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宗羲的一席话语得自信而又略带一些张狂。孙露虽然依旧觉得目前不是对付朝鲜的好时机但眼见一向沉稳的黄宗羲如此表现。她不由地也有些动容起来。却见她重新打量了一下黄宗羲后沉吟了一声询问道:“看来黄卿家十分自信啊。那你就为何朝鲜贵族的态度不会影响到我军对朝的作战?”
“回陛下那是因为我军在军事上根本不需要那些朝鲜贵族提供帮助。他们对我朝真正的意义在战后。”黄宗羲一字一顿地道。
“战后?”孙露眉毛一挑问道。
“是的陛下。这些朝鲜贵族是我军处理战后事宜的关键。就目前来看朝鲜王对我朝的戒心一直以来都很重。特别是在我朝出兵倭国之后朝鲜方面更是犹如惊弓之鸟。不仅加强了其沿海各港口的戒严还对外号称在鸭绿江畔囤兵十万。这一切的一切都明朝鲜方面其实是十分惧怕我朝大军的。”黄宗羲到这里从衣袖上取下一根飘落的丝向孙露比划道:“陛下请看目前的朝鲜就像一要紧绷的弓弦一般看似剑拔弩张实则脆弱不堪。只要稍稍加力这根弦就会嘭地一声绷断。”
眼见黄宗羲猛地拉断了丝孙露似乎有明白了他的意思。却见她低头思略了一下后欣然抬头道:“卿家的意思朕明白。可是这既是一张满弓那上面一定会架有一支利箭。被满弓射出的利箭所伤可不是一件玩笑事啊。”
“陛下圣明。现在的朝鲜确实是在倾一国之力只为一箭。据臣所知朝鲜王自五年前起就在国内橫兵厉秣打造了一支号称高丽虎的禁军。由李朝大将军朴仁熙统帅目前正囤于鸭绿江畔。其装备虽不能与我朝大军相提并论。但在朝鲜多山的地理环境下朝军的优势也十分明显。因此称其为朝鲜王架在鸭绿江上的利箭一都不为过。”黄宗羲到这儿忽然将话锋一转道:“然则箭矢就是箭矢。它只能有一个方向。所以我朝的大军只要在这支箭矢射之前。斩断它的弓弦。那再锋利的箭矢也不过是要棍子而已。”
“那黄卿家想如何在朝鲜人反应之前斩断弓弦呢?”孙露颇感兴趣地问道。
“回陛下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只要控制了那双持箭的手那一切就都成定局了。”黄宗羲略带杀气地道。
“是这样啊。”孙露听罢若有所思地了头。在沉默了半晌后她缓缓地抬起头向黄宗羲正色道:“黄卿家你的分析确实没错。但你可知你们的计划看上去更像是在赌博?”
“回陛下有时候人就要有放手一赌的胆量。朝鲜王以绵薄的国力妄图螳臂挡车他这不也是在赌吗?”黄宗羲进一步进言道:“陛下朝鲜、倭国虽然只是弹丸国。但他们与帝国毗邻。如果连这样的国帝国都驯服不了日后如何能放手四海与其他海外国家争夺利益。虽表面上来看在朝廷征倭之战的中途另辟战场不是明智之举。但目前帝国既有征朝的理由也有征朝的民意。还朝的大军。因此眼前才是征朝的最佳时机啊。”
面对黄宗羲的侃侃而谈孙露不得不承认在煽动人心方面他确实有那么一手。想到这里她不由打趣地道:“在国会那里黄卿家莫不也是这样服那些国会议员的吧。”
“回陛下国会通过此项计划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毕竟现在对倭作战正在朝廷。朝鲜与倭国又互相毗邻。在后勤上与兵源上都可以共用。如果在征倭之战结束后再起兵征朝则需要重新建立后勤系统。重新调动兵源。正是出于成本上的考虑。国会才答应了这项计划。”黄宗羲跟着解释道。
成本考虑?莫不是利益考虑吧。孙露在心中如此想道。她十分清楚无论黄宗羲用再多的词汇对征朝计划进行粉饰都无法掩盖这个计划背后那冲鼻的铜臭味。由于朝鲜方面的封锁。中原的朝鲜参价格已经比征倭之战前翻了三倍有余。巨大的利润诱惑让中华朝的财团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开辟新战场了。想到这儿孙露不禁在心中苦笑了一声随即了头道:“嗯那既然诸位在军事上已经拟订好了计划。那对于战后的善后事宜想必卿家也已考虑透彻了吧。刚才卿家提到朝鲜的那些贵族是帝国在朝鲜站稳脚跟的关键。不知卿家想出了什么办法来利用这些贵族?”
