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妈妈,把海氏留在杨氏院里学管家,我自有我的用处,这几日你就老老实实地守好院子,莫要让闲杂人等进进出出就是。”
梁氏话罢,朝着身边站着的秦妈妈招了招手,示意她出去。
秦妈妈得了梁氏的意思,正要出去的时候,想起了今日仙元观有女冠进府见大太太的事情,以为梁氏还不知道,就禀道。
“太太,听说今天仙元观差人过来了,是个女冠,听说还是张大天师的女弟子,专程过来拜会大太太的。”
“仙元观差人过来了,还是张大天师的女弟子?去见杨氏做什么,可叫人打听清楚了?”梁氏手中捧着盏冒着茶香的茶盏,轻轻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茶香就慢慢飘了出来。
“回太太的话,老奴已经差人过去打听了,只是在小花厅里头伺候的,毕竟不是咱们安插进去的人,若是想要打听清楚那女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只怕是还有一定的难度呀!”
秦妈妈是这样解释道,毕竟澄园那边都是大长房的人,若是她们请了个人过来这边问话,岂不是叫杨氏生疑?
“既然澄园里头咱们安插进去的人少,又打听不出什么,就喊人把那女冠请到家里来,我好好问问她。”梁氏话音刚落,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把茶盏摆在了一旁的高几上,就对着秦妈妈吩咐了几句。
“秦妈妈,你去隔壁院好好看看,把那女冠请过来,就说老太爷的牌位供奉在仙元观这么多年,可喊人每月定时去收拾打扫?
还有就是,请她过来,我想要问问她,在仙元观里头供奉一盏海灯,需要多少银子?”
梁氏刚吩咐完,秦妈妈得了梁氏的吩咐,就去澄园请那女冠过来了。
半晌之后,秦妈妈就带着个手持拂尘,发髻上头簪了一个青玉冠的女冠过来,因着梁氏是出身金陵的梁王府,是皇亲国戚,所以那女冠对着梁氏行了大礼。
而方才在澄园的时候,那女冠对杨氏行的是中礼,虽说两者都是行礼,但还是有很大的不一样的。
“听说小道长是在张大天师的得意门生,张大天师闭关修行多年,仙元观中的大小事务,都是由小道长一人所掌。
我还听说了,张大天师有意把天师之位传给你的师妹,仙元观的张小天师,而不是小道长你,不知我说的可对?”
梁氏说着话,秦妈妈已经喊了茶水房伺候的丫头把茶点和茶盏都摆在了那女冠身旁的黄花梨木的小几上。
听着梁氏说了这些,那女冠似乎不为所动,捧起了小几上头摆着的茶盏,掀开茶盖,轻轻闻了闻,是上好的衡山玉露。这样的茶,需得用每日清晨,牡丹花叶上的露水来煮,才是最清甜的。
那女冠仅仅只尝了一口,手中依旧持着那把带了些年代的拂尘,回了梁氏方才那些话。
“都说顾家二太太梁氏消息灵通,如今一见,果然属实。
只不过方才太太喊婆子来请贫道过来的时候,问的是顾家老太爷在五松园的牌位,和想要为家中的故人,请一盏长明海灯。如今却问起了贫道的师傅,师妹,不知二太太所言是想做什么?”
梁氏也装作没听懂那女冠方才这番话一样,笑着就回道:“小道长言重了,我不过随口一提,谁料小道长还当真了呢?不过我家老太爷在仙元观的牌位,我们家这么多年一直没人去打理,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那女冠面上仍旧是一副淡淡的模样,既然梁氏不向她道明请她过来的用意,那她也不必和梁氏多做纠缠。
“二太太,顾家老太爷在仙元观五松园的牌位,大太太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会喊府里的丫头婆子过去打扫的,难不成大太太没和二太太说吗?
再说了,五松园是仙元观的禁地,平时也没人进去打扰,想必还是很安静的。”
既然那个女冠回了老太爷牌位之事,那么她再找旁的事,来问问她。
梁氏心中想了一番后,继续道:“小道长,听说仙元观可以供奉祈福的长明海灯,我家玉成哥儿和她媳妇刚成亲不久,我想为我家玉成哥儿和她媳妇供奉两盏祈福的长明海灯,不知供奉多少才合适?”
