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第四章 自省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如果被这股力量击实,五脏六腑怕是要齐齐碎裂,李珣几乎已经是这么在想了。他只能拼了老命地运转一切卸力化力之法,为自己保留一线生机。

他身形前跃,想以此消力,然而背后凶手手掌上却相应地产生了一股极大的吸力,扯着他的身子一滞。

就是这一冲一缩的过程,凶暴的巨力再度喷,便如同前后两个大浪合在一起,猛烈地撞击他脆弱的内脏。

这先前全无声息,却瞬间猛烈爆的巨大力量面前,李珣的抵抗力,竟是如此脆弱。

他全身的血脉在瞬间扩张,他甚至已经听到了内脏传出来的吱吱呻吟声。

就这么完了?

空白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与此同时,他身上又是一胀,一道从骨髓深处挤出来的灼热感,如同一根烧红了的钢针,猛然刺入了他的大脑。

似乎是「蓬」的一声,李珣以为自己化成了灰。

又是一声闷响,他的身子撞在了地上,只是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体内突然点爆的炎流,已将一切的痛觉都提至麻木的地步。

李珣只能感觉到,一波又一波火山喷般的「力量」,从他的内脏、从他的骨髓、从他体内每一个角落里喷涌出来,在兴奋地尖叫。

无底冥环核心点处与九幽之域的连接,也在剎那间扩展开来。

虽然李珣的神智已经相当模糊,却仍能清晰地感知,在那无边无际,玄虚微缈的空间内,以最奥妙的形式,涌动着的巨大能量。

连接点的扩张,打破了亘古不变的运行法则,随着一个细微的震荡,一波最精纯的九幽地气反卷而入,瞬间冲进了李珣狭小的体内。

只一眨眼的工夫,李珣每一处肌肉和骨骼,都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至于之前冲进来的外力……那算什么?

李珣耳膜中似乎有千面大鼓同时擂响,但他却知道,这其实是他的血液在奔流撞击出的声音。

他都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还能保留着一线意识,没有在第一波冲击下灰飞烟灭?

念头刚一闪过,他背后却蓦现一片清凉。

这感觉,就像是一瓢冰水泼在了熔炉上,短暂却实在。

一连串哧哧的气啸声,夹杂着一声扭曲尖厉至非人声的惨叫,出奇的让李珣身上轻松了很多。

与九幽之域的连接,也仅仅是一剎那的工夫。

无底冥环的异变很快就中止了,且托后背上变化的福,李珣忽然现,自己体内的炎流突然消减了许多。

清醒许多的脑袋很快想到了应对的法子,但是他也隐然间看到了,在视线所及的最远处,早该离去的萧怡三人正目瞪口呆地看过来,那模样就像见到了鬼。

「避开他们!」

他的神智在高度的紧张状况下,又有些不清楚了。

只是在此念头的驱动下,李珣竟然奇迹般地又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猛地一旋身,直窜入云霄之间。

只是……在他冲天而起之前,那当空飞舞的点点黑灰是什么?

洛玉姬张开的小嘴儿已忘了合上,就在刚才,她看到了今生所有记忆中,最可怕的一个场景。

她大概是唯一一个看到全部过程的旁观者。

就在事件生前的一剎那,她鬼使神差地扭过头去,本想是给百鬼道人一个挑衅的眼神。但是,映入她眼帘的,却是一个鬼魅般闪现的魔影,贴上了百鬼的脊背。

她本能的惊呼声使得萧怡二人也回头看去,也因此一震停下。正好看到「魔影」一拳轰在百鬼背心处,打得他向前仆跌,却又诡异地顿住。

萧怡惊道:「殒生印,落羽宗!」

胡不离抽气道:「百鬼完了!」

话一出口,他便差点儿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那瞬间,百鬼的身子以肉眼可辨的幅度猛然一胀,紧接着便是一波诡异的灰白色光焰从他身上扩散开来。

二人所立之地的大气,登时被热浪蒸腾得扭曲了。

即使远在数里之外,洛玉姬三人也能想象得到,那会是一种怎样恐怖的高温!

