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他姐赞赏的眼神, 秦则钰甚是得意,殷勤地也给他姐倒了茶,觉得自己真是个好弟弟。
正像秦氿他们所猜测的那样, 苏氏完全无视秦则宁的提点, 离开秦府后还真去了宗族告状, 然后, 有宗族的族长族老们也上门找秦则宁,结果, 秦则宁和他们稍稍一分析,族长族老们也都不敢管这件事了。
苏氏知道后,大发雷霆,在屋子里把能砸的全都砸了,又把秦家三兄妹又咒了一顿。
苏氏束手无策,只能再次回了娘家,但是苏家表示, 没银子疏通他们也没办法, 打发了苏氏。
苏氏失望而归,绞尽脑汁地想了一晚上, 把能想到的亲朋故交都想了一遍,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去了二皇子府求助秦昕,又数落了秦泽宁、秦氿他们一通。
“长房那三个就是没良心的, 见死不救!”
“昕儿,侯爷待你不薄, 你可得设法帮帮侯爷才行!”
苏氏放低姿态,哀求地看着秦昕,短短几日, 原本养尊处优的苏氏就瘦了一大圈,老了好几岁,看着憔悴不堪。
秦昕无奈地叹了口气,“母亲,你也是知道的,二皇子不在,我做不了主。”
事实上,秦昕比苏氏更着急。
秦昕知道,自从上次京兆府公堂的事后,顾璟对她就不冷不热的,哪怕为了掩饰,顾璟还是天天宿在她的屋里,但是她的日子反而更难过了。
顾璟是早晚要立正妃的,听说很可能就是永乐长公主之女方菡君,就等着她出孝了。
方菡君出身尊贵,是柳太后的外孙女,皇帝的亲外甥女,等她嫁进来,到时候,自己在二皇子府就更没有立足之地了。
所以,对秦昕来说,她能依靠的人只有秦准了,有秦准在,她还能站稳脚跟。
秦昕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似乎从秦氿回京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彻底地脱轨了……
苏氏一听秦昕说她做不了主,就怒了,好似炮仗似的一点就着,斥道:“秦昕,你有没有良心!”
“要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侯爷要银子,侯爷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地!”
“你以为侯爷受罚,你就落得了好吗?”
苏氏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高昂,尖锐,把这几日遭到的挫折全都宣泄到秦昕身上。
看着骂骂咧咧的苏氏,秦昕没有像别人那样给苏氏脸色,反而让人上了茶,好声好气地说道:“母亲息怒,女儿并非推托。您先喝口茶消消火吧。”
苏氏可没那么容易被秦昕忽悠,冷笑道:“好,你说啊。”
秦昕递了个眼色,书香就出去给她们守着门。
秦昕道:“母亲,您也知道我现在只是个妾,二皇子不在,我就有心也无处使。就是我现在写信给二皇子,可二皇子在晋州,等他收到信的时候也晚了。”
苏氏:“……”
苏氏沉默了,她也知道秦昕所言不假。二皇子远在晋州,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秦昕蹙眉长叹了一口气:“这件事,长房袖手旁观,父亲怕是真要遭些罪了……革职也就罢了,就怕……”
苏氏双眸圆睁,心沉了下去。
秦昕的意思是,除了革职,还要夺秦家的爵位不成?
