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普林的预感一点儿都没有错,中国人……埃弗农手里的那封信就是华工们给夏洛特写的,可是,即便已经猜到了,斯普林却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这么多人的面儿,难道让夏洛特把信就这么藏起来?
斯普林的紧张并没有影响到夏洛特,其实,在埃弗农刚刚说出自己受人所托带来了一封信的时候,夏洛特也同样意识到了不妙。毕竟,在此时此刻,会托人给他带信的除了那些中国人之外还能有谁?可是与斯普林不同的是,夏洛特是一名政客。政客,就要有处于任何情况下都面不改色的能力,级别越高的政客,这方面的能力就越强。否则的话,面对那么多的选民,那么多的政坛对手的诘难和问责,他们的脸如果像变色龙一样随时随地都会发生变化,谁还会相信他们?所以,虽然夏洛特心中很紧张,生怕那些中国人又搞出什么动静来,但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状态自然地接过了埃弗农递过来的那封信,并且当众拆开阅读了起来……
“可恶的中国人!”
良久,市长先生恨恨地骂了一句。
……
“中国人?市长先生,这封信是中国人给您的?”
斯普林和夏洛特猜到了,其他人却不知道,不过,夏洛特阅读完信之后所显示出来的怒气却给了其他人很明显的提示。
“没错,就是那些中国人!”夏洛特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信纸,咬牙切齿,显得极为愤怒,“先生们,女士们,看一看吧,这就是那些中国人……他们居然要求我放弃对他们的追捕,否则,他们就要杀害人质!……而除此之外,他们还要求人质的家属交出足够的赎金,否则,他们将向丹佛市进行报复,让我们用无比巨大损失来补偿他们在这些年中所受到的侮辱和伤害……”
“什么?”
“他们还敢要赎金?”
“补偿他们所受到的侮辱和伤害?”
“哈,难道他们不知道他们马上就要受到一整支军队的追杀吗?”
“他们以为自己手里有人质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他们忘记了他们是黄种人,还以为自己是白人匪帮呢。”
“白人匪帮?他们就算全部在脸上刷满白漆,也依旧改变不了他们猥琐的长相。”
“我现在越来越无法忍受了,上帝,我们居然让这些黄种人跟我们在同一座城市里生活了十几年……我们早就应该把他们处理干净!”
“没错,那就是一群垃圾,应该倒进垃圾堆。”
“你那样太浪费了,如果是我,我要把他们全部杀光,然后埋进土里……那样的话,明年的牧草一定会长得非常茂盛。”
“可我担心那些牛羊会不喜欢……你知道,那些黄皮猴子一向都不讲卫生,好几年不洗澡的。用他们的血液浇灌出来的牧草肯定会发臭的。”
……
人群骚动起来,中国人的自不量力和贪婪让所有的丹佛市民都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愤怒,各种各样的谩骂甚嚣尘上,因为他们觉得这封信简直就是无视他们的存在,更是对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白种人的极端侮辱。
“那些可恶的黄种人,他们以为他们是谁?难道他们以为,丹佛市是他们可以随便威胁的吗?!”就是这种气氛!斯普林心中一动,适时地举枪叫了起来。
“杀了他们!”
“没错,杀光他们,杀光那些黄种人!”
“杀光那些黄种人,救出我们被绑架的同胞……我命令,所有人,出发!”
“出发!”
“驾!”
