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下山,要么留在原地。
下山去有可能会有余震,有可能会有泥石流,存在着不可预估的危险。
留在原地不动,风寒露重,又冻又饿,死亡的风险同样很高。
韩光当机立断:“先送身体虚弱的同志下山。”
经过暴风雨的洗礼,他们没有一个人有一丝干纱,火柴药品全都进了水,连手电筒都拧不亮了,燃火取暖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江筠全身关节都冻得僵硬无法弯腰,还是李彩霞帮着推了好几下才趴到了陈援武的背上。
熬了一夜,终于可以感受到陈援武的热度,江筠已经哭都哭不出来了。
陈援武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挪动:“小筠,幸好我们及时上山了,干休所塌了两个屋顶。”
其实是暴风雨掀翻的。
原来的山路横七竖八地倒着不少被暴风雨连根拔起的树,他们现在下山走的这条路,是陈援武带人临时挖出来的。
江筠有气无力地道:“幸好你在!”
只要他在,她就不怕任何危险。
陈援武担心了一个晚上,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筠,你肚子疼不疼?”
江筠无声笑了笑,低声道:“公瑾仲谋,稳着呢!”
不管多冷多么黑暗,就因为江源一直抓着她的胳膊,江源手心的热量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她,她才有力气维持呼吸,让腹部暖暖的——那是她全身唯一有热度的地方。
陈援武感动不已:“小筠,谢谢你!”
江筠提着一口气:“我还能坚持住,不怕,他们两个肯定没事的。”
……
天光大亮,所有人都挪回了干休所。
他们不敢呆在自己的房间,统一挤到了大会议室。
好在大家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一夜的惊险,仿佛不过是经历了一个全体紧急集合。
烧热水,换衣服,分发热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韩光一夜未眠,眼睛布满了红丝,心里更牵挂的是百多公里以外的人们。
召开了紧急会议,用干休所仅有的两辆车,带上伤病员一边开路一边往外走。
作为孕妇,江筠是他们首要考虑照顾的病号。
江筠谢绝了韩光的安排,还把江源推出去:“韩伯伯,我的身体不适合颠簸,留在这里反而更安全。您在山上看到了很多别人看不到的情况,大家更需要您!您应该先出去,就让江源跟在您身边,他一定会照顾好您的身体!”
韩光感动:“让你爱人留下来陪你!”
江筠摇头:“他该归队了!”
在这个关口,高风亮节的话,她必须提前说。
若是陈援武先告诉她不得不归队的决定,她的心会揪痛。
韩光大手一挥:“好,你不愧是我们军人的好儿女好家属!我会尽快让人来带你们出去!”
大家都在这里,陈援武不方便跟江筠说悄悄话,临行前跟江筠说:“你还记得江源说的话吗?只要我好好的,你们母子就会好好的!”
江筠强忍着泪意点点头。
纵有千般不舍,万分不愿,还是得看着他离开。
人员一下子减少了一大半,留下来的小部分人中还有一半是老弱病残。
在等待救援的时光里,他们还得继续努力自救。
风雨过后,太阳出来了,干休所四周充满了树木腐烂的味道,有小动物四处窜动觅食。
江筠最怕的就是这个。
在非洲雨林的土著,感染发病的高峰期就是这种环境。
干休所的物资,能用的都搬到大会议室来了。
江筠提议把锅灶都搬到会议室门口来:“万一救援的人不能及时赶到,我们还要在这里过夜的话,我们不单止要防余震,还要防止动物跑进来。”
会议室有的窗户玻璃已经碎了,没有办法换,就这么敞着,半夜不怕冷,怕小动物进来取暖觅食。
在七十年代普遍还没有动物防疫检疫的药物,山林里所有的小动物都是可怕的病菌携带者。
留下来照顾他们的医生护士也束手无策:“那怎么办?消毒水都没有了!”
江筠想了想:“有石灰就行。”
食堂的伙头兵有办法了:“反正下雨都把房子给泡坏了,那就先扒两堵墙,把墙上的石灰给刮下来呗!”
新垒的两间房子墙还没干就遇到了暴风雨,地上都是白白的石灰水。
几个身体好的壮劳力二话不说,拿着铁锹就去铲石灰。
李彩霞含着泪给江筠搓手暖脚:“小江老师,你的脚怎么还是凉的?开头不是热乎了吗?”
江筠自从怀孕之后,就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总是找不到恢复体能的感觉。
她摸了摸腹部:“没事,肚子还是暖的,你去帮我打盆热水来,我再泡泡脚。”
盖被子不如直接泡热水来得快。
冻了一宿,江筠已经有重感冒的不好预感,可是她害怕药片有副作用,既不敢吃消炎药,也不敢吃感冒药,只是咬牙硬扛着。
打点滴输液就更不敢了,本来身体就凉,药水更凉。
李彩霞流着眼泪:“哎,要是江源在这儿就好了,他的手可烫了,抓一抓就能热乎起来!”
江筠促狭的笑:“哦?他抓热你的手啦?”
李彩霞顿住,忘了流泪,面红耳赤的道:“开头下山的时候,我好几次差点摔个大跟头,都是他把我拽起来的。”
江筠抓着李彩霞的手:“你没洗手呢吧?那我就跟你握一握手呗,江源的热量还在,就传给我呗!”
李彩霞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小江老师~”
江筠躺在床上:“我睡一会儿,肚子难受。”
空气里散发的霉味,也让她不舒服,就找了个蜡烛来,点在床头旁边。
李彩霞看江筠合上眼睛,就起身出去看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帮忙做的。
护士给一个老首长送药,顺便给江筠做检查,看到床头的蜡烛,呼的一口吹灭:“大白天的点什么蜡烛!一倒下来起火了怎么办?又没人看着。”
江筠睡得很不安稳,鼻子痒的难受,打了几个喷嚏坐起来,只觉得头重脚轻,喉咙也痒,抑制不住的大咳起来。
这一咳,就没停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