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透了秦大王,也明白自己中了计,但是,他不认为是自己的贪婪所致,反而恨透了,本是准备趁火打劫的。无奈这次的统帅是四太子亲自出马。他和四太子是天生的冤家,不比海陵,随时可以从敌人到朋友,又从朋友到敌人,只要利益需要,随时调整。
但四太子不同,四太子从不把他这个亡国余孽放在眼里。他也不会去自投罗网,所以老远地观看,一发现不对劲,就逃之夭夭了。
先锋正是他的侄子耶律隆续,恨恨道:“秦大王这厮跑了,他的银子到底藏在哪里?”
耶律大用也在奇怪,他来的主要目的便是要得知那15万银子的下场,因为,直到现在,都没看到银子的踪影。这么大的数量,秦大王一行又没有专门的牲口驮运,银子到底在哪里?
“主公,银子一定还藏在燕京附近,我们得好好找找。”
耶律大用失去了秦大王并不可惜,跟他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情,回头看看自己这支精兵强壮,也不得不叹息一声,秦大王,除了没分银子外,也算是替自己做了不少事情,否则,自己还不可能拥有这样一支大军。
耶律大用率着部署迅速撤退,去寻找银子的下落。
他甚至没想到问一下女儿的下落,秦大王这一回去,女儿的处境。
这一切,他其实并不关心。虎毒不食子,难道秦大王还能杀了自己的儿子不成?
耶律大用一撤,便只剩下金军。
只剩下蔓延的火光,四周的草地,一片焦黑。反应过来的女真勇士们,也已经精疲力竭。他们人数众多,十分精良,却败给了这样一支潜伏的宋军和他们的“精锐武器”——鼻端,还是许多原油挥发的味道,他们根本不知道,秦大王的这些先进武器到底来自何处。
金兀术也精疲力竭,独自发呆。
武乞迈低声安慰他:“四太子,他们就算逃跑了也没什么,银子还没带走……”
的确,他们和耶律大用一样,一直没发现银子的下落。从秦大王花溶一行到刘武的出现,都不像携带银两的样子。那么大的数量,不可能放在一袋子里拿走。而且,没发现谁衣袋鼓鼓的。
这也是金兀术当时悍然下令杀掉秦大王的原因,他本以为,杀了秦大王,截留了花溶或者秦大王的属下,必然能得出银两的下落。不可能花溶也不知道。
他也略感欣慰,既然如此,银子就还在大金境内。
如此,还不算一败涂地。只要寻找,总有蛛丝马迹。
一名金军还是忍不住前来汇报:“四太子,我们发现了异常……”
他下意识地问:“什么异常?”
“您看……”
顺着那名金军的手指,金兀术蹲下身子,奇异地看着一副铁甲在烈火里,融化,慢慢地融化……
他一惊,武乞迈已经喊起来:“这铠甲竟然会融化……”
那是一名战死的宋军,他的身子被大火焚烧,温度太高,身上的铠甲竟然在慢慢“融化”,一滴一滴的,很快,就变成了一滩水银,被火一吞噬,变成了一阵刺眼的黑色……
“天啦,这是银子。是银子……”
“这幅铠甲完全是银子做的……”
金兀术急忙令人翻捡其他系着黑带子的尸体,果然,那几十具牺牲者,都穿着这样的铠甲——秦大王竟然把那15万银子铸造成了铠甲穿在身上。仔细一看,那些铠甲全是非常粗糙,临时打造的,只是勉强凑合上去而已,显然是非常匆忙赶制出来的。
“天啦,宋军竟然这样带出去了银子……”
“那支人马有好几千人,他们真不知带出去了多少银两……”
其实也不是宋军。是秦大王招募的野人,辽东的汉儿、契丹的流浪汉、丛林里的野人,甚至一些潦倒的金人——那是一支杂牌的土匪队伍,既不属于金人,也不属于宋人,只属于一个私人,只属于秦大王。
就连金兀术,也不得不佩服这个计策的天衣无缝。
秦大王步步为营,步步设局。先是用10万银子和5万绢帛混淆了众人的视线,拖延了一段时间。就算自己没上当,但也给了他喘息的机会。最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秦大王竟敢以身犯险,留下刘武这支奇兵。试想,若是当初银甲穿在秦大王所率领的士兵身上,那肯定早已全军覆没,没想到,他竟然留给了刘武。而且,主力大部队,全在刘武那里。
刘武又能忍耐住,选择了在自己最混乱,最心神不宁的时候冲出来,就算他不知情,但此人把握机会的火候简直已经是一代名将风范了。