“既然是贵公子和夫人的欺负海灯的话,可以供奉在海灯阁里头,贫道虽是负责观中的大小事务,但也只是涉及三大殿。
旁的殿宇,自有我家师妹负责,若是二太太真的想要诚心诚意为贵公子和夫人供奉祈福海灯,不如去观里问问。”
那女冠这样说,摆明了就是不想再和梁氏纠缠下去。
谁知道梁氏像是听不懂那女冠话里头的意思一样,有继续装模作样地问了几句。
“小道长,若是现在我差人去仙元观,路途遥远,只怕人还没有到仙元观,天色已经黑了,那个时候赶路也不安全。
小道长在仙元观住了这么多年,想必对观中的事了如指掌,不如还是请小道长告诉我吧!我好吩咐下去底下的丫鬟。”梁氏说着,亲自把面前摆着的一道茶点,递到了那女冠面前的小几上。
小碟碰撞到小几,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声响。
听着梁氏方才说的那些话,那个女冠也察觉出来,梁氏不是想要问这些问题,而是想要借着这些问题,问旁的罢了。
自己先前是从澄园那边过来的,一直听说这顾家大太太杨氏和二太太梁氏,一向是个面和心不和的一对人物。
如今梁氏喊了妈妈请她过来,只怕是别有用心,想要知道旁的吧?
她还要回去仙元观复命,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来陪着眼前的梁氏打哑迷,当即就道。
“二太太,明人不说暗话,您让您身边这位秦妈妈把贫道从澄园请过来,不是想要问这些废话的吧?二太太想问什么,只要是贫道知道的,贫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着那女冠终于肯说,梁氏立马就回道。
“小道长是个爽快人,既然小道长这样说,那妾身就问了。方才小道长是从澄园出来的,不知大太太吩咐了小道长什么,和小道长说了什么?
小道长过去,又是做什么的?”
梁氏这些话,恐怕才是真心话吧?她心里想要对自己所说的,但她毕竟是奉了师傅的命过来的,来给顾家大太太带信的。
若是因着自己和眼前这位顾家二太太多说了几句,到时候把自己卷入到了顾家的这些斗争中,只怕师傅听了,也是会责怪自己的
再说了,师傅与陆良卫的顾家,才是多年的故交。至于眼前的顾家,不过就是仙元观普普通通一香客罢了。
那女冠面上仍旧是淡淡的表情,一脸的风轻云淡,似乎没有受面前梁氏的影响。
“二太太问的,请恕贫道不能相告。贫道是奉师傅的命令来的,见的人也只是大太太一人罢了,若不是二太太嘱咐了妈妈请贫道过来,贫道是绝不会过来的。
且二太太想要知道的,正是师傅叮嘱贫道,不许贫道说出去的。师命难违,还请二太太恕罪!”
那女冠话音刚落,起身就要出去,却被身边的秦妈妈给拦住了,拦在了屋门前,还有几个屋里伺候的丫鬟,也机警地退到了屋门前。
“二太太,您这是做什么?贫道是从仙元观出来的,难不成您想要把贫道扣在这里不成?”
仙元观是云南许多世家共同供奉的道观,而顾家,不过是供奉仙元观的这些世家中的一个罢了。
若是梁氏真的敢把那个女冠扣押到府里,到时候仙元观的人追究起来,只怕就没有那么脱身了。
秦妈妈仍旧是守在屋门前,不许那个女冠出去。
她是奉梁氏的命令行事的,只要梁氏下令让她放了那个女冠出去,她自然是会放的。但梁氏如今一言不发,她也不好得放了那个女冠出去。
“小道长,您也是知道我的。妾身出身金陵的宁王府,和宫里也说得上话。虽说你仙元观受了许多世家的供奉,但若是我把你扣押在这里,到时候仙元观派人来找,我慌称你没有来过,难不成仙元观还能到我的府里搜查不成?”
梁氏一脸平静地往着眼前那女冠,似乎是想要等待那个女冠的回话。
“二太太,您这样做,难不成就不怕得罪了官府吗?仙元观也是受官府保护的,外头的小道看见我没有出来,难不成就不会回去报了观里,让观里的人来救我吗?”那女冠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传来了几声重重的敲门声。
秦妈妈打开门,只见一个穿了淡绿色小袄,绾了双丫髻的小丫鬟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面上充满了着急之色,似乎是外头出了什么大事一样。
从那个女冠身边绕过,回过头看了那女冠一眼,就到了梁氏的面前。
梁氏看了她一眼,知道是自己屋里伺候的丫头,以为是二老爷那边出了什么事,轻轻地问了句。
“小袄,是不是老爷让你过来的?老爷在书房那边做什么?”
