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又重新忙碌起来, 然后陆续收到两封信, 一前一后, 隔着一个月的时间。
红星的信是先寄过来的, 里面是关于何家两姐妹的情况,查出来的结果说两人是亲姐妹,土生土长的省城人,何明霞是姐姐, 被家里人介绍嫁给了一个当兵的,后来一直跟着男人随军。
妹妹则嫁给了省医院的一个领导,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八岁,女儿三岁, 人待在省城没离开过。
两姐妹的父母一直在工厂上班, 父亲还是钢铁厂的一个车间主任,家境算是比较好的了。
好像家里还有个比较厉害的亲戚,经常听两口子在外面吹嘘。
这些差不多已经可以确定,当初在医院生产的应该就是何明霞。
但至于为什么突然跑到省城来生产,应该不可能早就知道自己肚子里的是傻的, 总觉得有点说不过去。
等徐家婶子的信送过来时,这才模糊猜到了原因。
徐家婶子应该对何家比较熟悉,整整写了四面纸, 何家的情况介绍的不多,俞锡臣对何家也了解一点,并不是太关注这个。
最主要的还是何明霞那个把柄。
从信中了解到, 何家老头子其实是何明霞的二爷爷,与何明霞爷爷是亲兄弟,两家关系走得近,加上何家男孩多女孩少,何家两姊妹便比较受宠。
何明霞当初之所以嫁给刘师长也就是何家堂兄弟给她介绍的,刘师长家境也不错,家里都是当兵的,但却比不上帝都何家势大。
所以何明霞结婚七八年了都没孩子,也没被刘家怎么样,但私底下肯定因为这事受了不少委屈。
听说,刘师长母亲是典型的重男轻女,别看人家在妇联上班,在外面说的好听,家里却是另一副面孔,要不是为了儿子前途,肯定早就闹翻了。
本来都准备领养一个孩子,哪知道突然就怀上了,不过人却在生产前却回了趟家,说是母亲突然重病,要回去看看。
哪知道就赶在省城那里生了孩子。
俞锡臣抖了抖信封,见陈玉娇想看,直接递给了她,嘴里道:“照徐婶子的说法,不难猜测,这一胎关系着她在家里的地位。”
“刘立军的官越来越大,何家对他的压制也就越来越小,甚至有时候还要互相帮衬,而且何明霞和何老爷子只是亲戚关系,又不是亲孙女,她自己心里肯定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打定主意要生个儿子,就算没儿子,也得抱一个儿子。”
“加上她自己的家庭,两姐妹都是女儿,恐怕从小到大没少受重男轻女的影响,红星信里也写到了,附近邻居说,何家父母对她们姊妹并没有多少宠爱,小时候不是打就是骂,严格要求着。”
“还有一点,她们家没有帝都何家发展的好,她们这一代还能有点联系,再往下,肯定关系不怎么亲近,要是没了刘家,她以后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体面。”
“恐怕因为这些缘故,两姐妹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男孩就算了,要是女孩就掉包,或者直接说龙凤胎。”
“只是没想到,最后会生了个傻子。”
何明霞妹妹是妇产科的护士长,孩子正不正常,肯定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陈玉娇觉得俞锡臣分析的很有道理,一开始还有些模糊的地方,现在顿时清晰起来,“她们倒是好手段,如果不是碰到我们,还真有可能瞒天过海。“
“只是也心狠,亲生儿子虽然傻,但也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怎么就舍得丢开?”
“隔壁那床孕妇家里一看就知道没她家条件好,而且她难道就没想过要是被发现了,自己儿子会不会受尽折磨?任谁知道自己孩子被偷了心里都不好受。”
俞锡臣听了,看了一眼陈玉娇,“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孩子。”
“你也去底下公社看过,有的女孩一出生就被父母给闷死了,更别说是个傻子了,恐怕更多考虑到的是这个孩子带给她的耻辱,而不是那仅有的一点母子温情。”
刘家虽然想要孙子,但肯定不想要一个傻子。
陈玉娇听了不说话,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俞锡臣每次说的话都比较一针见血。
虽然自己没有亲眼看见,但感觉事实就是他说的这样。
“那现在该怎么办?”把手里的信放到桌子上摊开。
还拿出前段时间红星寄过来的信。
俞锡臣看了一眼,“这周我们去趟舅舅家,他比我更清楚应该怎么做。”
陈玉娇点点头,知道这事听他的准没错。
……
周末,陈玉娇和俞锡臣带着孩子又去了趟部队,黄团长听到俞锡臣的来意,直接带着他进屋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整整呆了两个小时才出来。
黄婶子看出了两人脸上的沉重,在厨房里还好奇问陈玉娇怎么回事,陈玉娇也没隐瞒,小声跟她说了大致情况。
黄婶子一听完,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人心可真狠呐。”
“这哪是人干出来的事?”
然后一脸气愤道:“必须举报,这样的人待在部队,迟早是个祸害。”
陈玉娇点头,“可不是,自己儿子不要,把别人家的儿子当宝,真是可笑!”
