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普乡里,顾宅。
林氏刚刚踏进后罩房,就瞧见冯老安人坐在一旁,已经有一个大夫模样的男子坐在齐氏的榻前,一只手搭在齐氏的脉搏上,另一只手则用来记录齐氏的脉案,一板一眼的,看上去很有章法。
林氏仔细瞧了瞧那男子,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很是年轻,难不成他就是周娘子的关门弟子,覃大夫?
冯老安人瞧见林氏来了,亲自起身将她扶到了自己的身边,指着坐在齐氏榻前的男子道:“老姐姐,那位便是你们正定林氏医馆的覃大夫,程儿担心齐丫头的病拖不得了,忙命人去正定把小覃大夫请了来。小覃大夫不愧是周娘子的关门弟子,才施了三针,就稳住了齐丫头的胎。”
林氏笑了笑,那是自然。周娘子常出入达官贵人的府邸,给多少位小产的妇人瞧过,每次都安然保住了胎,并平安生下,且周娘子还精通妇科,才被称作妇科圣手的,她的关门弟子,医术自然也是不凡。
覃大夫似乎听到了冯老安人和林氏在议论他,转过头来瞧了一眼,见来人是林氏,忙行了一个礼,才道:“原来是老夫人来了,师傅接到信的时候,就听老夫人说这边有位小产的夫人,让师傅下来瞧瞧。只是师傅回乡下去了,家里事情又多,一时抽不开身,才让我来替她瞧瞧的。”
“以前听周娘子说你天资聪慧,是她最得意的弟子,如今一看,果然属实。齐氏的胎交给你,我也就放心多了。”林氏话音刚落,就命人递了一盏茶给覃大夫。
覃大夫接过茶,放到了一旁的高几上,“老夫人过誉了,师傅的弟子那么多,属我是最让她头疼的,医术也只学了师傅的三分之一。但请老夫人和冯老安人放心,师傅既然让我来替她照顾齐夫人,我一定会照顾妥当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冯老安人说着,命人拿出了一个红漆木雕匣子,紫娟打开匣子,发现里面竟是满满当当的银裸子,瞧那数量,只怕有半把斤。
“这些银子是给你的,待齐丫头安全生产之后,我再以这里的三倍送去你们林氏医馆。”
覃大夫见状,忙摇了摇头道:“老安人,无功不受禄,如今齐夫人还没有安全生产,这些银子我实在是不敢接受呀,还望老安人收回。”
“给你的,便是你的,只管收着就是。”冯老安人说着,命紫娟把那匣子银裸子送到了覃大夫的手里,覃大夫没有接,而是把匣子放在了榻旁的高几上。
“老安人,这些银子我是不会收的,还望您收回去。待齐夫人安全生产之后,老安人若是想要报答我,初一十五给乡里乞儿村的孩子施点粥吧!我来的时候,瞧见这里有一个乞儿村,那些孩子无父无母,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还望老安人能可怜可怜他们。”覃大夫起身拿起旁边的匣子,亲自送到了冯老安人的手上。
冯老安人听了,只觉得医者仁心,小覃大夫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就想到这些,她们这些半只脚都入土的人,还没能想到这些,只顾过自己的日子。
顾家二房是朋普乡里数一数二的富商,每到初一十五的时候,冯老安人都会命人开仓放粮,救济村里的老人小孩,二房是朋普的富商之一,每次乡里铺桥修路,行修水库这样的事情都是由他们牵头,再领着底下的人做。
只是每次都忽略了乞儿村,乞儿村是乡里的三不管地带,乡里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地痞流氓都住在里面,连官府都管不下来,每次命人送进去给孩子们的油粮饭菜,都让这些人给抢走了,那些孩子最后只能吃他们剩下的,许多孩子生病了死的比比皆是。
距乞儿村不到三十米,就能闻见里面一股一股的恶臭传了出来,有些孩子因为没东西吃,饿死在了里面,也没有人去给他们收尸,直至身体腐烂化水,都还是躺在那里。
“覃大夫,像你这样能关心到乞儿村的人已经没几个了,既然覃大夫不愿意收下这些银子,那我就用这些银子买些吃的,初一十五把那些孩子接到府里面,让他们吃几天饱饭。”冯老安人拨着手中的楠木佛珠,淡淡道。
“老夫人,这怎么能行呀?府里面都是些女眷,万一那些孩子在府里面闹起来,吵到了您和太太,可该怎么办呀?”一旁的紫娟听后,忙把自己心中的忧虑说了出来。
乞儿村是三不管地带,官府都没辙。若是把那些孩子接进来府里吃饭,若是不小心混进了什么地痞流氓,在府里闹起来,那该怎么办呀?
她还听说那些孩子已经成为了那些地痞流氓的工具,帮着他们又偷又抢的,这万一进来了,怕是要出大事的。
“府里请的那些护院是闲着吃饭的吗?若是这点小事都干不好,让管事一个个都给我辞了,重新招几个进来。”冯老安人气道。
“二弟妹,话可不能这么说。让那些孩子初一十五进府来吃饭,虽然说做了件好事,只怕会带来更大的隐患呀!那些孩子是在乞儿村那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可能跟着那些地痞流氓学坏了,二弟妹还是小心行事。不让他们进来,就是在门口支起粥棚来也行。”
林氏一贯小心谨慎,不愿多管闲事,这样的事情,她断是不会去做的。
“林老夫人说的是,若是让那些地痞流氓混了进来,府里面都是手无寸铁的女眷,这可如何了得?还是请了官府出面,在府门前支起一个粥棚,再让那些孩子来吧!”覃大夫已经开好了药方,吩咐人下去熬夜,他才转过头来道。
西厢里面,顾玉棠手里抓着方才门房叫人送过来给她的信,信是蔡妈妈写的,蔡妈妈在信里面说玉里突然病了,一直躺在榻上未曾醒来。
玉里怎么会病呢?她不是把玉里交给顾玉成照顾了吗?难不成是顾玉成没有把玉里照顾好,反而让他病了。
顾玉棠想了想,觉得不大可能,上一世就是顾玉成把玉里接到他的府里照顾的,顾玉成对玉里的感情不一样,所以定不会让玉里生病的。
除非,除非是有人下毒,不然玉里的病已经在渐渐恢复,怎么还会突然发病呢?
那究竟是什么人,那么大的胆子,敢在顾玉成的院里,给玉里下毒。顾玉棠这样想着,就将自己的猜测写到了给蔡妈妈的信里,然后让阿华去交给门房,送去街上的驿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