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边静玉和沈怡的亲事过后没几天,就到了边慈入五皇子府的日子。
鲁氏并不是那种刻薄的嫡母, 也没必要贪庶女的嫁妆, 公中按惯例出了多少银子, 她就都给边慈用上了, 甚至还在首饰这块自己贴了点。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鲁氏乐得有个宽待庶女的名声。
边慈是做侧妃去的,虽有个“妃”字,其实说穿了就是个妾。既然是妾, 就没什么嫁妆不嫁妆的说法了, 反正不能用侯府嫁女的规格给她布置嫁妆。因着妾不能轻易外出,也不能越过正室去见人, 鲁氏就把边慈嫁妆里的一间铺子换作了两个庄子。庄子每年的出息都有定例, 不需要边慈亲自去查账。其他的东西也是如此, 有好些不能带去五皇子府的,鲁氏就把它们全都折算成了布匹、首饰和银子。
鲁氏怕边慈起了轴性,误会自己的所为, 还想好好和边慈说一说。却不想,边慈一听说自己的压箱银子多了,立刻就高兴了, 还反过来劝鲁氏说:“还是母亲这法子好啊,都折算成了银子,我偷偷带在身上,就不显得我嫁妆多了,既不会碍了正室的眼, 也叫我在暗中有了一笔可供傍身的私房。”
这姑娘如此通情达理,鲁氏反倒是不习惯了。
鲁氏也是尽了嫡母的责任,刚出月子就各方走动,为着边慈仔细打探了五皇子妃的秉性。这五皇子妃的家世在众皇子妃中不高不低,她父兄都在实权位置上,然而他们都是地方官,并不是京官。五皇子妃也不是在京城中长大的。如此一来,她就有些许尴尬了,五皇子对她不好,她也无处说理去。
据说五皇子妃是个飒爽的人,可惜五皇子偏爱一个从小跟着他一块儿长大的宫女,如今五皇子妃一直未有身孕,倒是那宫女已经生养了个女儿了,也不知道五皇子妃的这份飒爽已经被耗去了多少。
除了五皇子妃和那宫女,五皇子身边倒是没有别的女人了,边慈是第三个。别的成年的皇子都有两位侧妃,就五皇子没有,是因为他想等那宫女生了儿子后就把她抬为侧妃。这都是鲁氏打听来的。
到了日子,边慈就按照皇子纳侧的规制入了皇子府。
边静玉虽和她不甚亲密,但在前一日还是请了假,带着沈怡一起回了安平侯府,陪边慈吃了最后一顿在家的饭。他也像寻常兄长那样说了几句兄长该说的话,道:“日后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小打小闹就算了,认着些亏不算是坏事。但若受了极大的委屈,也不要瞒着,找个机灵的人给我传信。”
边慈自是感激。她再傻,也明白娘家是一个女人终身的倚靠。
接连几场喜事后,安平侯府里头的常驻人口就少了。好在还有三儿,这孩子不怕生,爱笑,谁逗他都会给个好脸,给大家带来了诸多欢乐,倒是弥补了鲁氏心里的一些遗憾。安平侯用胡子扎三儿,他也咯咯咯地乐,再没有比三儿脾气更好的孩子了。边静玉之前还嫌弟弟长得丑呢,结果现在却爱得不行,用从沈怡那里学来抱娃姿势抱着三儿,对安平侯说:“父亲,这孩子不如就给我和怡弟养吧。”
气得安平侯想打人。
已经成了亲的儿子就是泼出去的水,这儿子还想把散发着奶香的小儿子拐了?安平侯对门房说,瞧见边静玉领着沈怡回来,就立刻把门关死,决不能把他们放进来。当然,这只是一句玩笑话而已。
边静玉仍是做着他的翰林院修撰。皇上不召见他时,他就听上司指派,做些整理文书、起草文件等等的事,若是得闲,还能把翰林院里的藏书一本本地看过去。沈怡则开始准备考举人了。其实,沈怡既然已经被封了伯,就也是贵勋一层了,只要打点得当,直接当官也是可以的。但他如今在民间有着极好的名声,对于仕途反倒是不怎么执着了,之所以去考举人也只是想要给自己找些事情做而已。
沈怡对官场的不执着,反倒是一件好事。
沈家已有沈德源和沈思,他们在官场上前途无量。在沈怡和边静玉组建的小家庭中,也已经有了边静玉,他显然是要被皇上重用的。如果沈怡还要冒头,上位者考虑到势力平衡,就必须要在他们中做出一番取舍。这就属于极大的资源浪费。在这个讲究家族团结的年代,族人为了不浪费资源而有所牺牲的事情很常见。再有,沈怡在民间名声那么好,若在官场中也很有作为,上位者就该忌惮他了。
最重要的事,每个人的精力都很有限,沈怡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外人大概想象不到,鲁家航海的生意竟然是由沈怡负责的。
倒也不全是由沈怡管着,鲁舅舅把他的二儿子打发到了沈怡这儿,给沈怡当帮手。沈怡干脆把职责分了分,贩盐、海运等生意方面的事都交给了鲁家表哥,他只负责海外资源开发这块。海外的资源不仅是指粮种,还有药物,还有在某方面可能会比本国更为先进的思想……所以,沈怡是很忙的。他做的事可能在短期内没什么成效,可一旦研究出来了什么,那就是一笔能在史书上大书特书的功劳。
边静玉未来或许能当到内阁首辅,但古往今来多少丞相与首辅,被后人耳熟能详的又有几个?沈怡现在做的事,一旦成功了,后人却会永远铭记他的名字。沈怡确实无心仕途,但这不意味着他就没有自己的事业了。男人怎么可以没有建功立业的心!若为之奋斗的事业还有利国利民之效就更好了。
见儿子这样忙,苏氏最终还是同意了让女儿沈巧娘住到新诚伯府来帮忙料理家事。
沈巧娘自己也是同意的。
