别把他弄醒啊,我都替他脖子疼……
我怎么知道刚刚是不是把他砸傻了?总要测试一下智商有没有下线吧?路小佳嘿咻嘿咻地架起丁灵中,拖着丁灵中往屋里走。
幸好院子里没有旁人,不然就你这动静……你有没有私入良宅的自觉啊?小心被官兵抓。
没事儿,我还有九粒“例不虚发·铁花生”呢,哎妈真好用啊。路小佳尝到了武器系统的甜头。
你有歪歪把官兵揍得落花流水的时间怎么不想想丁灵中这里是不是有什么情报可以套取?二货。
呃……路小佳气喘吁吁地把丁灵中扔在床上,抹了把额上的汗,对系统的批评无可辩驳,撇撇嘴进了丁灵中的书房。
丁灵中不愧是个风流倜傥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书房布置得十分风雅。路小佳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觉得哪个都像是真迹,摆出去估摸着能赚不少钱。他走到丁灵中的书桌前,想找找有没有《白天羽与丁白云的二三事》什么的,不想看到了一幅画像。
一幅他的画像。
路小佳斯巴达了。
他心虚地将自己翻过的书重新盖在画像上,悄悄溜出了丁府。
那幅画像墨迹尚新,但绝不是近几日的画作。莫非原版的路小佳真的和丁灵中有旧情?路小佳越想越心惊肉跳,回了客栈躺在床上,连觉也睡不着了。
睡不着了怎么办呢?路小佳想了想,干脆从外衣里掏出银票来数数。一张地契,三十张银票,路小佳的所有家产。
路小佳杀人,要价不可谓不高,但他就是个散财小童子。虽然他杀的人不尽是穷凶极恶之徒,但散的财确实是散到了急处。黄河水患,他甩手就是好几十万银票扔出去;路遇贫苦人,若他心情好,可能杀人得的那一票钱全能施舍给那人。他不爱杀人,只因他只有在杀人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活着,所以他愿意做杀手。他不爱钱,世间诸般享受于他不过浮土,真正属于他的,也许只有那小小的一颗花生,可买花生能用多少钱呢?
路小佳想着想着便有些心酸,怜惜起原版的路小佳来。他摸着那张地契,将那微凉的纸张染上自己的体温,觉得自己终于愿意在这个世界里生根了。他夺了路小佳的身体,就要替路小佳好好活着,代他赏遍天下美景,尝过万家美食,告诉他生命其实可以无比辉煌灿烂。
现在寂寞也不要紧,他总会有朋友的。路小佳小心地收好地契和银票,躺回床上,忽然觉得连床帏都顺眼了许多。任谁真正燃起对生活的热情和希望的时候,都会察觉到周围平常事物的美好的。
在这个深秋的夜晚,路小佳终于认同了他所生存的世界。
第二日是个晴朗的天气,路小佳只要一想到丁家庄就想到丁灵中,一想到丁灵中就想到那幅诡异的画像,一想到那幅画像就有些烦乱,干脆把身世之谜放在一边,揣着银票去逛古董铺子。
他始终惦记着姬冰雁被摔坏的那个翡翠扳指。
一连逛了好几间铺子,都不知道该买什么成色。他知道玉器这东西,都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一个□□小程序员,没事挑挑代码的漏还行,什么和田玉蓝田玉独山玉岫岩玉的,他听着头都大了,到最后也没弄明白怎么看水头。于是他决定看样式。偏偏扳指这东西就是一个圈,除了宽度纹理可能不同,样式都是一个样。尤其当老板听说他要送人,问他那人的手指长度和宽度的时候,简直是烦不胜烦。他怎么知道姬冰雁的大拇指的数据,难不成下次买戒指要预先做个手模不成?不过姬冰雁的手应当是比他的大一些,带着微凉的触感……
路小佳又忆起姬冰雁按压过他鼻翼的那两根手指。
结果在他的犹豫不定中,时间已是正午。路小佳剥着花生走在大街上,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在下一家店里买下扳指。
“再过几日就是丁二公子娶妻的日子,你说我们是不是得上门表表心意?”就听路人甲说道。
“哎,别想啦。丁老爷那是什么样的人物?人家请的肯定都是那些有名头的大英雄大豪杰,我们是受了丁老爷不少恩惠,但报恩不该挑这个时候,像我们这种小虾米,去了就是下丁老爷面子。”路人乙答道。
“也是,那我等这阵子风光过了,再送贺礼过去。”路人甲认同道。
“是啦是啦,”路人乙一拉路人甲,“难得今天碰见,我请你吃黄家铺子的麻辣花生。”
路小佳想了想,转了脚步去成衣铺,买了身麻布衣裳,回客栈换了,又去了菜市场。
下午的菜市场不比上午,来采买的人很少。路小佳佯作买菜,凑到一个卖菜的大婶近前,一边扒拉着有点蔫的胡萝卜一边和大婶拉家常。等大婶连她儿子的小叔子的媳妇的公爹有脚气这种事都讲给他之后,他话锋一转,说自己想攒个老婆本,就近找个容易赚钱的活计,听说丁家一向大方,却不知该怎么应征庄丁。
“庄丁可不好干咧,”大婶一拍路小佳的手,“丁家庄的庄丁都得能上蹿下跳,走路带风的,小伙子你这身板儿可不中,大婶看你这小脸不错,不如嫁给大婶家的大忠吧?”