“反正我是做不出来的,自己儿子再不好,在我心里也是宝。”
就算是个傻的,保他一生平安无忧还是可以的,哪舍得丢弃在外面。
当初展家穷成那样,也没见展家人把红兵给扔了。
吃完午饭,俞锡臣和陈玉娇就匆匆回去了,家里还有不少事,尤其是俞锡臣,上次从省城回来后,更是忙的跟陀螺一样。
黄团长让黄婶子也别留人了,还转过头对俞锡臣道:“这些日子你们别过来,先等着消息,要是查出来,你们当初跟那对夫妻在一个病房,恐怕还要问到你们头上。”
“这段时间我们联系少一点比较好。”
两家走得近,他跑去举报,肯定能牵扯出俞锡臣来,而俞锡臣又和丢孩子的那对夫妻认识,上面肯定能发现出什么。
俞锡臣听了点头。
心里明白黄团长的意思。
黄婶子见自家男人这么说,也就没说什么了,去房间拿了点东西出来塞进陈玉娇身上的布袋里,“拿回去给孩子吃,他们男人的事我也不懂,不过听着应该没错。”
“要是真有人来问什么,你看小俞怎么做,你就跟着怎么做,这孩子踏实靠得住,不用怕。”
“哎。”陈玉娇听了乖乖点头。
……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陈玉娇就真的和俞锡臣在家等消息了。
但差不多过了一个多月,都没听见什么风声,还以为是哪里出了纰漏,哪知道就有人上门来了。
陈玉娇那会儿刚好在上班,上午九点多的样子,突然有人来喊陈玉娇,说她家里来人了,赶紧回去。
陈玉娇没反应过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陈妈,但随即又觉得不像,她妈要是过来,肯定会提前打个招呼,而且现在正是开春农忙,陈妈肯定不会现在过来。
一脸疑惑的回了家,进了院子后,就发现俞锡臣已经回来了,自行车正放在水井旁边。
正屋门大开,门口桌子旁坐着四五个人,都是一脸严肃。
身上衣服干净整洁,感觉不是什么普通人。
俞锡臣也在,就坐在下首那里,感觉像是被审问。
听到脚步声后,扭过头来看,见是陈玉娇,脸上神色缓了缓,然后招招手让她过去。
看他这样,陈玉娇心里放松了些,赶紧快步走了过去。
然后坐到他旁边。
“这是我妻子,陈玉娇。”俞锡臣面色平静的介绍。
上首和左右两边都坐了人,听了这话,点了点头,最上面的中年男人还翻出手里的本子,然后直接字正腔圆的读了起来,“陈玉娇,小名幺妹,出生于溪云县红星公社杨柳大队四生产队,现今二十七岁,父亲陈有根,母亲金荷花,上面三个哥哥,丈夫俞锡臣,于1971年5月底结婚,育有一子一女,1973年推荐读师范大学,76年毕业,后随丈夫至泰安县,如今于妇联工作。”
“可对?”
陈玉娇听着对自己的介绍,忍不住愣了愣,没想到自己被调查的这么清楚。
心里突然有点毛毛的。
旁边俞锡臣还以为她太紧张的缘故,捣了捣她胳膊。
“对对对。”陈玉娇反应过来,赶紧点头。
上面的人点点头,然后又直接问道:“说一说你当时生大儿子时的病房情况,最好不要有任何隐瞒,尽量说的详细一点。”
陈玉娇一听这话,立马反应过来他们的目的了,应该就是再查刘师长那孩子的事。
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前些日子俞锡臣跟她打过招呼了,如果有人来问,不用隐瞒,问什么答什么就行了。
至于……详细一点?
不知道怎么样算作详细,应该就是多说点话的意思,于是从自己那会儿刚进医院开始说。
别的事她可能记不大清楚,但对于这种有故事的事,她记得比谁都准,连俞锡臣那会儿跑到家里拿了哪些东西都不落下。
旁边几个人也不催促,任由她各种唠叨,还拿了笔在纸上记着什么。
关于病房里的事,陈玉娇就说的更多了,说着说着还不自觉把自己拉出来夸一夸,什么自己机灵,感觉那护士不对劲儿,立马就不说话了,还说旁边两床孕妇老是吵架,就她乖乖的,还有安安有多可爱,自己儿子一出生就漂亮,不像中间那床的儿子,黑黑丑丑的,还跑到她面前炫耀,她从来都不炫耀……
最后俞锡臣扯了扯她衣服,让她少说一点。
人家干正事呢!
陈玉娇咬了咬唇,赶紧又重新说回了正题,弥补似的把俞锡臣后来从医院讨单子回来跟她说的话,也一字不落的重复给他们听。
“就这些了,后面就是我妈过来照顾我。”
歪了脑袋想了想,发现没有遗漏的地方。
“嗯。”上面的中年男人抬起头来,还轻轻吐了口气。
脑子里别的没怎么记住,就记住她怎么怎么厉害,儿子多么多么漂亮……
“好,今天就到这里,如果还有其他问题,我们会过来再继续了解。”
跟着站起了身,嘱咐道:“至于我们今天过来的事,也希望你们能够不要对外多说,这是我们工作的保密性,同时也是对你们的保护。”
说到这里的时候,还多看了陈玉娇一眼。
感觉像是对她说的。
“我明白,麻烦你们了。”
俞锡臣忙站起身来送人。
陈玉娇一听是为了保护自己,赶紧点头,“你们放心,我们肯定不会在外面乱说的,我和阿臣嘴巴最严了。”
“……”
几个人听了沉默了一下,没说话,对着他们点点头,直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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