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老太太直接摔断了胯骨, 宋团当然也得去医院看看。
苏向晚狠了狠心,重回悦宾楼要了一只烤鸭给几个孩子吃。
似乎越是物质馈乏的年代,饭店的大厨们做出来的菜那叫一个香,遥想上辈子就生活在首都,烤鸭这东西可以天天吃,苏向晚也没觉得新鲜啊。
但是, 悦宾楼的烤鸭还真把苏向晚给差点香掉了舌头。
烤鸭, 可以蘸甜面酱, 还可以蘸白糖, 最肥最嫩的那一部分,苏向晚分给了几个孩子, 自己就只尝了一片,她得说, 这是自己两辈子加起来, 吃过最香的烤鸭了。
谷东吃起东西向来六亲不认的, 但今天因为李承泽看起来很忧伤, 特地把吱吱包给自己的一片烤鸭,下定决心的就递给李承泽了:“哥哥,吃呀。”
李承泽接过来,一口塞嘴里,嘴憋了好大的嚼着呢。
谷东再看驴蛋和狗蛋俩,这下舍不得给了,把吱吱给自己包的烤鸭全团的紧紧儿的,放着自己一个人慢慢吃。
现在的一只烤鸭得八块钱, 够奢侈的了,但是,也把几个孩子给香的,从悦宾楼出来的时候还在抹自己的小嘴巴呢。
好吧,看在孩子们香成那样的份上,苏向晚觉得这钱花的值了。
下午,她得把别的几个放到卷烟厂,单独带着狗蛋去见一下牟芳芳,毕竟牟芳芳是狗蛋的好朋友嘛,她都打算好了,只要牟芳芳一直在孤儿园,隔一段时间,她都要带着狗蛋去看那小闺女一回。
这不,苏向晚正准备要走呢,李承泽把她给拉住了:“苏阿姨,我奶奶抽大烟的事儿,你知道吗?”
“什么叫你奶奶抽大烟?”苏向晚反问。
李承泽对于苏向晚,当然不会隐瞒这些事情,于是就把老太太身上有一股浓浓的燃烧过的大烟味道的事儿全告诉苏向晚了。
不过,孩子也有他的担忧:“你知道就好,尽量不要告诉别人,我们李家在海西当年就是种鸦片的,我奶奶旧社会一直有瘾的,我闻她身上的味道,现在应该还在抽。”
李老太太居然抽大烟?
苏向晚可不止是惊讶了,首先,李承泽他爸是在边境上搞缉毒的。
再一个,书里头曾说过,不止李激发正义凛然的把贩毒的李承泽给举报了。
李老太太更是对于李承泽深误痛绝,还跟公安说,大孙子要胆敢回来,自己一定亲手宰了他,因为孩子干啥可以,就是不能吸毒贩毒。
能说出那种话的老太太居然抽大烟,苏向晚心说,今天摔断她的胯骨,看来是一点都不亏。
她摸了把谷东的屁股,把小家伙递给李承泽了:“现在天凉了,家里不好洗澡,你们到卷烟厂的澡堂子里洗个澡,记得好好洗洗这孩子,他整个儿都是臭的。
李承泽不愿意啊:“凭什么我洗,我才不要给他洗。”
吱吱愿意啊:“我来帮弟弟洗,承泽哥哥滚蛋吧。”俩小的可真够相亲相爱的,拉着手就上卷烟厂的楼了。
“对了,承泽,你爸是缉毒公安吧,我问你,要是有人拿枪顶着你的头,你会不会去贩毒?”苏向晚突然问了一句。
李承泽本来一副丧兮兮的样子,突然两只眼睛就亮了,指着自己的眼睛,这小家伙已经比妈高了,大摇大摆的下了台阶,突然一手比枪:“甭说枪指着,就是爆了我的头我也不会,我要贩毒,我爸不就白牺牲了?”
一个缉毒公安的儿子怎么可能贩毒?
李承泽假装开枪,叭的一声,骄傲溢于言表:“我爸那可是缉毒公安,我李承泽一辈子以他为傲!”