当时,自己见秦大王和花溶在一起,以为主力、所有的关键,全部在他们一行人身上。简直彻底忽略了后面的小分队,没想到,秦大王等才是小分队。真正的关键人物,留在后面。就凭这股豪赌的性子,自己也输得不冤了。
他长叹一声,秦大王有这种计策,有这样的下属,就算能逃命,也不能算是侥幸和运气了。这时,联想起跟耶律大用的那场战争,心里暗凛,幸得二人已经分道扬镳,若是让秦大王和刘武继续留在边境,后果不堪设想。
第一次在海上输给秦大王,还可以说是因为金军不识水性。这一次,竟然是在大金的土地上,被秦大王玩了个措手不及。
武乞迈忽然说:“秦大王那厮,真是了不起……”
他冷冷地,没有回答,再了不起,那一顿重伤也够他受了,不死也得半残。他能跑出去多远,能坚持得了多久,还未为可知呢。
还是武乞迈:“不过,秦大王这厮也没讨得好去,估计命也去掉大半条了……”
金兀术又恨又气,又无可奈何。这一次,真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儿子跑了,敌人跑了,就连那个女人也跑了。除了折损了大金上万的精锐,自己什么也没得到。
其余人等想起陆文龙,没有一个再敢多说半句。
不停地有部署前来报道己方清点出来的伤亡,这一战,秦大王一方死伤了两千多人;但是金军却死伤了一万多人,其中十之七八是被刘武的奇兵烧死的。
部署每报告一次,金兀术的面色就难看一分,到后来,简直是长吁短叹了。真是时也命也,半点不由人。做了完全准备,竟然也会如此惨败。
远远地,一阵马蹄声。
武乞迈变色,低声说:“四太子,是海陵……海陵这厮来干什么?”
海陵骑在马背上,意气风发,驰骋而来,大声喊:“我们来增援了……”
没有任何人要他来增援,他就是来看热闹的。但现在,谁都不想戳破他的谎言。他自己也不愿意。见没有人搭理自己,讪讪的,又掩饰不住的得意。
他一看到这尸横遍野,摊了摊手,仿佛忽然非常惊奇的样子,耸耸肩:“天啦,怎么会这样?四叔,抓住秦大王了么?”
所有人都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任何人回答他。
他看看四周,还是故意用了惊奇的语气:“四叔,秦大王这厮该不会又跑了吧?看看,遍地宋军的尸体,他怎么跑得了?哈哈哈,要是捉住秦大王这厮,自家先狠狠鞭打他一百鞭出气……”
武乞迈忍无可忍,大声道:“闭嘴……”
他撇撇嘴巴:“你算什么东西?你一个小小的……”
一鞭子抽过来,狠,准,稳,落在他的鼻梁骨上,顿时如打翻了酱油铺,红的,黄的一起滚出来,他的鼻子歪在一边,十分可笑,却凶性大发:“你自己打了败仗,为什么打我……”
金兀术甩着鞭子:“滚!”
“你不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四太子么?竟然在咱们大金的土地上也让敌人给跑了,那15万贡银……”
“滚!”
他的声音被阻断,看着那张冷冷的脸孔,那是四太子的杀机。他再也不敢说下去,策马就跑。
跑出好远,才得意洋洋地摸着歪掉的鼻子,就算是一鞭子,也值得看到四太子一败涂地的样子。这是一大胜利。他并不在意那15万贡银能否收回来,在意的是四太子还能横行多久。本来,这是四太子的一个漂亮大战,可是,功亏一篑,看他怎么在狼主面前交代!
原来,四太子也不过尔尔。他捂着鼻子,在马背上笑出声来,又“痛哭流涕”,充满狠毒。四太子,有什么了不起?
在他前面,迎着他的是他的兄弟夏渣。夏渣也鬼头鬼脸,看到哥哥捂着鼻子,惊讶地问:“大哥,你怎么了?”
海陵放开手,鼻子整个歪在一边,让他原本俊秀的脸蛋显出一种异样的狰狞和丑陋。他原本十二分地爱惜自己的容貌,这时却无所谓了,只低低地问:“四太子真的又生了儿子?”
夏渣比了个手势,在脖子上一横,又放下,诡异地眨了眨眼睛。
海陵哈哈大笑,歪掉的鼻子也眉飞色舞起来:“我倒要看看,四太子到底还能嚣张多久……”
“大哥,狼主很担心这场战争。”
“他担心?!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假酸儒能懂得什么是战争?他担心的是这15万银子,不能为他富丽堂皇的宫殿增添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