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茶被陆丹青留在宅子里守着,魏燃则在小树林周围布下结界将他们与外界隔绝开来,免得动静太大惊扰了别人。
那只鸟人离开后陆丹青满身血污地走了出来,魏燃忙上前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了。
“您——”
“我没事。”
“……是。”
魏燃垂下头,放慢了脚步,稍稍落后他些走着。
陆丹青恹恹地走了半天,周围黑灯瞎火的,只觉得累得不行。恨不能一屁股坐下来休息,记得刚才抓着那鸟人过来的时候好像也没这么累啊……
“大人……”
后面的魏燃小心翼翼地开口:“您为什么不瞬间移动回去?”
陆丹青:“……”
就你有嘴,一天到晚叭叭的!
被自己蠢到失语,陆丹青哼了一声,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忘了,只当没听见,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原地。
魏燃摸摸鼻子,也跟了上去。
小茶化作原形蹲坐在房檐处,占据高地居高临下地监控着一切。直到陆丹青的身影忽然出现,狐小茶眼睛一亮,纵身一跃便跳了下去,轻巧柔软的身姿在落地的刹那变回人形,向陆丹青迎了上去。
狐小茶的人形是个美艳动人的长相,一双柔媚的狐狸眼在看到陆丹青一身血的时候就迅速地蒙上了一层水雾,他要哭不哭地看着陆丹青,眼里含着一包泪,看起来好不可怜。
“丹青大人——”
陆丹青本来心情不太好不想理人,但狐小茶就这么可怜巴巴地瞅着他,搞得他一阵无奈,摸摸他的头道:“哭什么,我不是还好好的吗?”
狐小茶神情难过地看着他,头顶忽然冒出两个兽形耳朵来,绒毛细小柔顺,在微风中一颤一颤的。
他看着陆丹青,两只狐狸耳朵往下一趴。
陆丹青忍不住笑,抬手捏了捏他的耳朵尖。狐小茶舒服地眯起眼,顺势在他手掌上蹭了几下。
一边蹭还一边挑衅一样的斜眼去看魏燃,就差没把尾巴翘天上去了。
魏燃抿唇,面无表情道:“大人,您的伤该处理一下了。”
陆丹青其实伤得不重,只是血流得多看着吓人而已,只有肩胛骨地方的几个刺破了血肉凹陷下去的指印比较严重,连带着骨头都变了形;后背上还有道爪子一样的抓痕,血肉外翻,露出森森白骨。
魏燃跪坐在他身后,嘴里冒出一段晦涩难懂的符文,继而抬手,瘦削而苍白的指尖自血痕上轻轻划过。紧接着便见那裂开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陆丹青只觉得一阵酥麻痒意,他费力地扭头,看见魏燃正贴在他背后,舌头轻轻地舔舐着他的伤口。
陆丹青感到有些怪异:“……你干嘛?”
“疗伤。”魏燃低声道。
陆丹青这才想起来魏燃的原形是蛊鹮,虽然贼鸡儿丑,但身形巨大,翅膀有力,且獠牙长而尖,毒液带有毒性,唾液也像蝙蝠一样有麻醉的功能,若真要用原形打起来,相信蛊鹮在排行榜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不过,现在谁还用原形打架呢?而且还是这么丑的原形。
陆怪物轻轻哼了一声,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后背麻麻的,像是有成百上千只蚂蚁在上面爬,但疼痛倒是真减轻了不少。
……好吧,丑归丑,到底还是有点用。
魏燃尝到了血腥味,他闭上眼,一一吻过陆丹青背后的伤痕。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不怀好意,狐小茶尖锐地叫了一声。陆丹青看了他一眼,朝他招手:“小茶,过来。”
狐小茶跳进他怀里蹲下,冲后面的魏燃龇牙咧嘴地咆哮。
“小茶。”陆丹青警告地点点他的额头,“乖一点。”
魏燃短促地笑了一声,从陆丹青背后伸手去摸狐小茶。两人紧贴在一起,魏燃伸手的动作就像是在抱住他一样。
“小茶总是这么精力旺盛。”
魏燃柔声说,捏了一下狐小茶后颈的软肉,惹得他一下子炸了毛,茂密柔软的白毛根根炸起,让狐小茶一下子就变成了刺猬小茶。
陆丹青若有所感,回头去看魏燃,却差点和他直接亲上。
这距离近的过分了,陆丹青不退不避,两人几乎是鼻尖相抵的状态。魏燃喉结微动,他垂下眼,微微偏了偏头,顺势亲了下陆丹青的唇。
陆怪物眼睛一眯,捏住他的下巴,舌头顺着他开阖着的薄唇中探了进去。
狐小茶被迫挤开,他跳到一边,眼睁睁地看着陆丹青推着魏燃的肩膀把他压倒在地,气得差点没一撅蹄子昏过去。
魏燃的反应很生涩,全程被陆丹青勾着舌头吮吻□□,呼吸声愈发急促起来,搭在陆丹青腰间的手无意识地来回摩挲着,意乱情迷之间只觉得浑身燥热,努力挺起上半身挨近他。
狐小茶在纠结要不要变回人形,却又怕到时候俩人顾着亲没空理他,那真是无比尴尬了。
“大人——唔——!”