苏氏只觉喉头艰涩,道:“不会的,皇上是念旧情的人。”没错,老侯爷对皇帝恩重如山,皇帝不可能一点也不顾念老侯爷。
“是啊,皇上一向心软。”秦昕点了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我听二皇子说,前吏部左侍郎杨天宇也贪腐受贿,不过他‘暴毙’了,皇上想着他好歹也是三朝元老,也就没追究这件事。”
苏氏动了动眉梢。她也知道杨天宇两年前暴毙的事,原来这其中竟然还有这等内情。
秦昕还在感慨地说着:“可怜他家大公子刚中了榜眼,就丁忧了。不过,二皇子说,丁忧也是一件好事,杨家也能全身而退。”
丁忧?苏氏心中一动,心跳砰砰加快,端起的茶盅停顿在了半空中,又朝秦昕看去。
“要是二皇子在就好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足不出户的,这眼界总是不如男子宽广,二皇子肯定知道该怎么帮父亲。”秦昕皱着眉头,一副担心而又无奈的样子。
苏氏已经听不进去,眸色愈来愈幽深,想起了一件事。
本朝是有先例的,若是官员待罪,家中父母离世,可以提出辞官丁忧,只要不是罪大恶极,皇帝都会将其赦免,可想而至,官途也等于是断了。
这还是当年玄宗皇帝定下的,玄宗皇帝晚年昏庸,宠爱王贵妃,还给王贵妃的父亲封了侯,大肆封赏。
王贵妃的父兄恃宠而骄,在京中骄横跋扈,闹出了人命案,害死了一个举子,这件事轰动了京城,彼时,春闱在即,那些举子们义愤填膺地跑去宫门静坐抗议。为了保王贵妃的父兄,玄宗皇帝借口王贵妃的外祖母西去,不待开堂,就把人送去了王家的老家,让他们丁忧。
此案也不了了之。
苏氏心头直跳,心跳越来越快,如擂鼓般回响在耳边,食不知味地喝了好几口茶。
秦昕看到苏氏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对方是听进去了,唇角微微翘了翘,眸子里精光四射。
她很快垂下了眼睑,掩饰地喝着茶。
等放下茶盅后,她脸上又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又道:“母亲,父亲吉人自有天相,又是刚刚被调到太仆寺,也许能全身而退也说不定……”
苏氏心不在焉,根本就没注意秦昕还说了什么,眸光怔怔地看着茶水中沉沉浮浮的茶叶,思绪还转在丁忧上,思索着某个可能性。
如果说……
苏氏的心头又是猛地一跳。没喝完一盏茶,她就坐不下去了,起身告辞,秦昕就吩咐书香帮她送客。
苏氏一走,秦昕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唇畔弯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
这时,后方的碧纱橱中走出了一个白净的青衣婆子,正是赵阿满。
赵阿满也听到了方才苏氏和秦昕的那番对话,朝门帘的方向看了眼,压低声音道:“大丫,你怎么能让侯爷丁忧呢?”
虽然秦昕方才没把话挑明,但是赵阿满听出了秦昕的意图,秦昕这是希望秦太夫人死,好让秦准丁忧避祸呢。
可是,侯府那个老婆子是秦昕名义上的祖母,要是她人没了,不仅秦准要丁忧,连秦昕也是要守孝的。
秦昕随口道:“我心里有数。娘,没有忠义侯府,我就没了依靠。”
赵阿满急切地拉住了秦昕的手,蹙眉劝道:“大丫,我知道侯爷能帮你,可是这个当头,你可决不能守孝,你要趁着二皇子妃没过门,赶紧先生下皇孙,才能保住你的地位。”
“大丫,你听娘的,这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二皇子现在喜欢你,所以才对你好,可是将来呢?”
“家花哪有野花香,这府里府外想要攀高枝的小贱人多着呢,等二皇子变心了,你后悔也来不及!”
“这女人啊,最重要的还是儿子,儿子才是你的依靠,母以子为贵。”
赵阿满觉得自己一番慈母心,都是为了女儿好,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听赵阿满说到生儿子的时候,秦昕的脸色都不好了,俏脸惨白。
秦昕舍不得放弃现在的地位,但是面对顾璟时,她是慌的,特别是夜里,当他们躺在同一张榻上的时候,她常常彻夜难眠,根本就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说句实话,顾璟带兵去晋州剿匪,秦昕是松了一口气的。
可是,晋州的山匪折腾不出什么浪花的,顾璟迟早会回京的。但要是她要守孝的话,那么,顾璟也不好再歇在她屋里了。
听赵阿满左一个“皇孙”、右一个“儿子”,秦昕心里越来越不耐烦。
然而,有些事不足与人道也,秦昕只能忍下了心头的烦躁,含混地敷衍道:“娘,您不懂。事有轻重缓急,丁忧是唯一救侯爷的办法了。我还年轻呢。”
赵阿满心想也是,女儿才十五岁呢,容色正艳,等一年总是等得起的,便笑道:“大丫,你心里有数就好。”
屋子里静了下来,秦昕抬眼朝窗外的庭院望去,此刻,外面早就看不到苏氏的踪影了。
