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离从南华寺回到庄子中,将将入了庭院内,就见着玥姐儿穿了一身儿菱红色的裙衫,圆润的小脸儿上尤带几滴泪珠儿,颇为委屈地直接冲到了宋离面前,两手死死扯着宋离的袖襟,抽噎着开口:
“娘亲为何将玥儿给丢下了?您是不要玥儿了吗?玥儿听话,再也不胡闹了,娘亲不要丢下我。”
玥姐儿拿手背不断地擦泪,白嫩的脸颊也涨得通红,哭的直打嗝儿,当真是个可怜人的。宋离蹲下身子,直接将玥姐儿给抱在怀中,眼眶也不由微微红了三分。她又何尝愿意与自己的嫡亲女儿分开?只是被逼无奈罢了。
抬手轻轻拍着玥姐儿细瘦的脊背,宋离心疼的更是厉害,余光一扫,发觉聂景恒也站在院中,眸光不由冷了一瞬。
感受到宋离极为明显的情绪变化,聂景恒刚毅的面上也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到底是他对不住璃儿,让舒宁公主钻了空子,这才导致她们母女二人骨肉分离。
贝齿轻咬红唇,宋离平复了激荡的心绪,直接将玥姐儿一把抱了起来,往主卧中走去。被母亲抱在怀中,小姑娘也止了泪,两只小手环住宋离的脖颈,眼眶红红,乖巧的就仿佛一只小兔子似的。
聂景恒扫了侯在院中的绿玉一眼,径直开口吩咐一句:“去将小少爷抱来。”
绿玉清楚面前的男子是夫人的夫君,当下也不敢怠慢,福身应了一句后,便去寻乳母了。
而聂景恒则是站在主卧外头,粗糙的掌心搭在雕花木门之上,犹豫着是否推门而入。聂景恒心中清楚,璃儿此刻定然不愿见着他,但即便她再不愿,自己也是她的丈夫,是玥姐儿的父亲。想到璃儿对自己的抗拒,聂景恒剑眉一蹙,恨不得一直当个心智不全的傻子,也就不必如此为难了。
“大人,小少爷抱来了。”
绿玉站在聂景恒身后,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面前的男子就仿佛一尊煞神一般,让她两腿有些发软,面色也可见的苍白起来。
聂景恒没看绿玉半眼,只是直接将宝蓝色的襁褓接入怀中,而后推开雕花木门,走到了宋离面前。
宋离早便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反正她也拦不住聂景恒,还不如由着他去了。玥姐儿坐在宋离怀中,一见着聂景恒怀中的襁褓,立马便来了精神,瞪大杏眼,开口问了一句:“娘亲,爹爹抱来的是弟弟吗?”
微微颔首,宋离轻笑着将玥姐儿抱在了地上,说道:“正是你弟弟呢,这孩子才两个多月,模样生的跟咱们玥姐儿极为相似。”
闻声,玥姐儿径直走到聂景恒身边,踮起脚尖抻着脖子想要瞧瞧弟弟,碍于聂景恒身量太高,玥姐儿不过是个三头身的奶娃娃,自然是够不着的。
“爹爹!玥儿要看弟弟,您给抱低一点。”
聂景恒看了宋离一眼,发觉宋离面上含笑,倒是没有太过冷淡,悬着的心放下来了,直接落座在红木凳子上,将宝蓝色的襁褓凑到玥姐儿面前,正好让她看清了娃儿的模样。
娃儿此刻早就睡醒了,睁大乌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玥姐儿的方向。这么大的孩子照理而言是瞧不见什么东西的,但娃儿却机灵的紧,朝向玥姐儿啊啊叫出声来。
聂景恒干脆将娃儿与玥姐儿一齐放在床榻上,差使绿玉看着这两个孩子,他则拉着宋离坐在庭院之中的石凳上。庄子内伺候的下人都清楚这个安平侯府的世子爷不是个好惹的,所以也没有人不长眼的凑到二人身畔,探听一些不该知道的。
石桌上放着一个不大的瓷碗,瓷碗中盛着姜汁奶块儿,上头加了不少冻成冰渣的糖水,眼下天气越发燥热,宋离舀起了一勺奶块儿,奶块儿颤威威的晃荡,透出一股子清甜的香味儿。
聂景恒两手稳稳放在膝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宋离,直截了当地开口:“璃儿,跟我回安平侯府罢。”
宋离红唇扯出一丝笑意,只可惜笑意未曾到达眼底。
“回去作甚?舒宁公主又该如何处置?难不成你想弄出平妻的笑话?”