魏燃声音低哑,陆丹青用膝盖分开他的双腿顶了进去,在某处不可描述不轻不重地碾了一下,便听魏燃的声音猛地变了调。
陆丹青轻笑了一声,慢吞吞地直起身子站了起来,拿过一旁的外衣披上。
魏燃一愣,随后也要跟着起来,却被陆丹青一脚踏在胸口踩在了地上。
“丹青……大人……”
他原本只叫了陆丹青的名字,却又在他冷淡的注视下加上了敬称,方才的热度逐渐褪去,陆丹青神色不变的模样令他苍白了面色,手脚冰凉。
“魏燃,”陆丹青说,“知道主仆契约的由来么?”
魏燃怔怔地仰头望着他。
根据书本记载,所谓的主仆契约在最开始其实是用于爱侣之间,目的是为了保证另一方的忠诚。而后来,这契约被某个恶魔私自篡改了符文,成为主仆契约,并且哄骗着另一半签订契约,束缚了他——又或者说,是将他变为了供自己驱使的奴隶。
再后来,主仆契约几经修改,原本还需要经过双方进行协商交易达成一致同意才能够订立的契约,慢慢地演变成了契约者单方面的压榨,只要力量足够强大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当然,地狱里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和规则可言,这一点所有人都明白。
魏燃低下头,说:“知道。”
陆丹青松开腿,魏燃有些僵硬地爬起来,跪在他脚边。
“地狱深渊不是人间。它的标签是弱肉强食和利益至上,那里从不存在感情这种东西,明白吗?”
魏燃抿唇不语。
陆丹青俯下/身,摸摸他的头。
“你跟在我身边很久了,魏燃,所以我才和你说这些。”他温声说,“感情很危险,它会让你失去控制,甚至是迷失自己。这很危险,知道吗?”
他反复着危险二字,循循善诱,带着劝诫。
魏燃沉默,他并不认为自己迷失了什么,正相反,正是陆丹青才让他找到了自己。但魏燃知道他不能再和陆丹青表露更多,否则只会将他推得更远。所以他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陆丹青满意地直起身子,他居然把一朵养坏了的花骨朵教育了回来!在这一刻,陆·人民教师·丹青简直感觉自己的灵魂得到了升华和圣光的照耀!
“我知道你也有一些生理需求,”陆丹青善解人意地说,“说起来,你总是跟着我,也没见你出去放松过。要不,我给你在这儿找几个人?又或者是小茶,嗯,小——”
他转头要去找小茶,却见狐小茶一跃而起变作人形,愤怒地冲他挥舞着手臂:“不要把我和他扯在一起!我会吐的!!我一定会吐的!!”说完还做了个呕吐的姿势以表决心。
陆丹青:“……”
魏燃面无表情。
他深吸了口气,平静道:“不用了,跟着您就很好。如果……如果一定要有的话,那个人,我也只希望是您。”
“emmmm……”陆丹青回想了一下自己建设社会主义的行程表,有些为难,“也不是不行,不过还是等我有时间再说吧。”
说完,他瞥了眼对方依旧精神充沛的下身,体贴道:“不过,这个我还是可以现在就帮你解决的。”
感觉到陆丹青的视线聚焦在某处,魏燃不自觉地舔舔嘴唇,小茶愕然地瞪圆了眼,眼看着陆丹青就要解开魏燃的衣带,顿时也顾不上许多,胡乱给自己撸了几把,然后冲上前兴奋地对陆丹青说:“我我我!还有我!!”就差没把嘴唇怼他脸上了。
陆怪物:“……”
虽然对魔仆还是一视同仁的好,不过两个一起的话,好像又有些累。
陆丹青顿时感到索然无味起来,他撇撇嘴,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累了,你们俩做葫芦娃去。”
然后小茶和魏燃就被他一手一个提溜着扔到了门外。
“……”
“……”
魏燃:“打架吧。”
狐小茶一梗脖子:“打就打!”