苏氏已经上了马车,从秦昕那里出来后,她就一直心不在焉,想着秦昕的那番话,本来是想回侯府的,半途,她又改变了主意,跑了一趟娘家,之后又去了牢里见了秦准。
从牢里出来的时候,苏氏整个人更加恍惚了,只觉得外面的阳光刺眼得很,刺得她眼眶发酸发疼。
这一次,她让马车直接回了侯府,此时,夕阳已经落下了一半,将天空的云彩染红。
“娘,怎么样?是不是二姐不肯救?”秦笙在侯府早就等得心急如焚,得知苏氏回来了,就急切地迎了上来。
“……”苏氏没说话,仿佛三魂七魄去了一半似的。
秦笙以为苏氏的沉默就是一种肯定的答复,气得俏脸铁青,恼怒地咬牙道:“好你个秦昕,忘恩负义!亏我曾经这么帮着她,把她当亲姐姐一样,爹娘也为了她能嫁给二皇子忙里忙外,掏心掏肺。”
“没想到侯府出了事,她竟然翻脸不认人,就跟大堂哥、秦氿他们是一路货色。”
“……”苏氏恍若未闻地朝着正院方向走去,依旧没说话。
秦笙知道苏氏这些天一直为了父亲四处奔走,觉得大概也只有他们母女和弟弟才是一家人,才是真心为父亲好。
秦笙心里憋着一口气,越想越气,抱怨道:“这世人都是落井下石的,大堂哥是这样,秦昕是这样,祖母也一样。”
说到秦太夫人,秦笙更怒,咬了咬下唇。
“娘,我刚刚又去求过祖母,可是祖母根本不让我进屋……您说,祖母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们对祖母一向孝顺,尽心尽力地伺候她,奉养她。爹也是为了秦家才会摊上这事,现在祸上门了,祖母却无所作为,她是不是也要抛弃爹?”
“我知道,祖母她是不愁的,反正就算爹入了罪,祖母膝下还有大堂哥,她大可以住到大堂哥那里去。”
“我看,这次祖母讨好大堂哥,肯定就是为了将来大堂哥能奉养她。”
秦笙嘀嘀咕咕地抱怨着,愤愤不平,感觉无论是秦太夫人,还是秦则宁、秦昕他们,全都是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的凉薄之人。
秦笙只是抱怨,发发牢骚,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听在苏氏的耳朵里,越听越恨,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是啊,秦太夫人是不愁的,反正没了二房,她还有别的好孙子、好孙女会奉养她,失去了忠义侯府的诰命,将来秦则宁会给她这个亲祖母再请封别的诰命,但是自己家呢?
如果秦准被定罪,就算是不被夺爵,那也是会被罢官的,可想而知,肯定要赔银子连填补常盈库的窟窿,以自家现有的产业怕是要全掏空了,才能勉强赔上。可没了产业,没了银子,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苏氏不由联想起十四年前流放闽州时的那段苦日子,短短三年,却深深地铭刻在了她的记忆中。
那三年太苦了,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麻布粗衣,住的是旧屋陋室。
苏氏这辈子都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而且上次只是三年,这一次呢,会不会她的下半辈子都会那么过?
只是想想,苏氏就觉得可怕,贫贱夫妻百事哀,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苏氏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这时,就听到秦笙的抽噎声传入耳中。
苏氏停下了脚步,秦笙捏着一方帕子擦了擦红通通的眼睛,抓着苏氏的胳膊,哽咽道:“娘,我们家真是倒了大霉了!”
秦笙想到秦准,再想到自己,眼眶更红了,委屈得不得了。
“祖母未免也太偏心了,我还要嫁给那等无赖,祖母也没见心疼,她就知道偏心长房。”说着,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一张小脸哭得楚楚可怜。
她是侯府千金,要真嫁给那等无赖,这辈子也就毁了!她怎么甘心呢!
秦氿要嫁给宸郡王当郡王妃了,秦昕现在虽然只是二皇子的妾,但是将来当个侧妃总是不成问题,唯有她摊上这么一桩亲事……
“笙姐儿,别哭了。”苏氏心疼极了,急忙拿着帕子仔细地替女儿擦泪,“有娘在,娘是绝对不会让你嫁给程家那等破落户的。”
想到女儿那桩婚事,苏氏的心像是有千百根针扎似的痛,恨意翻涌。
女儿秦笙眼看着明年就要及笄了,前不久程家那老婆子还上门来,说要现在就可以开始筹备婚事,正好三书六礼走下来,等秦笙及笄后就可以成亲了。
“真的吗?”秦笙一脸期待地看着苏氏,泛着水光的眸子又重新有了神采。
“你放心,娘有办法的。”苏氏徐徐道,柔声安抚女儿。
女儿和程家的这桩婚事是御赐的,最多也只能拖到女儿及笄,皇帝的口谕不可违抗,但还是有例外的,比方说,如果女儿要守孝的话……
砰砰砰!