扭曲的大气中,一切的影像都显得光怪陆离,但是,三人都看到了,那个本来能以山崩之势将百鬼击杀当场的魔影,在此刻却是疯狂地扭动身子,要将他的手掌从百鬼背上拔下来。

灰白色的光焰再次猛涨,直冲出百鬼体外三尺,形成了一轮美丽又诡谲的光圈。

便在这样的变化中,魔影出一声尖厉刺耳的惨叫,整个身子猛地一胀,千百道短小、锋利的灰白火光─洛玉姬是这么形容的。

否则又怎么解释,那人的身体在瞬间被切割成碎末,又转眼化灰的惨况?

几乎是屏着呼吸,看着百鬼冲上半空,洛玉姬蓦然感觉着,好像自己也刚刚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儿回来,良久才懂得呼出一口长气。

接着,便小心翼翼地转脸看两位师长,低声道:「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胡不离木着脸,没有回答,萧怡想了想,点头道:「我总算明白百鬼为什么进步如此神了!」

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反而更激起了洛玉姬的兴趣,她暂时从刚才的震撼中摆脱出来,急问道:「为什么?」

「应该有幽魂噬影宗某高人,曾经为他灌顶注入巨量阴火元气。这巨量元气并没有被他完全开出来,而是淤积体内。平日里也用不动,只是今日被殒生印一击,本能反噬……

「只是这也有些说不通,且不论会不会有人这么好心,便是真的灌顶,如此精纯的阴火修为,恐怕整个幽魂噬影宗也仅有两三人而已,近期内,没听说过哪个功力大损的消息啊?」

洛玉姬却也不是没见识的,她想了想,奇道:「也不对啊,灌顶……这种法子不是很影响日后的修行吗?他可是邪宗耶,进度越快,走火入魔的机率越大。这损人不利己的事儿,有人做吗?」

萧怡轻叹一声,正想说话,心中却又是一惊。她一把揽着洛玉姬的小蛮腰,口中低叱道:「闪开!」

话音方落,一个人影便自他们眼前一掠而过。

双方交错的剎那,霜雪般的眼神自他们脸上一扫,修为较弱的洛玉姬,甚至生出了坠入万载冰窟的可怕感觉。

胡不离和萧怡同时长剑出鞘,剑刃虚空打闪,出嗡声震鸣,紧接着,胡不离便惨哼一声,身形打着转儿飞了出去。

萧怡半步不退,但虎口也已是鲜血淋漓。她咬牙不使自己哼出声来,只是低叫了声─「阴散人!」

阴散人怒了!萧怡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这一点。只是旋又有一个疑问浮上心头。

「难道是为了百鬼?至于么?」

「热……热!冷……冷!」

李珣口出出无意识的呻吟声,在这个时候,冷热早已没有了界限,唯一留存的,只是痛苦而已。

天知道这是在哪里,他只感觉到自己倒伏在一片草丛中,在扎人的长草中,全身抽搐,像一只被割断脖子的鸡。

「x的,x的!」他将脸埋在草丛中,贴着泥土,心中则在疯狂地诅咒。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目标是谁,只是这么喃喃地说着,藉此来消减从骨髓深处一直透至表皮的痛楚。

如果有人现在看到他的脸,一定会现,现在这个穿着幽魂噬影宗法袍的道士,却长了一张与大名鼎鼎的「明心灵竹」一般无二的脸。

而这张脸,则在痛苦中极度扭曲了。

见鬼,明明已经转化质气,怎么问题还没解决?而且,情况好像还变得更糟了。

涌动的阴火再不像上次那样,井然有序地归入四肢百骸,而是在质气转化的过程中前冲后突,不时地考验李珣身体的坚韧程度。

李珣控制乏力,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内脏、骨骼在巨大的压力下呻吟变形,随时都有崩溃的危险。

李珣从来没有寄望于一两次草草的质气转换,便能将鬼先生遗留下来的大难题解决掉。

但他也从来没有想过,问题爆的频率,竟然这么高!