“吼吼,杀啊……”
……
“埃弗农先生,我想知道,这封信到底是怎么到了你的手里的?”即便是一百多年之后,高举着“自由与平等”大旗的欧美各国也没有完全地消灭掉种族歧视,何况是现在的1880年?如果是白人也就罢了,可是,本来就在美国受到歧视和排斥,没事儿也要受到白人的侮辱和殴打,还要经常被抓着辫子逼迫下跪的黄种人却突然雄起,试图挑衅掌控着这个国家白人种群,白人们怎么可能接受?所以,夏洛特和斯普林一唱一和的一蛊惑,本就想着华工们手里那些钞票的白人们立即就愤怒了起来,一个个叫嚣着要杀光中国人,然后潮水一样涌出了丹佛。但是,市民所组成的队伍冲出去了,夏洛特和斯普林却并没有那么着急,尤其是夏洛特,盯着埃弗农一瞬也不瞬。
“这个……市长先生,您知道的,我跟那些中国人算得上是邻居,以前我还抓过他们的那条猪尾巴,让他们给我下过跪……”埃弗农耸了耸肩,“可现在不一样了。那些中国人手里有枪,而且还不只一条!”
“他们用枪逼迫你?”斯普林问道。
“不,他们给了我十美元,并且还免除了我欠他们的那三十美元洗衣费。”埃弗农缩了身子,一脸恐惧。
“为了四十美元,你就听他们的?”如果不是自己情急生智,镇定异常,信的内容被周围这些市民们知道的话,那么……夏洛特的眼角跳了一跳,恨不得直接拔枪杀了眼前这个老家伙。就算那些中国人来的时候你害怕,现在周围这么多白人,而且都有武器,你还怕什么?摆明了就是想给老子好看嘛1
“当然不是四十美元,”那帮家伙整整给了两千美元,不,是比两千美元还多的多的铁路股票。埃弗农暗暗得意,却打死也不敢露出一丁点儿异样的表情,“市长先生,那帮家伙告诉我,如果我不把这封信给你的话,那么,丹佛市必然会遭受到巨大的损失,而且还会死很多人……身为丹佛市的一名市民,我想,不管这封信到底是不是真的,我都有必要把它交给您,不是吗?”
“真的只是这样?”斯普林。
“你看过这封信没有?”夏洛特紧接着追问。
“报歉,市长先生,我……不识字。”埃弗农耸耸肩,显得很无辜。
“不识字?”夏洛特怀疑地盯着他,“那你还开旅店?”
“难道你不需要记帐本吗?”斯普林也黑下了脸,这老头儿以为自己和夏洛特市长是什么人?他们长得就这么好骗?
“当然要记帐本,但是我从来都是用符号来代替文字,至于其他的,我还是能够认识数字的。”埃弗农道。
“你的旅店在哪里?”夏洛特朝四周看了一眼,又问道。
“我的旅店就在附近,转个弯儿就到了。”埃弗农随口答道,接着又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夏洛特,“您不知道我的旅店在哪儿?可您刚刚还说我的旅店不错……”
“有吗?我不记得了。”夏洛特摇头,“斯普林,带埃弗农先生去一下他的旅店,顺便查一查他的帐本儿,看看他有没有偷税漏税。”
“是,老板。”
“……”埃弗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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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白人要来了!”
“嗯。”
“真不明白你们想什么,明正言顺?一封信就能明正言顺了?要打就打,搞这些又有什么用?”
安吉洛牧场。
李阿生跟郭金章并排站在一起,手里还拿着一根单筒望远镜,不停地朝牧场外面望着,语气显得很随意,可是,微微有些冒汗的额头还是显示出了他内心的担忧。
一两千人,而且还是至少一两千人,昨天晚上从马蹄铁旅店得到的这个消息不仅仅是震慑了他,牧场里的其他人也都是同样的害怕,甚至是恐惧。
可是,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求饶根本就不可能,只有打,只有跟那些白人对着干,因为那些白人根本不可能放过他们。那个白人市长的讲话根本就是一条赤裸裸的绝杀令啊!
“今天没用,不代表以后没用。咱们现在是在美国,惹下这么大一场事儿,如果不给自己一个明正言顺的理由,就算逃出了美国也别想安稳。所以,这都是必须的。”郭金章解释道。
“那个埃弗农会按你说的做吗?”李阿生又问道。
“会的。”郭金章微笑,“只要他够贪心,够怕死,就一定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