……
陆丹青在曲舒景房里的桌上趴着休息了一会儿,隔天早上方霁白就急哄哄地来和他换班了,催着他去睡觉。
陆怪物打着哈欠应了一声,他是真困了,直接一觉睡到了中午。
之后卢靖来叫他起床,陆丹青迷糊着坐起来,哈欠连天。
卢靖顺了顺他的头发,说:“丹青,曲师伯醒了。”
陆丹青的哈欠一下子憋了回去,他作出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说:“师父醒了?真的?!”
“当然是真的。”卢靖说,“先穿了衣服再——喂!穿了衣服再出去!外面冷!喂!陆丹青!!!”
陆丹青穿着里衣一溜烟跑了,卢靖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衣柜里拿了件厚实的狐裘披风。合上衣柜门时无意间瞥见窗外的树上站着只形容凄惨的老鹰一类的大鸟,翅膀上的毛秃噜了一大片,露出淡粉色的嫩肉,脖子上也有咬出来的血痕,活像是被百来只雄鹰给轮过一样。
卢靖被自己的比喻给逗笑了,也没有多想,转身追着陆丹青跑了出去。
他去到曲舒景房间,陆丹青已经和曲舒景一起赖在了床上,被他环着腰身抱住。
卢靖顿住脚步,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转念一想,曲舒景好歹可以说是把陆丹青养大的,亲密些倒也不奇怪,便没说什么,走了过去。
“曲师伯。”
“嗯。”
曲舒景淡淡地应了一声,动作自然的接过他手里的披风给陆丹青披上,密不透风地裹了个严实后接着抱住。
卢靖心里的怪异感愈发浓厚,曲舒景在陆丹青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惹得他直笑,靠在曲舒景身上瞪他:“快出去啦,我和师父有话要说。”似乎是因为心情好,连说话的声调都是上扬的,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
卢靖脸上是惯常的漫不经心的笑意,见曲舒景在看他,也不避讳,上前摸了摸陆丹青的脸,说:“好,那你一会儿要赶紧出来吃午饭,很晚了。”
“知道了,你怎么跟师兄一样啰嗦。”陆丹青不满地嘟囔。
卢靖给气笑了,伸手去捏他的脸颊:“小坏蛋,我还不是怕你胃又——”
陆丹青不高兴地瞪眼,但还没等他有所动作,曲舒景却神色一冷,一下子便将他的手挥开了。
他力道不小,与卢靖手臂相撞,发出一声闷响。
陆丹青一愣,懵懵地回头看了看曲舒景,又看了看卢靖,还是说:“卢靖,你先出去吧,我和师父说会儿话。”
他明显的偏袒让卢靖又是委屈又是生气,固执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紧抿着唇看他,像是不要个公道决不罢休一样。
“卢靖——”
陆丹青想要起身,却被曲舒景拉住了手腕。
“出去。”
曲舒景冷声道。
卢靖挑眉一笑,一贯的轻佻散漫,眼底却是冷凝一片。
“凭什么?就凭你是他师父?曲舒景,我和陆丹青上床的时候,你可不知道还在哪片林子里昏着呢。”
话里浓浓的讽刺和嘲弄几乎快要溢出来。
卢靖幼稚的示威令曲舒景神色一凛,握着陆丹青的手不自觉的紧了几分,紧盯着他的眼里没有半点光亮,漆黑苍茫得如同荒野。
“阿青,他说的是真的?”
陆丹青:“……”
他点头。
“是真的,师父。”
卢靖志得意满地走了。
出了门,他看见方霁白站在院子里的池边看鱼。
卢靖想了想,朝他走过去。
方霁白与他话不投机半句多,但本着为人的礼貌还是不冷不热地问了句:“有事?”
卢靖开门见山:
“方霁白,我觉得你师父对丹青的态度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