好吧,他承认,没有这次阴火的爆,他可能早被人一拳轰成渣子,但是现在的情形,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渐渐模糊的神智中,李珣感觉自己的身子像一团软泥,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拧成了千奇百怪的模样。

他艰难地吸了一口饱含泥土味道的空气,放弃了抬头嘴里又嘟哝了声「x的」,意识飞快地向无底的深渊坠落下去。

「哧」的一长串声响,李珣的身子剧烈地抽搐了下,眼见就要摔碎的神智,忽又开了一线天光。

恍恍惚惚中,似乎有一个低弱的声音在耳边轻喃。

内容非常奇妙,是一篇琅琅上口的韵文,起承转合之间,莫不合乎节拍,起落有致。

李珣暂时分辨不清其中的真义,只是感觉中里面阴阳、刚柔之类的字眼儿特别多。

渐渐的,他明白得多了些,又觉得语句的节奏忽快忽慢,快时如急风骤雨,慢时又一字三折,出奇的却是每个音都清晰可辨。

这话音似乎有着惊人的魔力,他体内乱成一团的元气,随着音节的流动,自地剖分阴阳,升降玄关,渐渐地,竟是井然有序起来,痛苦也渐渐消褪。

李珣这时候当然明白是谁在帮他,不敢中止真息流动,只是随着外界的音符节奏,稳稳地行了数个周天,确定阴火已经再度敛藏,这才缓缓地直起身子,恢复成坐姿。

他先吐出憋闷已久的浊气,然后拍拍脸颊,挥去沾上的泥土,也顺便让自己的神智更清楚一些。

阴散人在一边饶有兴味地看他的动作,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等到李珣感觉着自己恢复了冷静,这才抬起头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阴散人,开口第一句话是:「有没有人跟上来?」

阴散人对此颇感惊讶。

她本以为李珣会急不可待地询问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显然,她看低了李珣的警惕性。

惊讶之余,她极笃定地摇头。

李珣没有半点儿放松,紧接着又问:「那家伙是何时、怎样蹑上来的?」

阴散人知道他说的是那个落羽宗杀手,不过在这件事上,她并没有言权。

想了想,她还是实话实说:「这件事,你不该问我!」

李珣冷冷地盯着她,那眼神像是一条待人而噬的毒蛇,偏偏脸面无波无纹,沉凝不动。

看着李珣此时的模样,以阴散人的胆略,心中也不免微有寒意。

无疑,这必是李珣情绪爆前的最后一线宁静,现在的李珣,需要一个迁怒的对象,所以,她已经做好了受辱的准备。

但事实再次出乎她的预料,李珣只是静静地垂下眉眼,似是看着地面呆。

这就像是一波临近登陆的飓风,在及岸的剎那,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阴散人却「看」得见,那风暴正积蕴在李珣心中,轰天咆哮。

最终,李珣咧开了嘴,低低笑道:「也好,雷喙鹰所言不虚,也不用那边再确认了。」

顿了顿,他轻赞一声:「落羽宗,殒生印,果然名不虚传!」

随着他这一声低语,周围的空气似是猛地瑟缩一下,天色也暗了些许。

周围的气压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阴散人讶然看去,只见得李珣抬起了脸,颊侧肌肉微微抽搐,一个又一个冰碴般的音节,从他仍显苍白的双唇间逸出来。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古人诚不欺我!」

阴散人更惊讶了,三句话,仅仅是三句话的工夫,李珣从内到外,分明就是经过了一场最彻底的心灵荡涤。

一句静心,二句生势,三句自省。

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工夫,他的精气神便整个地不同了。

那种微妙而又整体性的改观,已经牵涉到天地间最玄妙的一线灵机,精微幽昧至不可思议。

同样从这阶段过来,阴散人对他的变化自然都清楚明白,所以,她微皱眉头,旋又平复。

不错,现在的李珣确实和之前不同。那一记殒生印,虽然引爆了他体内的炎流,其实质却如同一桶冰水倒浇而下,让他猛地清醒了。

他在思考,并不是简单的考虑刚才的变故,而由此及彼,推而广之。

确切地说,他在思考,今天险些打爆他的,是落羽宗,是殒生印,然而,究其根底,使他落入这个局面的,真的只是殒生印吗?

