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年
十二月, 京城
先帝大丧, 新帝登基,朝廷内外动荡不安,民间人心浮动。
雍正帝守孝期间,连下谕旨, 命贝勒胤禩、十三阿哥胤祥、大学士马齐、步军统领隆科多总理事务。
同时, 封胤禩、胤祥为亲王,胤礽之子弘皙为郡王。
十二月初五,佟国维去世,隆科多承袭一等公爵。
边关战事正酣,雍正帝暂时未下旨让大将军回京, 但升任年羹尧兄长, 原任安徽布政使的年希尧为广东巡抚。
十二月初八,紫禁城
大丧未过, 整座皇宫除了每日定时响起的哭丧声, 其余时间都异常安静。
御膳房也是少有的, 能让一干奴才聚在一起说几句闲话的地方了。
“哎, 你们宫里的主子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整天哀哀戚戚的, 先帝一去, 这些主子往后就得挤到宁寿宫养老了。先帝嫔妃这么多,往宁寿宫一去,哪能比得了现在啊, 想想都觉得没指望了。”
“可不是, 我说咱们年纪不大的, 可别跟着往活死人墓去,得赶紧想法子啊。”
“想什么法子啊?新帝登基,自然是潜邸那帮太监得脸,这两天敬事房正在清算呢,不知是新帝身边哪个太监接任。”
“还能有谁,我估计是苏培盛,论荣宠谁能比得上他啊?”
“咳咳!”
御膳房大太监赵震斗出现在门口,冲着那几个来提膳的小太监狠狠瞪了两眼,“眼下是什么时候?在这里嚼舌根,一个个的都不想要脑袋了!”
小太监们缩缩肩膀,一个个你瞅我,我瞅你,都垂下头不敢说话了。
“赵公公,”管杂事的太监凑上来,在赵震斗耳边道,“大师傅说豆豉不够了,这宜太妃宫里,惠太妃宫里都等着一道豆豉小白菜呢,您看咱们先可着谁?”
“可着什么可着?”
赵震斗哼了一声,“一个都不给,让内务府赶紧送新的豆豉进来。养心殿那边有个爱吃的你不知道吗?现在不能动大荤,就等着这一口呢。”
“是是是,小的糊涂了。”
那边听到这话的小太监,一个个暗地里瘪了瘪嘴。
乾清宫
苏大公公醒过来后,没能偷上几天懒,就被二张公公催着出来主事了。
其实,先帝刚去,宫里的内监倒暂时不用大动,计算着只皇帝身边的太监换成潜邸出来的就是了。
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奴才更是。
刚换了主子,难免人心浮动。有个苏培盛打头坐镇,宫里的奴才们好歹有个奔头。
在先帝奏事处做了十多年的大太监陈福,这阵子就总围着苏公公转。
苏伟也乐意让他跟着,虽说自己也是宫里出来的,但是在外面毕竟那么多年了。到了乾清宫前,一切就不能同以往相提并论了。有个识途的老马带着,总比他们一帮外府来的瞎磕乱碰的好。
“今儿午膳也不知万岁爷想用些什么,”陈福跟着苏伟站在乾清宫台阶旁,“万岁爷这阵子为先帝守丧,一直不肯居内殿,坚持住东庑,晚间就睡一张苫草席子,也不知身体受不受得住,实在是让人担心啊。”
“万岁爷仁孝,旁人也不好劝,”苏伟踮着脚往东庑那儿看,可惜窗子关得紧,什么也看不到,“午间让人下些清面,多卧两个鸡蛋,用点儿醋,炒个香菇白菜,再要盘豆豉小油菜。”
“哎哟,万岁爷最近可是很少吃东西啊,苏公公是要亲自送去?”
“谁说是万岁爷吃的?”苏伟瞟了陈福一眼,“咱家自己吃的,万岁爷还是一样,清粥小菜,哪里吃得下这些?”
“原来如此,”陈福有些尴尬地笑笑,“还是苏公公有口福。”
午间
雍正爷总算暂时出了东庑,到养心殿用膳。
内殿里没有别人,只有苏公公伺候着。
圆桌上摆着清粥小菜,也摆着面条和几盘炒青菜。
“来,吃个鸡蛋,”苏大公公把卧好的鸡蛋夹到雍正爷碗里。
“我这个办法好吧,你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还省得被御膳房看出来。”
雍正爷低下头笑笑,连日守孝,人是实打实地瘦了一圈。
“爷也吃不了多少,你多吃点儿,身体才刚好。”
“我没什么事儿了,顾问行的药看起来没什么后遗症,”苏伟把自己的面条拨出来半碗给坐在身边的皇帝,又拿着勺子去他碗里舀粥喝。
“后宫的太妃们得赶紧想法子了,不能一起搬到宁寿宫去,那再怎么挤也住不下啊。”
“朕让人修葺慈宁宫吧,”雍正爷一想到这事儿也有些苦恼。
先帝刚去,他不能对先帝嫔妃不管不顾,相反还得小心照顾。否则,一个不妥当就会落下个苛待先帝嫔妃,为子不孝的罪过。
“修葺宫殿不是还要花银子?”
