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嘉玉赶紧转移话题说起了边慈的事。
内院的女孩儿做出了跑到外院找男人的事,柳佳慧似乎一点都没有觉得意外, 只是脸一沉, 冷冷地道:“她那个人…… 我是教不出来的了, 你要是能狠得下心来, 不如把她送到寺庙里去做姑子吧。”
柳佳慧当然不会觉得意外了。边慈跟在她生母身边长大,随着孙姨娘一样,都是那种野心勃勃的人。若是她有能和野心相配的手段,那也就罢了, 偏偏她只跟着孙姨娘学了一堆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在柳佳慧的梦里, 边慈不仅偷偷跑到外院去,还在她带着边慈去赴宴时, 躲到了供男宾喝酒上头时小憩的房间里去, 趁着五皇子不注意, 爬了五皇子的床。她以为自己这样做了,五皇子就一定会纳她为妾了,但其实那些皇子们最厌恶被人算计。在梦里, 边家一直在走下坡路,谁还怕这样一个没落的伯府不成?五皇子当着众人的面,把边慈和整个安平伯府狠狠羞辱了一番。柳佳慧差点晕厥过去。
这事儿闹得太大了。边家只能把边慈送到佛堂里关起来, 派严厉的嬷嬷看守她。
此后又发生了很多事。边慈一直闹腾不已,后来更是害了府上的二姑娘边雅,又害柳佳慧失了一胎从此不能再有身孕。柳佳慧梦醒后嫁到边家,渐渐发现鲁氏及边静玉都和她梦里那对母子不一样,便强抑着心里的厌恶, 觉得自己应该给边慈一个机会。结果,她很快就发现,边慈依然是那个边慈。
“大妹妹确实是被孙姨娘教坏了。这样吧,我挑几个严厉的嬷嬷送去她身边,让嬷嬷们好好磨一磨她的规矩,想来能改过来不少。”边嘉玉虽然也觉得边慈行为不妥,但他毕竟没有梦中的经历,就算对大妹妹没什么好感,也不会轻易放弃她。他觉得,像边慈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教一教还是能教好的。
柳佳慧沉默不语。
边嘉玉又说:“好好教上一年,咱们给她寻个寒门出身的老实书生,再多陪一些嫁妆……她那样的性子,我是不敢把她往高了嫁的,不如找个老实的能包容她脾气的。当然,光老实了不上进也不行。”
柳佳慧嗤笑了一声,道:“你瞧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老实人招你惹你了?你要这样害他们?”
边嘉玉没料到柳佳慧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反应。他心里有些恼,却不会对着柳佳慧发火,只耐心解释道:“今日的事情已经被我遮掩过去了,除了府里的自己人,别人都不知道大妹妹做了什么。这并没有坏了府里的名声。总归是小姑娘呢,哪怕她做得再错,这会儿也不能真让她当一辈子的姑子去啊。”
柳佳慧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边嘉玉是个心肠柔软的人。要不是心肠好,在她梦里,当镇国公府分崩离析、被人唾弃时,他也不会对她不离不弃。她心里其实一直都为边嘉玉的温柔感到骄傲。
柳佳慧便说:“先关她一些日子吧。待我出了月子,我去寻个从宫里放出来的老嬷嬷。那样的嬷嬷最会调-教人。若能调-教出来,我自然给她寻一门四角俱全的好亲事。若调-教不出来,那也别怪我对她不好了。世道艰难,阖府女眷的名声不能叫她拖累了。我不会让她害了二妹妹,也害了我的女儿。”
宫里放出来的受人尊敬的嬷嬷分了两种。一种是跟在贵人们身边伺候过的,这样的嬷嬷很抢手,被她们调理过的姑娘,大都能在规矩、仪态等方面得到提升。还有一种是在宫里当过差的,虽没有去贵人身边伺候过,但手底下曾管过几十号的宫女太监。柳佳慧想请的是第二种嬷嬷,想让她拿出调-教宫女的办法去调-教边慈。宫女都是怎么样的?想要在宫里活下去,宫女都是低调、谨慎、守规矩的。
边嘉玉作为男人,不懂里面的勾勾绕绕,还以为柳佳慧要请的是第一种。他知道嬷嬷有多难请,见柳佳慧愿意为不懂事的边慈做到这样的程度,便觉得柳佳慧是嘴硬心软。这么一想,他又有些心疼柳佳慧了,道:“大妹妹从小就被孙姨娘教得不讨喜……你若是得空,倒是可以好好带一带二妹妹。”
夫妻商议好了,柳佳慧就派人去给鲁氏传了话,鲁氏并无异议。
等边静玉知道边慈有过要勾引沈怡的打算时,都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还是他见边慈被禁了足,多嘴问了一句原因,才知道这事。饶是边静玉平时表现得再如何稳重,这会儿也气坏了,问:“她是怎么想的?难道她觉得怡弟会舍了我,转而看上她?”这简直是对他的侮辱!也是对沈怡的感情的侮辱!