李珣感觉着,近些年来,自己的脑子从来没有如此清晰过。

他几乎在瞬间将近期所经历的事情过了个遍,在那些事件中,所碰到的对手,也逐一自眼前流过。

危险了!毫无疑问,他的心态危险了。

东南林海,他暗中破解古剎封禁,被遁天刺搅了,他有理由说,这是对方遁法名不虚传。

接下来被蚀神刀打到吐血,他可以说,这是技不如人。

自然,和奼阴「比试」的意外频、与水蝶兰较量的反反复覆、包括最后夺了雾隐轩的惊险万状,他也完全有资格,用最终的胜利来解释。

可是同样的,找理由也要以最终的活命为前提。

幸运和机缘不可能伴随他一辈子。

看看旁边的阴散人吧,她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她现在就可以说,当年是因为我没有想到如何如何……

而这种言语,早已没有了任何意义。

李珣又一次咧开嘴角,他必须要感谢那个无名杀手,正是因为他的「无名」,让李珣一时间找不到这次「意外」的理由,进而自省。

当然,李珣完全可以无限地拔高那人的身分,但如果这样,他便真可以去死了,没有人会为他这愚蠢的死亡掉一滴眼泪。

他现在只需要自问一句─难道这些不可以避免吗?

他击倒一个又一个名头惊人的对手,让自己的名声一次又一次地拔高,然而,这里面有多少次,是用他真正的实力所赢得的呢?他似乎忘记了。

他停留在婴儿还真这一步很久了吧。

他急切于自己停滞的进度,日复一日地、近乎机械地完成每日的修炼,甚至还为自己的所谓毅力而微感自得的时候,他有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有多么长的时间,没有真正用心地体会诸般法诀的妙处了呢?

这样来看,他甚至还不如自己年少之时的步步为营,谨小慎微。可是,真的就是这样吗?

李珣单手托腮,就这么长思下去。

不可否认,现在的他,可以斥责自己浮躁、自以为是,然而,他为什么浮躁,为什么自以为是,他难道真的明白吗?

他毕竟和六十年前的弱势少年再不相同了啊。

步步为营,谨小慎微,固然是保命惜身之道,但这种做法,也将永远达不到可俯视天下的巅峰,那么如何在持有原本优秀特质的同时,引出更进一层的神通手段?

这是一个极关键,也极有趣的问题。

李珣觉得,他似是通了些门径,却又没有真正把握住其实质。

确切地说,他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他不自觉地偏头,看着阴散人。

这位宇内闻名的宗师级大高手,无疑是他极好的导师─如果心甘情愿的话。

他摇头一笑,继续思考,通玄界各个顶级的大宗师,流水般被他过了一圈儿。

这一刻,他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钟隐。

这一次,他没有再愤恨欲绝,只是很冷静、很客观地回想起,当年在坐忘峰上,青烟障中,钟隐所画的那一幅墨竹图,以及在此之后,涵义深远的词句。

「你是知道如何使剑,却不知怎样使剑!」

抛开法意剑理,钟隐此言,岂不是也可以对应他此时的状况?

六十年时光如水,那一夜青烟障里,数笔勾画,短短语句,竟然可以穿透这时光流脉,直达此处。

钟隐他算到了没?

剎那间,他脑中灵光连闪,那有所得的大冲击,让他忍不住昂长笑,弹身而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终于明白了。

阴散人的眉峰不自主地皱起,看着李珣这如癫如狂的模样,心中竟然不自主地有些波动。

恰在此时,李珣眸光射来,她吃了一惊,却听得李珣一声长笑。

「剑来!」

阴散人怔了怔,才想到李珣是要青玉剑。

她迅地抚平心中波纹,自虚空中一探,将青玉剑拿出,递送过去。

锵然剑鸣,李珣拔剑出鞘,与之同时,挥去身上雾松铁道袍,就这么赤着上身,长笑舞剑。

他使的,是自己最熟悉的「青烟竹影」。

剑气森森,当空离错;掩映虚实,却又酣畅淋漓。

一边的阴散人恍惚间觉得,眼前忽地有一片青翠竹林,扩展开来,恰是月晓气清时候,又闻风穿竹叶微声,那在林间且舞且歌的男子,是李珣吗?