“回陛下关于战后的善后事宜臣与殖民司的龚大人经过讨论认为最稳妥的方法还是扶持那些贵族在朝鲜效仿我中原建立议会。”黄宗羲一个拱手回答道。
“建立议会?如果朕没记错的话外务部与殖民司这次在给德川幕府的信函中也曾要求倭国在平乱之后建立议会。看来诸位卿家推广我朝制度的兴致很浓啊。”孙露听罢微微一笑道。老实当初得知内阁计划向倭国推行议会制度时孙露还真大吃了一惊。须知中华帝国向来就没有那种叫嚣着要到处输出革命、文明或是自由的劲头。而孙露本人亦对倭国建立议会可能导致其社会产生变化而担忧过。但国会与内阁既然双双都达成了共识。她便没有去阻止殖民司的这项计划。然而此刻黄宗羲又提到了要在朝鲜建立议会。这让孙露不禁越好奇起来。
“回陛下让倭朝两国建立议会固然有以我天朝的礼法教化蛮夷的意思。但这么做更多的是为我中华的霸业着想。”黄宗羲义正言辞地道。
“为中华的霸业?难道卿家是想通过操纵这两国的议会来控制这两个国家吗?”孙露想了一下道:“这个想法虽是不错。可黄卿家有一你得注意议会是由诸多势力组成的。相比控制一国君主或权臣来操纵一国的议会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啊。”
“陛下所言极是。帝国只要扶持一个亲华的君主或权臣上台确实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完全控制倭朝两国。但这么做失去的却是倭朝两国的民心。虽作为宗主国在殖民地名声不可能好到哪儿去。可也不能差得太离谱。通过君主或权臣来控制一国势必会在殖民的百姓心中产生抵触感这种抵触感既来自于殖民地民众民族感情也可能出于对亲华政权统治的不满。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现在倭国的德川幕府。在帝国的诸多藩属国之中德川幕府恐怕是最顺从的一个。然而也恰恰就是倭国人制造了行刺陛下您的惊天大案。由此可见扶持一个新华政权还不足以保证殖民地的安定。帝国需要的是殖民地身与心上的同时臣服!”黄宗羲斩钉截铁地道。
“嗯这么来卿家认为在殖民地建立议会能有助于殖民地在身心上臣服帝国?”孙露不置可否地问道。
“回陛下那样做至少能为帝国在殖民地拉拢更多的势力。”黄宗羲顿了顿道:“当然这么做需要帝国会出更多的精力。一个国家的议会无外乎由四股势力组成贵族、地主、商贾以及文人。这四股势力有着各自不同的背景与特。但对付他们的方法却是大同异。即以中原地文化、礼教教化殖民地的夷人。让他们仰慕中华的一切。将中华的一切都当作自己学习的样本。我汉语着我汉服用我汉历。在此基础上将那些亲华的势力扶持入当地的议会。这样一来我天朝就能在殖民地得到一个在任何方面都以中原马是瞻的殖民地议会。而在殖民地百姓看来议会是从他们中选举而出应该代表了他们的民意从而对我天朝的态度也会随之大为改观。长此以往下去这些殖民地会日渐被我中华所同化直到与我中华溶为一体。”
眼见黄宗羲得慷慨激昂孙露心头也不禁随之痒了起来。不可否认黄宗羲的计划确实有操作性。事实上在孙露来的那个时代。一些国家也确实是那么做的。套用一句未来流行的词语。这就叫和平演变。不过在“和平”演变之前往往先得经过血腥的战争。因为如果不向帝国的猎物展示一下帝国锋利的獠牙又如何能让猎物从身到心地都崇拜帝国。毕竟一些叫嚣着要打倒帝国的人其本身向往的恰恰正是帝国那样的力量与地位。