苏大公公眨巴眨巴眼睛,“我看不如让已经有府邸的皇子们各自奉养吧,没有子嗣的再迁去宁寿宫。这样太妃、太嫔们肯定乐意,谁不愿意跟自己的儿女一起住啊?”
“这倒是个好法子,”雍正爷倒真一时没想到,“没有子嗣的位阶一般也不高,在宫里也省事。”
“就是,”苏伟突然笑笑,“惠太妃是个问题,大阿哥被先帝圈禁,不适宜奉
养太妃。廉亲王从前不是惠太妃身边长起来的吗?就让惠太妃去廉亲王府吧。”
八贝勒刚被雍正爷封了廉亲王,拖着一副半好不好的病体,跟怡亲王胤祥、大学士马齐、步军统领隆科多一起在内阁处理政务。
雍正爷知道苏大公公的小九九,心下也觉得好笑,“就依你的,宜太妃就去五哥府上吧。胤禟这阵子蹦跶的不轻,朕对他另有处置。荣太妃就好说了,三哥府上正好。其他已经封府的,也依此例,也算节省了一笔开支。”
“恩恩,”苏伟垂下头吃饭,其实他还有一个没提,也是最困难的一个。
傍晚
廉亲王从内阁出宫,走到马车前时,咳了半晌才缓和了些。
“八哥要多注意身体啊,”怡亲王走得慢了些,稍晚一步才出宫。
“多谢十三弟关心,”胤禩看了胤祥一眼,让太监搀扶着上了马车。
车驾缓缓而行,廉亲王的马车上却不止他一个人。
“八哥,”胤禟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上了胤禩的车,“给胤禵的信已经发出去了。可是如今,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来不及又怎样?”
胤禩靠着车厢,轻微地合着眼,“咱们是实事求是,要怎么做,由胤禵自己选。”
“可是,”胤禟咬了咬嘴唇,“西藏战事一时半刻还完不了,胤禵那儿只怕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你放心吧,短时间内他也不敢做什么,”胤禩一只手轻敲了敲车壁,“皇阿玛驾崩,根本没有留下明诏。说是当着咱们的面传位给他,其实就是隆科多在殿外口述的。”
“若真论起来,皇阿玛当时已口不能言,隆科多想要矫诏太简单了。即便他让人先封了畅春园,又让人封了京城,但该传的也都传出来了。他自己这个皇位坐得稳不稳当,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可是,朝中大臣还是有不少支持他的,”胤禟仍是内心不安,“像是马齐,像是逊柱,连王顼龄那帮老儒臣,明知颁布天下的遗诏不是先帝亲笔,都没有站出来反对的。”
胤禩轻笑了一声,睁开了眼,“你也太小看咱们这位四哥了,他好歹在朝廷内外经营了这么多年,最后敢走这一步险棋,自然是心中有数的。他封我为亲王,也只是为了暂时安抚宗亲而已,等他空出手来,咱们的日子估计就不好过了。”
“那要怎么办啊?”
胤禟额头上直冒虚汗,“胤誐身份不同,总还能逃过一劫,可是你我——”
“要想活命,就得让咱们这位皇兄腾不出手来,”胤禩语气清清淡淡的,似乎在说一件不怎么打紧的事。
“八哥是说,胤禵?”
胤禩嘴角弯了弯,“是啊,胤禵可是被议过储的,又跟当今圣上一奶同胞。再加上那位明显对新帝不满的太后,这一出戏,真是怎么看怎么精彩。”
“可是,”胤禟皱了皱眉,“四哥一向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若是太后能好言劝说还好。如今闹得这么僵,岂不是在逼着他不顾兄弟之谊吗?”
“你当太后是个傻的吗?”
胤禩冲胤禟笑了笑,“新帝要以仁孝治天下,为皇阿玛守丧都依照古礼。他能完全置太后与不顾,处置自己的亲兄弟吗?太后越与他僵持,外间关于他继位的传言就会越盛。他若要动胤禵,就免不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毕竟,有什么理由,能让一个刚刚继任的皇帝甘冒不孝不悌的名义,去处置自己的亲兄弟呢?”
“那,四哥会让太后就这么一直僵持下去吗?”
“自然不会,”胤禩轻吐了口气,“他刚登基,任何阻碍他坐稳皇位的人或事,他都不会留情。一切,只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他若真动了手……”胤禟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胤禩轻笑了一声,再度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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