这话是在私底下说的,只有他身边的小厮宝来听到了。
“那边……”宝来冲着边慈住的院子的方向努了努嘴巴,小声地说,“怕是没有那么高的心志。小的倒是觉得,她许是想给沈公子做妾吧。”毕竟两个男人生不出孩子来,若是想要亲生子,肯定要纳妾。
因为柳佳慧一直没带边慈出去交际,边慈没有机会遇到五皇子等人,正巧沈德源官复原职,她便觉得沈怡是个很好的人选。不过,她觉得鲁氏肯定不会放她去见沈怡,所以才会自己偷偷去了前院。
边慈或许以为,她是边静玉的妹妹,沈怡越是喜欢边静玉,她就越有优势。毕竟她能为沈怡生下留着边家血的孩子。而只要她有了孩子,并且是儿子,她还需要怕边静玉吗?最后的赢家肯定是她。
这样奇葩的逻辑,边静玉是不懂的,还是宝来分析给边静玉听的。
边静玉诧异地问:“她怎么会这样想?如我和怡弟,我们二人若真是情投意合,他又怎么会因为子嗣的问题背弃我?是,香火传承乃是大事,但明明可以过继的,不是吗?”边静玉想了想,又说:“莫说是我和怡弟了,就是大哥和大嫂,如果大嫂生不出男孩来,难道大哥会背弃她?这必然是不能的。”
边静玉也不是瞧不起妾侍。事实上,他父亲安平伯就有两个妾。
但是,能不能生出男孩,这从来都不是一个衡量女人有没有本事的标准。
为妻者,最要紧的是能够帮扶丈夫、教育子嗣、平稳后院、打理庶务等等。生不出男孩有什么要紧的?完全可以从族中过继子嗣。当然,她也可以给丈夫纳妾生子,但妾从地位上根本越不过她去。
为妾者,最要紧的就是本分。一个妾想要靠子嗣上位?这就太过愚蠢了。庶出的孩子都要叫嫡母一声母亲,他们若有本事得了荣耀,还是让嫡母面上有光。在正经人家,谁会让个妾蹦跶到人前去?
哪怕一个妾生了十个儿子,按照这世间的礼法,她的地位就能比妻子更高了?这必然是不能的。就算她还有拿捏男人的本事,把家里的男主人拿捏住了,难道她还能取代妻子的地位?这必然也是不能的。若是妻子的态度强硬些,或者宗族的规矩严苛些,就算妾有了孩子,妻子依然能行过继的事。
所以,边静玉才会觉得边慈愚蠢。
“她把自己当做了什么?有些人以自己的容貌为荣,有些人以自己的才华为傲,有些人以自己的品德立世,她呢?她莫非就以自己能生儿子为荣?”边静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我现在才知道,她是真的愚蠢。连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把自己当做是一个孕育子嗣的工具,以后还有谁能够瞧得上她?”
宝来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稀奇的言论,偏偏他还觉得边静玉说得很有道理,但他心里仍有很多的疑问,便说:“可小的常在市井走动,见过一些贫贱的家庭,明明已经生了好几个女孩,再也养不起孩子了,却要把女儿卖了去生男孩儿。又有一些家庭,女人嫁人后一直没生出孩子来,就被休回家了。”
边静玉说:“不一样的……那些穷苦出生的女孩,她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她们从来没有立起来过,世人没给她们立起来的机会。但是,就拿我嫂子来说,她是柳家的姑娘,她的家世及她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她的底气。既然有这样的底气,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像那些穷苦人家的女孩一样?”
宝来越发觉得边静玉的话有道理。
边静玉不知道,他的这些想法要是被传扬出去,说不定能引起朴素的妇女解放运动吧。
如边静玉这样的男人,他反倒是懂得尊重女性的。偏偏是边慈这样的女孩儿,只知道攀附男人,将自己当成是生育的工具,也是可怜可叹!不过,一样米养百样人,男人中有边静玉这样的,也有瞧不起女人、将女人当玩物的。女人中有边慈这样的,亦有沈巧娘这样遭遇了很多不幸还能立起来的。
边静玉起身理了理衣服,说:“我要出府一趟……这事儿也算是给我提了个醒,有些话我应当提前和怡弟说清楚。”他其实觉得过继来的子嗣和亲生子并无不同,他一直觉得沈怡也是怎么想的,毕竟他们的思维总是很同步,不是吗?不过,边慈这事儿一出,边静玉就觉得还是把话讲开了比较好。如果沈怡非要有亲生子……他就把沈怡揍一顿,然后解除婚约,再不耽误沈怡去娶妻纳妾、生儿育女的。
宝来笑着说:“小的瞧着,主子定能如愿以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