路小佳故作憨实的脸登时裂了。他哆哆嗦嗦地收回自己的手,道:“大婶,我就想娶个媳妇,不想找个汉子……”
“那也成,大婶家有个闺女叫秋香,可水灵咧,今年才十八。下次大婶给丁家送菜时让老管家收了你在厨房帮工,忙过了丁二公子的婚事就有老婆本咧,到时候大婶再把你领出来,和秋香圆房。”
“那……那就麻烦大婶了。”路小佳听得嘴角直抽。看大婶的样子,就知道那秋香是不是“水灵”值得商榷。可他想来想去就只有这种老梗能让他混进丁家,如今为了能见到丁乘风,他也只能忍了。
和大婶商定了明天早上一起去送菜,路小佳买了几根胡萝卜走人。
却说丁三少丁灵中这边。他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才迷迷糊糊醒过来,脖子酸痛的要命,鼻子也酸痛的要命。
他对于路小佳的来意云里雾里,完全摸不着头脑,先去书房转了一圈,见一切都保持原样放着,画像也没有被损坏的痕迹,便蹲进院子里满地找花生米去了,搞得路过的庄丁都惶惶不可终日,以为三少爷又想出了什么整人的新花招。
好不容易找到了路小佳到此一游的证据,丁三少摸了摸下巴,招手唤来手下一二三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回书房画画写字去了。在丁家庄的地盘上找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于是当路小佳穿着一身麻布衣服拎着胡萝卜推门进屋后,就见到丁三少笑眯眯的,正坐在桌边喝茶。
“丁灵中?”路小佳退出门看了看门牌号,又走了进来道,“这里不是丁家庄,你走错门了。”
“也许是被你打傻了,不知道回庄的路了。”丁灵中故作委屈,手里把玩着那枚“例不虚发·铁花生”。
“哈?”路小佳眨了眨眼睛,“昨天我替你检查过了,没傻。现在傻了不是我的问题。”
“你敢说这不是你的凶器?”丁三少眯起眼睛,手指间的花生滴溜溜在桌上打起转来。
“我还有你的凶器咧。”路小佳把胡萝卜拍在桌上,自己倒水喝。
“跟谁学的这种说话调调?”丁灵中笑了,抬手摘走路小佳身上的一片菜叶,瞧着路小佳粗布麻衣的样子,觉得也挺好看的。
“是不是特有菜市场的味道?”路小佳得意地挑挑眉,不动声色地拉着凳子离丁灵中远些。
“特有胡萝卜的味道。”丁灵中拿起一根胡萝卜用小刀削起皮来。
三寸七分长的小刀。
路小佳瞧着那小刀,收起了嬉皮笑脸:“你这也是小李飞刀?你是李寻欢的弟子?”
“你认得?”丁灵中拿刀的手很稳,胡萝卜皮落下薄薄的一层,“这是小李飞刀,我却不是李寻欢的弟子。李寻欢的飞刀绝技只传给了一个白氏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