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睁开了眼睛。
将伊斯人的混乱核心排斥出意识体,白河身上的触手和裂痕纷纷消失,不过时而显现的阴影征兆着这种影响力并未彻底离去。
三体人和白河都松下一口气,只是白河发现现在所属的环境并不足以让他轻松下来。
他保持着龙形态漂浮在一片虚空之中,这片空间阴沉且晦涩,仿佛空无一物,然而一种奇怪的声音弥漫在这片虚空之中,和白河不久前背上颂唱的声音不同,这声音若有似无,只像是时不时地莫名响起的阵阵嗡嗡轻响,当仔细去听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捕捉不到它的踪迹,甚至连这声音是否存在过都会产生怀疑。
这是另一种使人焦躁不安的力量。
白河抬起了头,看到虚空中的座位上蒙着面具的人,他坐在那里穿着件形容不出属于人类哪个年代的简朴衣衫,一个仿佛垮掉的姿势懒散地葛优躺在那里,在他的背后,无数空间的门扉若隐若现,填满了他背后的所有区域。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它沉睡的好好的。”他似乎叹了口气,质感空灵声音听起来并不难听:“你看,又一个梦境被你毁了,现在他离清醒又接近了一些。”
他指着遥远角落的一扇门扉,触手和黑血从门扉中冒出来,随着他的手指一伸,那扇门就彻底地关闭上了。
“所以你把他梦境里的时间拉长了那么多倍?”白河凝视着椅子的后面,普通人的视角里,那是一扇扇奇形怪状的门扉和洞窟,但是在白河的视野中,那片区域之后却模模糊糊地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白河表情有些怪异地看着座位上的人:“我实在是搞不懂,如果他的清醒是不可避免的,你拉长他的梦境又有什么用处?时间对你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白河看着这个‘人’,忽然有些恍然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我明白了,看门人陛下,你需要充裕的‘相对时间’在他的梦境里盗取他的力量!这真是有趣呢,你看管着他沉眠的大脑,却在监守自盗么?”
“他是混沌的母体,但是混沌的力量却不一定完全归于他,所有的存在都在干着和我一样的事情,我只是先走一步而已。”座位上的人似乎叹了口气:“梦境里的凡物应该感谢我才对,如果不是我抑制着他的精神,他们可笑的存在早就被灭绝了吧。”
白河微微皱眉:“所以当年伊斯人在母世界被‘他’迷惑,企图使用时光旅行的方式促进整个世界的混乱,是你阻止了他们并毁灭了他们的旧世界?因此给他们留下了不堪回首的回忆?”
“不错,是我引诱猎犬毁灭了第一批企图扰乱时间线的伊斯人,也是我制造了盲目者去梦境的各个角落猎杀利用精神置换躲过猎犬的第二批伊斯人。”
“任何钻研世界真相的人,在研究的终点都会遇上他的梦魇,伊斯人只是他俘获的众多工具之一而已。”
座位上的人缓缓地述说着,悦耳的声音无波无澜。
白龙有些恍然:“原来如此,不过你竟然没有灭绝伊斯人?”
“归根结底那是他的梦境。”他看着白河:“我能利用的仅仅是一点时间的变化,甚至不是梦境中真正的时间,在他的梦境中,真正存在的变化只有一种——那就是混沌之主的必然苏醒。时间、空间都在他的梦里,我能做的又有多少呢?你要知道我们同样是混乱的化身,每一次插足都会加剧梦境进一步混乱。他终将在梦境中醒来,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何况即使吸光了他的力量又如何呢?我早已经发觉,一切终将毁灭。。。”
“你要我做什么?”白河皱起了眉:“这是你把我召唤过来的目的?”
“是,旅行者,我想拜托你做点事情。”他伸出一只手,一扇小小的门扉漂浮在他的手中:“如果你要前往其他时空,正向你到来的时候那样,那么请帮我带走它吧。”
门扉漂浮到白河的身前,它十分小巧,散发着纯粹的光芒。
“我对你穿越时空的方式很感兴趣,也能感受到外界有我不知道的空间,你带着他,就等于携带着我的意识,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
玲珑剔透的声音带着蛊惑:“我知道你冷漠多疑,旅行者,我们可以签订合约。”
白河皱了皱眉,狐疑不断自心底浮起:“我有一个问题:我在上一个世界里,遇上的群星之上的存在……是你吗?”
“也许吧,我经常被看到。”他仿佛笑了笑:“怎么样?你对此感兴趣吗?”