聂景恒摇头:“我对舒宁公主无一丝非分之想,就连圣人也清楚我的心意,璃儿你便放心罢。”
“你心下是何种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人与公主的心思,你身具从龙之功,本就是有功之臣,阖该大肆封赏,但眼下宫中却无什么动静,想来圣人也觉得驸马之位是极为合适的赏赐,这才放任着舒宁公主胡闹。”
宋离想的通透,但越是通透,她心头便越是难受。所谓皇命不可违,若是圣人下了旨意又该如何?难道她要逼着聂景恒抗旨不遵不成?
听得宋离所言,聂景恒也不由沉默。宋离本以为聂景恒是默认了,却冷不防被这厮给狠狠抓住了双手。
“你这是作甚?”
宋离眉头一拧,总觉得有些不自在。聂景恒手上的热度随着两人的接触传到她掌心,这种异样的暖意让宋离心头发涩,不自觉的别过头去。
“舒宁公主尚在孝期之中,三年之内都不可能谈婚论嫁,这三年之中的变数着实算不得少,璃儿你便信我一次如何?我定然不会让舒宁公主入到安平侯府之中。”
“此话当真?”
对上聂景恒眸中坚定之色,宋离眼睫微微颤了颤,就仿佛被风吹动的羽翼一般,让聂景恒整颗心都不由软了几分,直接开口说了一句:
“我何时骗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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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离到底还是聂景恒回到了安平侯府之中,毕竟她是明媒正娶的世子夫人,若总是呆在京郊的话,之于玥姐儿的名声也算不得好事。宋离自己的人生已经无法扭转了,她总是希望女儿的日子能好过些。
聂景恒所言不错,舒宁公主至少要为圣人守孝三年,才能议亲。不过以舒宁公主的泼辣性子,宋离可不认为这位娇贵人儿能安安生生地度过这三年,若是她使出什么阴损主意,宋离只是区区世子夫人罢了,自然有些招架不住。
转机来的也快,因在当今圣人登位之前,聂舒平站错了位置,隐隐支持被圈禁了的三皇子,所以在圣人心中挂了名,自然为他所不喜。
好在聂舒平也有几分自知之明,在清楚圣人根本不是什么病秧子,多年只是在韬光养晦的蛰伏之后,便主动的上书圣人,言道让聂景恒接替安平侯之位。
圣人本就不喜聂舒平,自然欣然准奏,在圣旨颁布之后,宋离也从世子夫人成为了正二品的侯夫人,如此再站在舒宁公主面前,也算是有些分量,到底也不会再被肆意轻贱了。
此刻宋离正在修建盆景松的枝叶,待听到菱白禀报了这个消息后,她也不由微微有些怔然。没想到聂景恒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让她成了正二品的诰命夫人,这样一来也算是有些保障。
唇畔微微扯了扯,宋离一语不发,只要舒宁公主还未出嫁,她的心腹大患就仍未解除。毕竟本朝的公主一个个儿的都尊贵的紧,若是她真想嫁给聂景恒的话,指不定能有多少种手段除掉自己这个碍事儿之人。
将盆景松修剪的差不多,宋离直接将剪刀交给菱白,就去瞧了瞧午睡的玥姐儿与程哥儿。回府之后,聂景恒便给娃儿起了大名儿,名为聂云程。
程哥儿今天穿着竹叶青色的绸缎衣裳,因天气热得厉害,所以也不必再裹在襁褓之中,省的这孩子一身儿细腻的皮肉都捂出了痱子。抬手捏了捏程哥儿藕节儿似的小胳膊,宋离将薄被盖在孩子肚脐上,省的着了凉。
玥姐儿就睡在了程哥儿身边,这孩子一向都极为乖巧,程哥儿回府之后,她日日都要与程哥儿同吃同住,虽说有乳母带着,但玥姐儿倒也时不时喂程哥儿吃些米糊,当真亲近的很。
看过了两个孩子,宋离也觉得有些乏了,便回到主卧之中小憩了一会子,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等到她再次醒来时,发觉自己浑身都有些酸疼,被禁锢在一个炙热的怀抱之中,正是聂景恒无疑。
“夫君今日回来的倒是有些晚了。”
闻声,聂景恒紧了紧怀中的小娘子,低声作答:“陛下召我去御书房一趟,所以才耽搁了些时候。”
宋离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这才想起从背后环住她的男人已经成了安平侯,心中不由有些诧异,轻声开口问了一句:“以公公的性子,怎会心甘情愿的让出爵位?”
手上微微一用力,将宋离的身子给扳了过来,两人面对面,侧身躺倒在床榻之上,只听聂景恒说道:“我只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父亲思量再三之后,也觉得我所言有些道理。更何况,近年来安平侯府之中发生的腌臜事儿实在是太多了,让父亲动了真怒,身子骨儿也有些经受不住,想要辞官在京郊休养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