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已经被养熟了,虽然一直被黑花勾得围着它转圈儿, 但每隔三五日总要回边静玉眼前晃荡一下的。边静玉把娇娇往地上一放, 见它跑远后, 也不担心它, 只在心里琢磨起秋闱舞弊的事情来了。
他这时又想起了柳佳慧做的事,柳佳慧分明是不愿意他参加秋闱的。
半年前的边静玉怀疑过柳佳慧不安好心。虽柳佳慧这做嫂子的平时对他很是照顾,但他总有些摸不清柳佳慧的路数,就只在大面上做出一副尊敬长嫂的样子, 心里却始终存了疙瘩。然而, 等到现在秋闱舞弊事发,他再回想柳佳慧此前的种种举动, 竟觉得柳佳慧当时可能是真的怀有一些好意的了。
难道说, 柳佳慧在当时已经预见到了秋闱会出事吗?
这怎么可能呢!
就算柳佳慧身后站着镇国公柳家, 但所有涉及到科举的事情都不能说是小事,镇国公世代握着兵权,这已经让他们被君上所忌了, 他们为了展现自己的忠心,就绝对不能插手科举之事。再说,柳家的势力几乎都在军中, 即便他们要培养人脉,结交的也该是兵部尚书一类的人物,他们在文官中其实是并没有多少影响力的。这意味着就算柳家有心要在暗中插手科举之事,他们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啊!
结果柳家却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秋闱要出事,这简直就不合理。
除非柳家已经在暗中和某一位皇子眉来眼去了, 并且秋闱舞弊是那位皇子设计的结果……
边静玉倒吸一口凉气。站在他的立场来看,若柳佳慧知道秋闱要出事才使劲拦住了他,那么他必然要承这个情。但若柳家真的和某位皇子有默契了……边家绝对不能被他们拖着陷入夺嫡的漩涡中!
于是,边静玉虽感激柳佳慧,却不打算把盯着她的人撤回来。
边静玉随手揪了一根狗尾巴草,在手里胡乱地扯了几下,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把狗尾巴草往脚下一丢,直接从草上踩了过去。边静玉得承认一点,现在的边家在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看来也如路边疯长的狗尾巴草一样。就算柳家真的已经上了某位皇子的船,只怕柳家和那位皇子都是看不上边家的。
这话反过来说也行,正因为边家是路边的狗尾巴草,所以弃之也不可惜。若边家不小心走错了一步,他们会被人踩到鞋底、碾落成泥。因此,若柳家真有从龙之心,那么边家必然要远着他们一点。
边静玉心中一叹。若大嫂真的一心为他好,那他继续命人盯着大嫂就显得有些不义了,但他却只能这么做。正常人肯定不能想到柳佳慧有神奇的经历,所以边静玉这样的揣摩、安排都不算是错的。
抛开种种顾虑不提,秋闱舞弊对于边静玉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待这次的玉米收了,我们就可以想办法把它呈到圣上面前去了。”边静玉在私底下寻沈怡说话。
“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沈怡和边静玉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安平伯府连着沈怡若能在这个时候为皇上献上玉米,一则立功,二则能让皇上想起沈德源。
秋闱舞弊的问题很大,已经压不住了,这里头不知有多少官员被牵扯了进去。沈德源当初分明是无辜的,不过是代太子受过而已。若是这些被牵扯进秋闱舞弊的官员中,有一个地位不低的,未必不能把沈德源当初的罪名安到这个人头上去!官场就是这样,花花轿子人人抬,待到墙倒也是众人推。
若是秋闱舞弊这事内还涉及到了皇子之争,那么沈德源脱罪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总之,只要让皇上想起了沈德源,那么他人之难便是沈德源之幸,他肯定可以趁乱洗清冤屈。
边静玉和沈怡商量好以后,就打算回城了,只留沈怡在庄子上继续盯着玉米。只有回到城中,边静玉才能在第一时间掌握更多的信息。他日后是要走仕途的,若能在这场舞弊大案中提前把官场中的党-争、势力看得清楚些,等日后入了官场也能少走一些弯路。再说,玉米要怎么献、何时献,这里头都有讲究,要想获得最好的效果,就需要边静玉在京城中坐镇了,方便他费心思寻个最恰当的时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结果娇娇不见了!
以前娇娇跑去找黑花时,就算它不着家、不恋主,人们也时常能在庄子里瞧见它。结果,边静玉和沈怡把整个庄子都找遍了,就是没有瞧见它。问庄子上的其他人,大家都说连一根猫毛都没瞧见。
这可把边静玉急坏了。
距离边静玉抱着娇娇砸水缸又过去了五天,依然是谁都没有瞧见过娇娇。
边静玉不能再等了,他得回城了。沈怡安慰他说:“娇娇娇气,在外头待不习惯,一定会回来的。你现在瞧不见它,未必是件坏事。当初你从床上摔下来弄伤了手,人人都说你运气坏,结果你瞧……”
边静玉忧心忡忡地说:“我只怕山里的野兽把它叼走了……”
庄子后面就是山,邻近的几座山被清扫过,上面大约只有一些小野物,但拦不住别的山上的动物跑过来,有人曾看到过野猪等凶物在林间出没。它们有时会下山找食,有些鸡鸭就是这么被叼走的。
沈怡又安慰边静玉说吉猫自有天相,还说自己一定会努力把娇娇找回来的。边静玉虽心里担忧不已,但他留在庄子上也于事无补,只得忧心忡忡地回城去了。他心想,以后再也不要砸什么水缸了!
