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三年里,小皇帝一边学习, 一边也在各个重要部门实习。
实习是边静玉和沈怡提议的, 但并不叫人觉得这种行为很出格。因为, 如果康和帝不是过继的, 他先是皇子,再成太子,最后成为皇帝,那么在他当皇子和太子的时候, 他肯定会去各个部门历练。但康和帝被过继后直接成了皇帝, 他从来都没有历练过,所谓的实习不过是把历练的过程补上而已。
至少对于边静玉和沈怡来说, 他们是支持皇上晚点大婚并且晚点亲政的。除非朝中有奸佞把权, 否则皇上还是应该在亲政前多学点东西。他学得越多, 心思放得越稳,性格越成熟,才越适合亲政。
在实习时, 康和帝上半天依然是跟着太傅们学习,下半天就换上常服去各个部门坐坐。
打个比方,前几个月康和帝都在兵部实习, 那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跟在兵部尚书身边,了解尚书工作的流程,观察兵部的人员设置,使得自己心里对于兵部能有一个更加直观的概念。两位侍读都教导康和帝在实习时要少做多看,于是康和帝轻易不干涉兵部尚书的工作, 他更像是一个单纯的观察员。如果在观察的过程中,他的心里起了疑问,那么等这一天结束时,他会认真地向尚书或者太傅们请教,有时候也会向两位侍读请教。而康和帝上半天、下半天都很忙,只有晚上才有空找两位侍读。
皇上临睡前不找娇软宫女,偏要找男性侍读,这叫别人怎么看?
“赐婚就不必了。”沈怡黑着脸说,“在这流言满天飞的当口,如果皇上真的给我们赐婚了,叫别人怎么看?”这个朝代和夫夫俩第一世所处的朝代不一样。在他们第一世,男子成亲是受律法保护的。但在这个朝代,虽然也有好男风的人,这事本身不违法,却也没有相关的律法保护男人和男人的亲事。若康和帝大张旗鼓给两位侍读赐婚,这在世人看来非常荒唐,他们肯定以为康和帝是真的好男风了。
“那……那你们要朕怎么办?”康和帝说。
沈怡其实并不在乎外人怎么想,他之所以因为流言的事情找上康和帝“兴师问罪”,只是想要借这个机会撒撒狗粮而已。今天给皇帝喂狗粮,明天给全天下的人为狗粮。这就是沈怡的恶趣味所在了。
边静玉笑着说:“说到赐婚,臣倒是觉得刘二几个都到成婚的年纪了。”
外头之所以会有那样的流言,其实还和三位伴读迟迟没有定亲有关。边静玉和沈怡才刚刚十六,他们俩没有定亲还算是正常情况。但刘二的年纪和康和帝是一样的,今年已经十八了。韩二比康和帝大了一岁。章二比康和帝大了两岁。结果他们统统没有定亲。定亲都没有,那成亲更是遥遥无期了。
康和帝原本没有关心过伴读的私事,此刻被边静玉一提醒,心里一惊,说:“对啊……他们早就到成亲的年纪了。难道他们和你们俩一样,心中也有了恋慕的男子?”三位伴读时常住在宫里,能够接触到的男子很有限。康和帝摸着自己的胸口陷入了沉思中。朕也是有好样貌的,伴读不会看上他了吧?
边静玉从康和帝的脸上轻易猜出了他心里的想法,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康和帝决定关心下三位伴读的亲事。章二年纪最大,但康和帝却没有找章二聊天。只因为章二一直没有成亲是有缘由的。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在三年前不幸病逝了。那是章二的表妹,章二显然很喜欢这位表妹,至今还在怀念她。康和帝不欲戳到章二的伤心事,因此只把刘二和韩二召唤来谈心了。
“你们年纪不小了,亲事也该考虑起来了。要不要朕给你们赐婚?”康和帝问。
刘二摇着头说:“功名未立,何以为家?我暂时还不打算成亲。”
“那你回答朕一个问题,你好男风吗?”康和帝问。
刘二惊恐地看着皇帝。皇帝为什么要这么问他?难道皇上看上他了?虽然他确实样貌英俊,就算被皇帝看上也不意外,但他不想以身饲君啊!他疯狂地摇着头说:“我、我不好。我没有。我不是。”
康和帝松了一口气,朕的清白保住了。然后,他又看向韩二。
韩二的娘是宗室的郡主,他的爹在清流中很有名气,凭着他的家世,他应该是不愁娶的。但他是个书呆子。如果韩二说他自己还没有开窍,康和帝是信的。却不想,迎着康和帝的目光,韩二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羞涩,结结巴巴地说:“皇上,我……我……我……”这分明是有了心上人的节奏啊!
康和帝大感意外,却也豪迈地说:“你可是有了心上人了?是哪家的淑女?”