俩小的一人屁股上一巴掌,他给赶着上楼了。
狗蛋为了这次探视,攒了很多钱,也准备了很久,自己掏了两块钱出来,让苏向晚到副食厂的门市部去买鸡蛋糕和饼干。
苏向晚买饼干出来,就见狗蛋站在门口的一小玻璃前,正在拿着宋团的小梳子梳着自己那几根稀疏的头发呢。
这家伙不但人怂,就连头发都比驴蛋的要黄不少,梳完还要抿一嘴唇,看自己帅不帅。为了见女朋友,他也是臭美足了。
孤儿园只是大家约定俗成的叫法,其实它的正确名字叫秦州福利院,就在黄河边,很敞亮的大院子,风景很不错。
本来苏向晚以为在福利院牟芳芳会受排挤呢,但事实上,这个小丫头一是开朗大方,二是没心没肺,三又会照顾人,现在在福利院里,还是老师们的好帮手,看起来她过的挺开心的。
当然,狗蛋来看她,她也特开心,探视时间嘛,俩人对视了一眼,小丫头把自己手里提的垃圾桶递给苏向晚,接过苏向晚给的点心就跑了。
苏向晚虽然也才二十七岁,奈何儿子已经长大了,人家要约会,她不好做电灯泡,就只好在福利院的院子里走一走,散散步。
“院长,还记得我吗,我是来领/养牟芳芳的,水库副指挥谷平的家属?”居然是李激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苏向晚转到院长办公室前看着呢,就见李激发站在院长办公室的门口。
“真是走哪儿都能遇见疯狗,我咋又遇上这条疯狗了。”李激发白了苏向晚一眼,对福利院的院长说:“那就是霸占着承泽家的财产不给的苏向晚,在咱秦州算个名人呢。”
“比不上你吧李激发,你妈不是屁股都摔烂了吗,你还有心思到这儿来搞领/养,你就不到医院看看你妈的屁股去?”苏向晚乍着耳朵的听,一听李激发在骂自己,当然要赶过去。
一提这个,李激发才叫生气:“那可全是你推的,我妈的医药费得你出。”
苏向晚指着自己的脸呢:“你可瞧瞧吧,这是你妈划的,你妈把我的脸划烂,我也要医药费。”
李激发忙着还有事情,也顾不上跟苏向晚吵,指着她的鼻子说:“我不和你这种泼妇吵架,你就继续嚣张吧你,谁叫宋青山是个大校呢,军官太太,我惹不起你。”
她觉得吧,苏向晚来看孩子,也有要领/养的意思,所以,这是故意在院长面前摆弱,以示苏向晚是个泼妇,显得自己明理大度,要给自己增加好感值呢。
可苏向晚又岂是会上当的,不但不上当,还要狠狠还击:“哪比得上你们家,你不也是军属,我听说你几个哥哥,没少仗着自己是军属,在外头拿砖头拍过人。”
一个是水库总指挥家的夫人,一个是水库副指挥家的夫人,福利院长那个都不好得罪,只得说:“行了,今天的探视时间也过了,你们都回吧,赶紧回吧。”
就这样,连狗蛋一起,给院长从福利院赶出来了。
狗蛋是真高兴啊,上了公交车就跟苏向晚说:“妈妈,等我十八岁就跟牟芳芳结婚哟。”
“好啊。”苏向晚说:“不过,你可甭想我给你们带孙子。”
不能啥都顺着他们吧,小家伙日子过的也太顺顺水了吧,书里头那么凄惨的大反派,现在发明搞着,钱赚着,妞泡着,日子潇洒的连苏向晚都羡慕。
狗蛋看见李激发也挤在前面,遂说:“那个阿姨不正是今天跟咱们一起吃饭的阿姨吗?”
苏向晚扫了李激发一眼,李激发挤在人群中,也在瞪着苏向晚,但是很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恋战。
医院在卷烟厂的上一站,更加奇怪的是,李激发并没有在医院下车,反而继续往前,一直到苏向晚下车的时候都还没有下车。
苏向晚带着狗蛋下了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就开始追着公交车跑了。
“妈妈,咱们是要去干啥呀?”狗蛋说。
苏向晚只问他:“你的腿快不快?”
“快啊,怎么不快?”
“那咱们比赛,看谁先到下一站。”苏向晚说。
得亏在下一站李激发就下车了,不然,苏向晚得追的累死。狗蛋跑了满头大汗的,过了半天才追上来。
这一站是长途汽车站,从各个县来的汽车都会停在这儿,所以,是个人多又杂的地方。
苏向晚一把拽住了狗蛋,躲在人群中,就见跟李激发碰面的,居然是陈小丽的爸爸,那个瘸子陈建国。
俩人鬼鬼祟祟的见面,然后左顾右盼,也不知道交换了个什么东西,然后陈建国转身要走,李激发也是急匆匆的离开,俩人连话都没怎么说。
苏向晚长舒了口气,拉过狗蛋,在他耳旁悄悄的说了几句话。
毕竟狗蛋小时候,人家也是小宋庄一大盗,摸进排队上班车的人群里,不一会儿就把陈建国装在兜里的东西摸来,给苏向晚了。
“妈妈,这是丸子药吧?”狗蛋见东西是包在锡纸里头,黑黑的,捏起来软软的,就是一包子小丸药而已。
苏向晚颤手接过这东西,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在书里面那么正义,举报李承泽的李激发,要说贩毒,比李承泽可早多了,毕竟李承泽被指证贩毒的时候至少16岁,已经够得上法办年龄了。
而现在的他才不过十四,那么,在书里头,他被李激发养着的那几年,就是叫李激发哄着去贩毒的吧?