迷离中,那似是钟隐目光投注,笑意微微。

剎那间,阴散人本能地提动气机,杀气外溢。

「铮」的一声清鸣,她手足间似乎灌注了万斤重物,提之不动,而寒意如水,抵在她喉咙正中,抹消她一切杀意。

李珣使剑抵着的咽喉,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笑道:「妳做什么?」

阴散人也是苦笑:「抱歉,刚刚以为看到了钟隐。」

听了这全在意料之外的回答,李珣怔了怔,旋又哑然失笑。

他现在神清目明,自然感觉得到,阴散人此语,并无虚饰。

毫无疑问,阴散人以其敏锐的眼光,现了他在心理上的飞跃,这从另一个角度肯定了他的进步。

他一笑收剑入鞘,又命阴散人拿出明心剑宗的道袍来。

阴散人此刻出奇地乖顺,不一言,却如同一位可人的侍女,静静地服侍他穿上。

李珣结装完毕,又吁出一口长气,仰头看天。

是的,他明白了,知剑而不知使剑固然糟糕,然而若连剑也不知,那就是可悲了。

此时的李珣与当年的李珣相比,便是由凡铁转为青玉宝剑,凡铁的使法,用在青玉上,当是不知因势变通。

而连使的是凡铁又或青玉都不知道,不死何待?

不错,他现在不知使剑,但他可以学,可以练。

由现在开始,当世每一位高人,他们的处事之道,历练之法,都是李珣学习的对象。

只有一个优秀的剑手,才懂得怎样去驾御他的宝剑。

这一点上,李珣要学的,还有很多。

而此刻,再没有钟隐这样的导师,为他指点迷津了。

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李珣回过脸来,目注阴散人道:「水蝶兰说得很准,只是我没想到,事情变化竟然会这么妳是怎么想的?」

话题的突然变化使阴散人又是一怔。

不可否认的,这时候的李珣,很难再用以前的标准来探究,一时间,阴散人竟然很难再看透他。

所以,她必须再换一种态度。

认真地想了一下,阴散人道:「百幻蝶也是个有见识的,她的这招以血神之术化炼体魄的法子,确实绝妙,而且,这也恐怕是你唯一的出路!」

李珣「哦」了一声,没想到她的结论竟是如此绝对,微皱眉道:「理由呢?」

「基本上就是百幻蝶的那些了,若说其它……你现在情况比当时更糟,这算不算?」

李珣自动略去她有意无意的嘲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还有化阴池……」

「化阴池?那池子的功用可没有想象的那么好。」

阴散人微微一笑道:「我也听过那池子的功用。若我猜得不错,鬼先生应是要你以引流入体之法,化去阴火珠的锋芒,逐渐归你所用。只是,引注入体,也要有「阴」可化,可此时,阴火散入四肢百骸,与你筋骨经络融做一处,那是化阴,还是化你?」

李珣仔细考虑了一下,阴散人所说,确实有她的道理。

不过在此时,他的头脑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清晰,对阴散人的理由,他也持一定的保留态度。面上不动声色,继续问道:「那修炼《血神子》又是什么缘由?」

阴散人唇角微弧。

「虽然不愿这么说,不过,《血神子》确实是通玄界修形炼体的经典之作,旁人只见「燃血元息」霸道绝伦,却不知,《血神子》最精妙之处,还是在肌体修炼之上。你「不动邪心」已经修成,应该也有感觉才对。」

李珣抚了下胸口,又想了想,微微点头。

确实,在心脏要害受到重击甚至毁损之际,血肉之躯,竟然可以凭空化雾,消卸力道,这种手段,若是没有亲身经历,当真是难以想象。

「这就是了,《血神子》的炼法,其实也是对肌体的异化,而且,异化得更加彻底。从最初步的心窍开始,逐步遍及全身,到最高境界时,全身虚化如轻雾,实质如金刚,成就不灭魔体─「其实,也就是妖魔而非人类了。如此自然可以消解一切异气,而且是最彻底不过!」

李珣脸上神情一滞,半晌方摇头道:「魔化?可韦不凡看起来……」

「他修的是《血神子》吗?」

阴散人知道李珣心中所想,就此点侃侃而谈。

「也算他了得,基于《血神子》而自创血魔化心**,其实就是辅以身外化身之道,催生血魇,将「燃血元息」的威力推至巅峰,却弱化了原来的炼体效果。否则,当日青鸾仓促一击,如何能重伤得了他!」