韩二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说:“不、不能说。”
“你瞒得这么紧,可是怕坏了心上人的名声?别怕,朕可以给你们赐婚!”康和帝笑着说。
韩二越发羞涩了,依然摇着头说:“不、不能说啊。”
康和帝心里忽然起了丝不好的预感,韩二的心上人不会就是朕吧,否则有什么不好说的?朕就知道,朕这般英明神武,不对,离英明神武还差点……朕这般平易近人,被人看上也不叫人觉得奇怪。
康和帝把刘二和周围伺候的人全都打发下去了,只留下韩二。他决定和韩二把话说清楚。
“现在没有旁人了,你可愿意说了?”康和帝问。
韩二犹豫了一下,说:“这只是我自己心里的一个想法而已,除了父母,没再叫别人知道了。”
妥了妥了!韩二果然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很可能就是朕啦)。
韩二不知道康和帝那自恋的想法,否则他非呕血了不可,说:“我……我早先听闻边侍读和沈侍读家中有一幼妹,心里便有些想法。两位侍读皆是芝兰玉树,若我有幸能成为他们的妹夫,我、我……”
康和帝:“!!!”
沈家有位姑娘,康和帝也是知道的。康和帝目瞪口呆地说:“可沈姑娘年纪颇小……”
这就是韩二已经十九却还保持着童子身的原因。韩二红着脸说:“我、我可以等她。”他虽然没有见过沈家姑娘,甚至不知道她的小名叫阿淼,但是没有关系,这不耽误他耐心等她长大。他娘说了,等沈姑娘十四了,也就是四年以后,她就上门提亲。如果沈家不看好韩家,那韩二就听从家里安排,由着郡主娘给他寻摸别的亲事。但如果沈家愿意嫁女,两家就先定亲,然后等沈姑娘十六时再迎娶。
只要再等六年,边侍读和沈侍读就是他舅兄啦!
韩二结结巴巴地说:“皇上莫、莫要把这话说出去,免、免得坏了沈姑娘的名声。”
要是用后世人的眼光来看,韩二从来没有见过沈家姑娘,只因为仰慕沈家男人的才华、敬佩他们的人品,就想要迎娶沈家姑娘,这好像有一点点渣。可放在这个没有自由恋爱一说的时代,韩二愿意洁身自好地等着沈家姑娘长大,他的家人也愿意在合适的时候去提亲,如若亲事成了就皆大欢喜,如若不成也不仗势欺人,选择权始终都在沈家人手里,这已经是非常有诚意的表现了。韩二固然是先看中了沈家的男丁,由此觉得沈家姑娘的教养不会差,但只要他成亲后真心对沈家姑娘好,这就不渣。
康和帝没想到韩二竟然会有这种操作!
沈家姑娘今年多大来着?康和帝身为正人君子,平日从来不打听别家女眷的事,哪怕是他很喜欢的沈家内院也是一样。他只知道那个姑娘年纪挺小的,所以从来没想过可以迎娶沈家的姑娘为妻。韩二甚至比朕还大了一岁,韩二可以等她,其实朕也可以等她啊!那样一来,沈将军就是朕的岳父了!
岳父也是父啊……康和帝恨不得能捶胸顿足。
不过,这种强烈的情绪只在康和帝心里停留了短短的一瞬间,很快就消散了。他和韩二一样,从来没有见过阿淼,所以没有那种爱人被韩二抢走了的感觉。即便韩二忽然给康和帝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康和帝也不会真的出手抢阿淼。而且康和帝的皇后人选已经定下来了,过几个月他就要成亲了。
未来皇后姓周。康和帝虽然没有见过她,对于她的家世却是极满意的。周家清贵,周老爷子是当世大儒,虽然周家现在无人入朝为官,但地位还是有的。又因为周家无人为官,所以后族不会成势。
这位皇后在两年前就定下了,这两年一直在接受宗室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郡主的教导。
康和帝看着韩二那羞涩的模样,隐隐觉得有点心累。呵,都以为韩二是书呆子,这明明就是一只大尾巴狼!康和帝赶紧把韩二打发走了。下午时,康和帝去了吏部,正好碰到了回京述职的沈将军。
不枉朕在吏部赖了几天,果真瞧见沈将军了!康和帝觉得自己机智极了。他忍着内心的激动,主动和沈将军拉起了家常,说:“若朕没有记错,将军有一子名唤长鸣的,已经十六了吧?可有议亲?”
“家中刚有此意。”沈将军说。
“好好好!”康和帝笑着说,“待你们商议好了,就叫边侍读或者沈侍读进宫和朕说一声,朕可以下道赐婚的旨意。”赐婚不是由皇上定成亲的人选,而是在两家商议好亲事后,他下旨给两家一个体面。
沈将军赶紧谢恩。
康和帝遗憾地想,沈将军你可知道,朕要是有韩二那个机灵劲,朕本来可以喊你岳父的啊!
不过,当不成岳父也不打紧,等朕和皇后生了孩子,沈长鸣也成亲生了孩子,两家的孩子是可以定亲的!稳住,别慌,只要耐心地等上二十年,沈将军一样是朕的长辈!康和帝忍不住捂住嘴偷乐。
沈将军不明白康和帝在笑什么,整个人都有些茫然。
康和帝有些不好意思了,当着吏部的众人背过身,继续捂嘴偷笑,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嘿嘿嘿,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