就是不知道孩子真正贩毒的时候,知不知道自己是在贩毒了。
而另一边,医院里,宋团和谷北俩都在老太太的病床前呢。
李老太太的胯骨是真的摔坏了,得动手术。胯骨啊,摔坏了以后那是特别疼的,但就算疼成这样,老太太和她的三个儿子,以及三个儿媳妇,一群的孙子们,正在群体围攻谷北。
“承泽家的房子,钥匙立马交。”大儿子说。
二儿子说:“我听说于少有两箱子金条,我现在就要去拉货,没两箱子,我卸了你谷北的腿。”
他家二儿媳妇是个极为刁钻的,戳着谷北的鼻子说:“对对,听说还有个鸽子蛋呢,宋团乡里人,大概不知道鸽子蛋是个啥,那叫大钻戒,承泽外婆的东西,那些现在全属我们家。”
这一大家子叽叽喳喳,吵的谷北顶不住,双手合什的拜着呢:“没那么多东西,真的没有,再说了,那也不是你们的,是人承泽的行吗?”
“哎哟我的屁股唉,疼,疼。谷北,我儿子可是你战友,他可是给政府冤死的,你要再不还承泽,我就到政府上访,告你去。”李老太太要不是真的胯骨摔断了,估计还是能一跳八尺高。
谷北顶不住这一群人的吵吵嚷嚷,转向宋团:“你说怎么办?”
宋团两手叉兜,一言不发。
当然,现在李老太太一家子率众围攻的,不是宋青山,而是谷北。
谷北是公安局长,管户口,管人员流动,李承泽的户口问题就属他管,这是第一。
谷北为人义气,敞亮,好说话,这是第二。
至于宋团,因为自从进来就没说话,看那张脸吧,三十出头,皮肤略黑,还在微笑,因为帅气,一直盯着李家几个儿媳妇子,几个女同志慢慢的有点不好意思,最泼辣的那个二儿媳妇一开始跳的很厉害,渐渐的居然就不跳腾,不闹,也不骂了呢。
在她们眼里,宋团是个没有战斗力,在家庭中也没有决策力,有着一个母老虎家属的,耙耳朵。
那几个叔叔已经快要把谷北给撕碎了啊:“就现在,你立马带我们到清水县,找苏向晚要珠宝,接孩子,马上!”
谁知就在这时,宋团突然说:“老太太,您现在住的房子,也是承泽的吧,他是不是个孝顺孩子?”
宋团嘛,特会伺候老太太们,到现在,回到小宋庄,还会给宋老太揉肩捏背,洗脚摁腿的,一把摁上去,手劲儿又大,摁的又舒服,把老太太给舒服的嗷嗷直叫:“可不嘛,承泽确实是个孝敬孩子,就是你那家属太泼辣!要你家属跟你似的,这么讲理,我们何至于全家子一起跟你们吵架,咱都是文明人,是不是。”
宋团恍然大悟似的嗷了一声,才说:“在法律上,那幢院子是属于李师长的,而李师长是我干爹。”
李老太太没反应过来,还在看着宋团呢。
宋团摸了摸身上的兜,军官嘛,衣服上都是四个兜,兜多,能装东西,一看就是大干部
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了,大概是想看他能大家给点什么。
清了清嗓音,宋团两道浓眉轻轻簇了簇,一笑,哎哟,在老太太几个儿媳妇子看来,这男人可真是帅气又好看,比自家丈夫顺眼多了。
“我和李师长是有领养协议的,而且在北京的时候,我和几个老领导都谈过,专门给我们兄弟和李师长办了户口本,所以,李师长是我爸,他所有的财产,我和宋庭秀才是直接所有人。”宋团说完,又顿了顿。
老李家一家子,因为宋团说话太温柔,也太语重心肠,又把老太太给拍的舒服的简直要上天,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他究竟是个啥意思。
“明天开始,老太太您搬家吧,我们兄弟要来收房子。”顿了顿,宋团又说了一句。
病房里至少沉默了有五分钟的时间,还是那个二儿媳妇先叫了起来:“这个宋青山坑人不吐骨头啦,他居然连承泽的东西都敢坑!”
老太太更是撕心裂肺的一声吼:“我要跳楼,我不活啦!“
顿时,病房里一片大乱。
宋团拍了拍目瞪口呆的谷北的肩说:“她们再叫也是假的,我有户口是真的,明天收房子,这事儿也得你看着办。”
他拿起自己的户口本、身份证明,各种材料,扔下一屋子或目瞪口呆,或大哭大叫的人,居然就那么走了。
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老太太曾经以为,苏向晚太泼辣,只有宋团是个明白人。
宋老太太:我心里苦,但我啥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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