如此又过去了十天,大家依然没找到娇娇。
边静玉每每接到庄子上传来的消息,脸上的愁容就加深一层。
然后,娇娇忽然就回来了,看上去好像没遭什么罪,毛依然顺着,性子依然娇着。它是在庄子上失踪的,但它却直接回了安平伯府!要不是它不会开口说话,边静玉真想问一问它这些日子的经历。
娇娇回家的第二日,有温阁老家的管事登门求见。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温家圣眷正浓,他家的管事自然也叫人高看一眼。不过,这管事是私下拜访,并没有拿出温阁老、温知府的帖子,安平伯身为伯爷、边嘉玉身为世子都不好上赶着去见他,因此招待这位管事的任务就落在了边静玉的身上。这样的安排碰巧撞对了,原来这管事是来找娇娇的。
庄子上有木板车,隔上几日会给边家送去一些新鲜的菜蔬。那一日,娇娇可能就躲在木板车上,或许还睡着了。等到娇娇醒来,木板车都已经被拉到城门口了。娇娇云里雾里不知怎么办才好,在城门口乱窜,竟然窜上了温家大夫人的马车。它皮毛顺溜,不像是野猫,倒是娇娇美美的惹人疼。温家大夫人正好也养了一只猫,又是刚从寺庙里回来,颇有些慈悲心肠,就叫人给娇娇准备了一些吃的。
娇娇是个没节操的,温大夫人给口吃的,它就在温家赖下了。
温大夫人跟前也养了只猫,是只白猫,用管事的话来说,那简直美若天……猫。白天猫很喜欢娇娇,总凑到娇娇面前想要和娇娇一起玩。温大夫人向来娇惯白猫,见白猫喜欢,就把娇娇留了下来。
娇娇就此乐不思蜀了。
再说安平伯府所在的位置,也是老祖宗争气,这府邸是边家当年煊赫时由皇上赐的,位于京城中真正的权贵区内。现任安平伯虽没什么本事,至少把祖宗基业都守好了。所以,边家距离温家不远。
娇娇在温家玩了好些天,终于想起边静玉来了,就一路闻着气味跑回了家。它在树上、墙上、屋顶上跑,负责照顾它的温家下人就在地上追。下人没追上,眼睁睁看着娇娇进了边家,再也没出来。
娇娇是温大夫人的心爱之物(白猫)的心爱之物。管事登门就是想要把它请回去的。
边静玉听着管事说明了来意,一脸为难地说:“实不相瞒,娇娇本是我家里养的猫。就它这不成器的东西,能讨了府上夫人的欢心,这本是它的运道,我实在替它高兴。只是,它是我的定情信猫……”
温家管事呆了一下。他只听说过定情信物,从来没听说过还能有定情信猫的啊!
边静玉眼神真诚的看着温家管事。怡弟送给他的猫,不能再转送他人了。
温家家风清正,这管事虽走出去时总被人高看一等,但真不是那种会仗势欺人的角色。他已经明白了边静玉的意思,这猫大约是他的心爱之人送给他的,所以他是绝对不会让出来的。管事沉吟了片刻,表示温家绝对不会夺人所爱,但若是温大夫人身边的白猫想念娇娇了,还请边静玉能携猫拜访。
边静玉很有眼力劲地说:“娇娇能平安归来,多亏有温夫人的照顾,学生应亲自上门致谢。”如果温夫人愿意和边家打交道,等边静玉上门时,就寻个族中的小辈招待一下他。如果温夫人不愿意和边家打交道,等边静玉上门时,只命门房暗示说家中琐事颇多恕不招待,边静玉就该明白她的意思了。
温家管事很快就离开了。当边静玉回到恒安院时,娇娇正趴在窗台上晒着太阳。它很没有形象地在阳光下摊成了一张大饼。听到边静玉的脚步声,它只动了动耳尖,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
“听说温大夫人养的白猫很喜欢呢?你已经把黑花忘记了?”边静玉挠了挠娇娇的下巴。
娇娇软软地叫了一声。
温家的大夫人是温阁老的长子媳妇,是温家的宗妇。她丈夫外任知府,她留在家中照顾公婆。除了温阁老的儿媳、温知府的妻子,她还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太子妃之母。太子妃是她唯一的女儿!
今日那管事说,温大夫人对白猫爱若娇女,也就是说,温大夫人是把白猫当女儿宠的。温大夫人养了一个好女儿,女儿嫁入东宫成了太子妃。温大夫人又养了白猫,结果这白猫好像看上了娇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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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娇,边二爷的定情信猫,太子爷的连襟猫,就问你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