那个丫头走近了梁氏,用着只有梁氏能够听见的声音,急急回了句。
“太太,老爷那边没什么事,是大太太吩咐奴婢过来的。大太太知道太太把仙元观的女冠请到了荟园,说是二门上的婆子已经备好了车,马上就要送着那女冠出去,问奴婢来要那女冠了。”
听着那丫头这样说,面上一直是淡淡的梁氏,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
“大太太知道我把那个女冠请过来了?是谁去知会大太太的?”
小袄是梁氏贴身伺候的丫鬟,这些日子跟在二老爷身边伺候,不敢欺瞒梁氏,只得实话实说回道。
“太太,是老爷和大太太说的。秦妈妈把女冠请过来的时候,在路上遇见了老爷,老爷问了秦妈妈几句,随后就去了书房。谁知道片刻后,老爷就派人去了澄园,告诉了大太太这些。
奴婢生怕太太不知,就特地趁着大太太还没有过来,赶紧来报您。”
听着小袄这样说,梁氏只能放那个女冠走了。只是还没有从那个女冠口中问出什么,就要送了那个女冠走,实在是划不着呀!
这回问不出什么,还被杨氏知道了是自己请了那个女冠过来,就连杨氏,也要提防起自己来了。
“小袄,老爷人呢?平白无故地,老爷去和那杨氏多说这几句做什么?”梁氏心中有气,又问了那丫头几句。
那丫头见梁氏这样问,只能回道:“太太,奴婢们也想劝住老爷,可是老爷是自己过去的澄园,难不成还要叫我们这些个丫鬟,拦着老爷,不让老爷出去吗?”
那个丫头这样说着,就听见屋外传来了春蝉的声音。
“二太太,我家太太知道仙元观来的小道长,在您屋里,特地喊了奴婢过来,带了小道长出去。”
守在屋门前的秦妈妈,听见了春蝉的声音,赶忙把屋门推开一个缝,细细瞧了一眼屋外。
只见春蝉已经带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守在了屋外,似乎就是来接仙元观的那个女冠出去。
见状,秦妈妈已经慌了,急忙走到了梁氏的面前,想要问了梁氏的意思。
“太太,大太太已经命春蝉过来了,想必是已经知道了那个女冠在太太这里的事情了,趁着咱们还没有从那个女冠口中问出什么,赶紧差人送出去,应付了春蝉那丫头再说。”
梁氏没在听秦妈妈和那个丫鬟小袄的话,但见她们两个面上都带了几分慌色,心中的火气一下子就升了上来,当即就斥责了几句秦妈妈。
“慌什么慌?又不是杨氏亲自过来,就算是杨氏亲自过来,我不把人交出来,难不成她还能喊了丫鬟进来,搜我的屋子不成?”
受了梁氏的几句训斥,秦妈妈和小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皆垂手侍立,等着梁氏的吩咐。
梁氏转过头看了一眼仍坐在屋里那女冠,见她面色从容,想必是早就知道了杨氏会喊人过来救她,心中暗自叹了几声。
还是道,“既然大太太已经派春蝉姑娘来接小道长过去了,那妾身就不多做挽留,让丫头送着小道长出去吧!”
一旁的小袄得了梁氏的吩咐,领了屋里伺候的几个丫鬟,就把面前那女冠安然无恙地送了出去。
亲眼瞧着那女冠上了马车,春蝉又安插了几个得力堪用的跟车婆子,陪在了那女冠身边,才敢回去给杨氏复命。
“你说是梁氏喊了秦妈妈,把那个小道长请过去的?那么梁氏请了那个小道长过去,问了些什么?”
杨氏坐在书房的软榻上,面前摆了几摞账本,屋外有几个庄子的庄头已经入府,等着给杨氏查帐。
春蝉想了想,才回道:“听秦妈妈身边跟着的丫鬟说,二太太请了那个女冠过去,问来老太爷的牌位,和为玉成哥儿和海氏请祈福海灯的事情。
后面二太太又问了那个女冠几句,只可惜还没有等那个女冠回话,小袄就进去了。”
听见了‘小袄’二字,杨氏愣了愣神,旋即又问了春蝉几句。
“小袄是在二老爷屋里伺候的,是二老爷的人,还是二太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