李珣回想当时的情形,现果然如此。

但这也引申出来另一个问题,以韦不凡的无所顾忌,也没有修炼正宗的《血神子》,恐怕与最后的妖魔异化不无关系。

只想想那将人炼成一团血雾的可怕情形,任李珣如何心境精进,也为之不寒而栗。

他已经做好了应付极糟情况的准备,却依然没有想到,情况会糟到这个地步。

阴散人感觉自己再度把握了李珣的心际脉络,心中微感得意,俯下身子,紧盯着李珣颜色变幻的脸,沉沉低语。

「若我是你,现在就会回转雾隐轩,期以百年时光,抛下一切,精修苦练,到那时,你再入此界,纵横天下,又怕得谁来?」

李珣心中一清,冷冷回看过去。

阴散人哑然失笑道:「明白了,你是绝对放不下眼前这些事项的。姑且不论这选择的对错,我仍要提醒你一句,你的身体可不能再拖了。半年之内,若你不能下定决心,肌体的异变便可能积累到一个不容忽视的地步。

「那时,你便会现,偶尔手脚会不听使唤、肢体麻木、五行之气紊乱,乃至……瘫痪!」

稍稍一顿,她再度笑道:「所幸,便是真瘫痪了,只要你肯咬牙吃苦,修成血神子后,也是能恢复的。」

李珣微阖眼眸,旋又睁开。

此时,他也微笑起来。

阴散人讶然的神色中,他伸出手,用手背轻轻拍了拍这美人儿温软莹润的脸颊,语气温和。

「想想妳的身分!」

以阴散人的深沉,胸口也猛然一窒。

李珣微笑着看她的反应,接着又道:「我知道妳不习惯如此,只是这冲动反复……」

顺口说到这里,李珣心中忽地一激,但嘴上丝毫不停,继续说下去:「……对妳我都不好,冷静些,如何?」

阴散人不动声色地直起身子,唇边讥诮一笑,最终却还是没说什么。

李珣用最正常的眼神打量她,心中却有一个疑问止不住地涌上来:「冲动反复?她会吗?这终究是她的反应,还是「我认为」的她的反应,抑或是,她认为「我认为」的她的反应?」

收敛目光,李珣现在的心态又是一变,他低下头,跺跺脚,感受着逐步激烈的动作对身体的影响,神情正常地向阴散人问道:「这个样子,会不会有人现不妥?」

阴散人扫了他一眼,摇摇头:「我之前以虚纳阴阳之法为你顺过气,除非再像今天这样,被人重创,引体内阴阳二气失衡,否则就很难现。

「当然,若是有人与你特别亲密,或者渡气入体,我也无法保证绝对安全。」

李珣嗯了一声,正想说话,阴散人蓦地摇头,李珣会意,两人身影同时一挫,隐入了草木繁茂之处。

稍过半息,天空中剑光连闪,毫不停留,向着北方去了。

李珣瞇起眼睛,啧声道:「果然,是去不夜城的。也不知天芷上人用了什么手段,数百年未出琉璃天半步的半成居士,也让她请了来……对面有妖凤、青鸾、鲲鹏、魔罗喉,宇内七妖到了五个。呵,该不该把水蝶兰也叫去凑热闹?」

阴散人瞥了他一眼,没有凑趣。李珣也不见怪,他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事情上来。

无疑,他是个记仇的人,落羽宗既然没有一棍敲死他,那么,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当然,在此之前,他需要回归暗处─若落羽宗现,本已锁定的暗杀目标突然消息无踪,又会是怎样的一种表情呢?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盖世双谐你老婆掉了信息全知者反叛的大魔王奸夫是皇帝玄尘道途终末忍界我只有两千五百岁五胡之血时代绝对一番
相邻小说
美利坚科技娱乐人生重生美利坚之美剧系统殖民美利坚裂土美利坚开局宇智波之我的外挂电量不足乡村爱情召唤系统霹雳之圣星之行我只是一个从心的假面骑士漫威家的假面骑士空我假面骑士之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