“接受你的意识,我总觉得这是一个很蠢的决定。”白河嘿嘿冷笑着退后同时暗暗开动了传送:“我可不敢和你这样的存在签合同,看门人先生,即使你不坑我,它自己带着的某些东西也会将我引入疯狂吧。”
“疯狂和混乱隐藏在每一个意识的深处。”看门人轻轻地笑了一声:“你又怎么知道,你在梦境里做的事情不是你自己想做的呢?或许你本就注定是我们的一员也说不定。”
“对,你说的一点没错,每一个意识中都蕴藏着一头恶魔。”白河大笑道:“但是我只在需要他张牙舞爪的时候才把他释放出来,所以你的提议对我而言全无价值。”
“如果你接受了它,你知道你会拥有怎样的力量吗?”他的声音中出现了一种蛊惑的力量:“这是通向森罗万象的门户,这是概念的力量,哪怕你带着它到了别的世界,它仍然会给你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你不需要他吗?你不期盼他吗?”
“我真的不需要,再见。”
白河毫不犹豫地打开了传送门。
座位上的人突然站了起来,那一直存在着的令人发狂的响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他掀开了面纱,身后有形无形的门扉全部消失,一个巨大的恐怖影像发出了仍旧玲珑剔透却在细碎中令人毛骨悚然的絮语:
“你竟然拒绝我?不,你逃不了,他在你的身上,你逃不了的,你以为这就能逃避我们?不可能的……”
“你再生气又怎么样?你根本无法阻挡我!”
白河毫无畏惧地注视着这个由无数个圆球组成的怪物,常人在看到这个怪物躯体之时会瞬间疯狂,但是白河只是稍稍恍惚了一下就恢复了正常。
他已经确定了,尽管看上去和这个家伙的定义有点相似,但博格特显现出来的绝对不是眼前这个家伙的真身。
不过看门人下面的话却让他有些毛骨悚然,低沉的絮语仿佛穿过时间刺入了白河的意识:“你还会回来的,我等着你。你迟早会回来的,只要你还带着他!我不相信我会永远被困在这个扭曲的地方,我绝不相信我是造物主制造出来的傀儡!”
他竟然意识到自己存在的世界有问题?
出现在龙脊山脉上的白河先出了一阵冷汗。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一个位于世界顶端的存在,能够察觉到世界的不协调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所幸自己已经摆脱他了。
白河有些后怕地想道。
这些高难度世界果然恐怖啊,不过自己怎么这么点背,总是能丢出要命的数字?
白河皱眉看了一阵骰子,随后摇摇头把它收了起来,开始观察起自己的意识。
一小团混乱的本质粘附在意识体之上。
这是阿撒托斯残留下的混乱本质。
如果可以,白河当然可以一狠心将它连着附近的灵魂一起切割,然而现在已经有些迟了,不可逆的转化已经发生,白河知道自己现在其实已经有点疯了,不过疯狂和理智是相对的概念,他仍然能够用理性压制这种疯狂,所以并不十分害怕。
不过看门的说的‘那个’是什么东西?
难道触手怪已经偷渡过来了?
白河皱眉看着这团阿撒托斯的感染,这么点区域也能承载那家伙的概念?还是混乱本身就是他的概念
不管了。
想不通的事就不想,反正现在自己还没什么异常,也不知道是自己和阿撒托斯的分身纠缠的那几天锻炼出了抗性,还是说自己本来的性格就很适合这个东西?
不过这团东西充满了力量倒是真的,他刚才可是帮他顶住了来自那个看门人的所有的精神攻击。
之所以白河确定对方不怀好意,也是因为察觉到了这种引诱和蛊惑。
如果没有这团阿撒托斯的残留物,哪怕白龙自认天性二笔,恐怕现在也得受点影响,发个两三天的疯之类的还算小事,如果不小心被那堆泡泡给诱惑了那就麻烦了。
最极端的疯狂和混乱在身上,次一级的当然无法伤害到自己。
阿撒托斯代表着最极端的混乱,如果白河彻底屈从于这团混乱本质投入无底深渊,很快就能够成为深渊中最顶级的领主级魔物,当然代价是从身体到精神都完全被这团本质同化,沦为恶魔一般的逗比。
即使不这么做,白河现在已经感觉到了一种混沌的力量。
他抬起一只爪子,感受着空间中沸腾的混乱。
他瞬间就找到了十几种这种力量的用法,一些混乱、腐化、疯狂的领域法术自动进入了脑海。
白河靠了一声,这岂不是说明世界意识已经把它与邪神的追随者等同对待了?
不过以风语者之流正义阵营对自己的态度,哪怕自己的生命形态变成天使他们也不会放过吧。
白河自嘲地笑了一阵。
他望了一阵天空,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与自己有关的东西正在靠近。
他看到一个戴着红帽子的狗头人艰难地顶着风雪爬上山脊,这个狗头人看到白龙,先是露出了狂喜的表情,然后抱着白河前爪嚎啕着大哭起来:“主人!我伟大的主人!您忠实的仆人克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主人!你真是太伟大了!克金真是太高兴了!太兴奋了!太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