不过,沈巧娘不负责对外的交际,只负责家事。采买的管事需要叫主人勾账,各处的仆人需要明确自己的职责,园子里的花木都要如何打理……这些都是些琐事,但真要做起来,事情还真的不少。
沈巧娘住到了弟弟家里,她女儿年纪不大,自然也随她一起住着。
沈怡私底下已经对父母露出过要过继妮儿的意思,只沈巧娘还不知道这事。见着妮儿被沈怡扛在肩膀上满园子地乱跑,妮儿清脆的笑声被风吹出去老远,沈巧娘的脸上也浮现出了轻松的笑容。天气好的日子,正赶上边静玉休沐,他还带着妮儿一块儿做风筝,虽然妮儿做的风筝飞不起来,但孩子却因此乐了一整天。沈英小朋友从小和妮儿一块儿长大,不念书的日子,他也会跑来新诚伯府里疯玩。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
边静玉常在圣前伴驾,和皇子们见面的机会也多了起来。在他看来,太子虽然性格确实有些软,但却是个有容人之心的。如果太子做了皇帝,他碰上了一帮好臣子,未必不能成为流芳百世的明君。
显武帝大概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因此一直对太子抱有期待。但正因为有期待,所以有时候难免严苛,也会如民间的父亲一样呵斥儿子。最近这些日子,太子被呵斥得最多,朝堂的气氛就更浮躁了。
太子是温阁老的孙女婿,温阁老却生病了,只是说早上起床时起得太猛,整个人晕了过去。皇上命太医去看过,太医开了药方,说温阁老需要细细养上一个月。按照规定,官员若连着休了四十天的病假而不能处理公务,是可以被剥夺掉为官资格的,这是为了防止某些官员虚占了位置不做实事。到了温阁老这个级别,皇上自然不会这么严苛。但一个月的时间太过漫长了。太子越发显得孤立无援。
边静玉再被叫去御书房时,他走在宫道上,只觉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很快就到了这一年的年末,边静玉忽然收到了边慈的传信。边慈在信里只说自己某月某日要去寺庙里上香。边静玉以为边慈是受委屈了,这委屈在纸里写不下,非要当面才能说得清楚。边静玉心里对五皇子越发不满。边慈嫁给五皇子还没有半年呢,这就忍受不了了,肯定是五皇子行事太过分了!
到了约定那日,边静玉是挤出时间去见边慈的。
本以为会看到一个神色憔悴的妹妹,却不想边慈的气色极好。她身上穿戴的首饰和布料都是宫廷内制的,这肯定不是边家给她的陪嫁,那就是五皇子赏的了。就这么瞧去,边慈真不像是受委屈了。
边静玉问边慈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边慈微笑着说:“二哥,方庶妃前些日子得了一匹鲛纱绫。我听说那东西是极难得的,只有皇宫里才有。但就是宫里也不多,仅有的份例都供给了皇上。哦,仿佛沈家也是有的,也是皇上赏的。”
鲛纱绫就是沈怡做内裤的材料。
边慈给鲁氏请安时,曾在鲁氏面前见过苏氏几面。苏氏当然不会出卖沈怡,把他造型奇特的鸟窝到处说,却也含糊地说过类似于“就他会糟蹋东西,那鲛纱绫是皇上赏的,据说放上几十年都不坏,留给妮儿做嫁妆不极好?偏被他糟蹋了!”等话。边慈曾有意无意地听过一耳朵,心里留了点影子。
至于边慈说的方庶妃,就是很受五皇子宠爱的那个宫女,已经为五皇子生下了长女。
边静玉无力地叹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边慈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比如说被五皇子作践什么的,结果她就为了内院争宠这么点小事吗?难道边慈想要从沈家拿到鲛纱绫,好彻底压过那位方庶妃去?
边静玉却是想错了,他大错特错了。现在的边慈已经不是当初的边慈了。
边慈叫自己的心腹把门窗都把严了,道:“我问过刘姐姐了,这鲛纱绫不是宫里赏的,根本没有过府里的账册,是五皇子从外头得来的……”她口中的刘姐姐就是指五皇子的正妃了。五王妃管着一整个家,又和外头消息相通,如果鲛纱绫真是皇上或娘娘或大皇子赏给五皇子的,她肯定能够知道。
边静玉心里一动。
边慈道:“皇上这几年把鲛纱绫赏给了哪些人,这都是有数的。我原本猜测五皇子应是和他们中的某些人勾上了。但这种可能性不大,就五皇子那样的,哪位大人瞧得上他呢!所以我猜,这鲛纱绫是从江南进上来的。听说江南多豪富,他们不能穿鲛纱绫,但未必弄不到鲛纱绫。二哥,你说呢?”
小小一匹鲛纱绫就叫边慈想了这么多。这肯定在那位故意来她面前炫耀的庶妃的意料之外了。
忽然,边慈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眨了眨眼睛说:“二哥……你觉得我这消息值几个钱?你要不看意思给一点?”她一点都没有出卖了五皇子的心虚感,反正五皇子真出事了,边静玉肯定能保住她。
边慈不知不觉就有了个极端的观点,男人永远都不如银子可靠!
边静玉:“……”
有那么一瞬间,边静玉有一点点心虚。闺女是他们边家养的,对不住五皇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完结了。~\\(≧▽≦)/~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