想到这儿孙露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移向了窗外刚刚抽出嫩芽的树枝道:“现在的鸭绿江恐怕还是一片冰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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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孙露所言农历二月的鸭绿江两岸还是一片白雪的世界。鸭绿江古称坝水汉称为訾水。唐朝始称鸭绿江因其水色青绿、恰如鸭头而得名。当然此刻的鸭绿江尚未开封厚实的冰面上甚至还可以容纳车马通行。照理这本是一年之中两岸贸易繁忙的时节然而现今的鸭绿江两岸却散着一股肃杀的意味。自打去年中华朝向倭国兵起朝鲜就单方面停止了与中华地贸易往来。原本车水马龙的集市转眼间就变成了守备森严的堡垒。对于当地人来这样的场景早已让他们习以为常。但在初来乍到的外人眼里这样的架势实在是让人瞧得心慌。
陈桂无疑就是这其中的一员原籍江苏江阴的他移民东北才不过数个月的时间。从气候到土质从民风到习俗东北的一切对陈桂来都是新鲜的。当然也包括集市对面战旗飘扬的朝鲜要塞。
“诶二你那边出什么事了?怎么有那么多军爷守在城头上。这儿闹贼吗?”头一次来锘城陈桂好奇地向茶铺的二探问道。
“他们那不是在防贼是在防咱们。”二一边麻利地为客人抹着桌子一边苦笑着回道。
“防咱们?为什么?朝鲜不是咱们的藩属吗?”来客瞪着眼睛不解一问道。
“这位老弟是刚到的吧。听口音像是南边江浙来的。”一旁一个披着羊皮袄子的中年男子爽朗地笑道。
“是啊大哥你真的好耳力。弟是从江阴来的在六道沟开了片园子想要修一下农具。听这的铁匠手艺不错集市也热闹所以就来了。”陈桂老实地回答道。
“咳这张老七的耳朵能不好嘛。他可是咱们这儿在名鼎鼎的货郎子。别让是这方圆百里的村寨就连省府他都去过。那可是见过世面的人。”二取了一壶热茶为陈桂斟道。
“老弟你可别听他瞎。我也就是去过一次省城还差一儿找不到北来。”张老七着取出了烟袋抽了一口道:“这几年从南边闯关东的人特别多。所以你这口音咱一听就认得。”
“哦这么这附近从南边来开荒的人很多咯?”陈桂抬头问道。
“可不是嘛。开荒的、寻矿的、挖参的真是天南地北什么人都有。我寻思着老一辈都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怎么现在南边的人都放着天堂不待跑来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呢。”那二跟着凑上来附和道。
给二这么一陈桂心里还真不是滋味他心想若非自家在江阴的祖田被商会收购了去又有谁会想到这地方来种地。可还未等他开口一旁的张老二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接口道:“这还用问当然是为了金子啦你没听吗有人在夹皮沟现了金矿!现在长白山的里里外外满是来挖金子的人。运气好的话现一个金矿那可是几辈子吃喝不用愁了啊。”
“这事我也听了。没想到那鬼地方还能挖出金子来。”一提到金子二立刻就来了劲头。如果有关关东存有黄金的传闻一开始只是朝廷为了鼓励百姓移民而放出的风声的话。那现在原本的遥不可及的黄金梦则已然成为了确确实实的现实。随着一些金矿被6续现长白山地区很快就成了各路淘金者争相探询的宝地。也无怪乎二会顺理成章地向陈桂问道:“这位爷你莫不也是来淘金的吧?”
原先还听得津津有味的陈桂给二这么突然一问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却见他挠了挠头憨厚地一笑道:“我哪儿有挖到金子的命啊。能把那十来亩薄地种好养活一家老。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