苏氏心跳加快,那个念头在这一瞬是前所未有的强烈,压下了此前的犹豫。
一年孝,足以让她有办法毁了这门亲事,给女儿另找个好亲事。
砰砰砰!
苏氏的心脏快得简直要从喉头跳出来了,眸子里闪着异彩。
天际的夕阳落下了大半,天空中半明半晦,夕阳的余晖把苏氏的面庞照得半边明半边暗,异常诡异。
秋季的白天变短,夜幕很快降临了,庭院的草丛里虫鸣声不断,衬得夜晚越发静谧。
此时此刻,葫芦巷的秦府却很是热闹。
兄妹三人就聚集在前院的正厅里,顾泽之也在。
四人才刚刚用了晚膳,丫鬟们给他们上了饭后热茶、果点。
顾泽之正在和秦则宁闲聊,聊得是神枢营,从提督于泰景聊起,一路说着神枢营副提督、坐营官、左右副将、参将……
秦则宁听得聚精会神,他是在京城长大,对于这些个京城武将多少是知道一点的,但是此刻听顾泽之道来,才知道自己所知流于表面。
顾泽之对于这些人老家哪里,什么出身,以前曾经去过哪里任职,与哪些人是同袍故交或上峰下属,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秦则钰也想听,偏生他姐盯着他背书,但凡他一个停顿磕绊,就可以看到他姐的目光跃跃欲试地瞟向旁边的戒尺。
秦则钰心里苦啊,只好专心致志地先背书,琢磨着待会儿让他哥再给他复述一遍,这也是帮他哥“温习”功课是不是?
好不容易背完了最后一字,秦则钰松了口气,连忙竖起耳朵去听顾泽之说话,就听秦氿随口道:“接着!”
秦氿把手里的那本书册丢了过来,秦则钰连忙接住。
“背得磕磕绊绊的,明天先生查功课时,你也打算这么背吗?”秦氿板着脸训起熊孩子,“再多读十遍。”
就坐在秦氿身旁的顾泽之一边说话,一边也在留心他们姐弟俩,见秦氿的杯子空了,就给她的杯子里又添了石榴汁。
“姐……”秦则钰的肩膀霎时垮了下来,想跟秦氿打个商量,不如他晚些回去再读行不行。顾三哥难得来,自己身为主人,应该好好招待招待顾三哥是不是?
而秦氿想的却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又补了一句:“回去再抄一遍……”抄一遍是不是太少了?
“……”秦则钰简直要哭给他姐看了。
这时,顾泽之把添满石榴汁的杯子递到了秦氿手里,含笑看着她,“这石榴汁不错。”不仅甘甜,而且适宜润嗓,缓解秋燥。
秦氿正觉得有些口渴,顺手接过石榴汁喝了两口,以为顾泽之喜欢,大方地说道:“这石榴是庄子上送来的,甘甜芳香,你喜欢的话,待会儿走时,带两筐走吧。”
她喝石榴汁时,袖口微微滑下,露出一段凝霜皓腕,手腕上赫然戴着前几日顾泽之送的那只嵌满红宝石的金镯子,那颗颗大红宝石犹如晶莹的石榴子粒般,色彩鲜艳。
她果然喜欢自己的礼物!顾泽之唇角翘得更高,声音柔和,“嗯,我很喜欢。”
秦则宁眼角抽了抽,总觉得顾泽之这话听着怎么话里藏话的,当着自己的面,撩自己的妹妹,未免也太嚣张了吧!
秦则钰看着他姐和顾泽之说话,心里松了一口气,给顾泽之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多亏了顾三哥帮了自己,要是让他姐再说下去,没准抄一遍就要变成抄十遍了。
秦则钰大方地说道:“顾三哥,等你吃完了,再来跟我说,我和三姐再给你送几筐去。千万别客气!”
秦则宁:“……”
这缺心眼的熊孩子真是他弟弟吗?不会是抱错了吧?
顾泽之笑容更深,浅啜了口石榴汁,薄唇被那鲜红的石榴汁染得更红,添了几分艳色。
这时,厅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粗重的喘息声压过了外面细细的虫鸣。
一个青衣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来了,也顾不上喘口气就跨过了门槛进来了,禀道:“大爷,崔嬷嬷来了,说是有急事。”
秦则宁、秦氿与秦则钰皆是心里咯噔一下。
崔嬷嬷是秦太夫人身边贴身服侍的,这个时间都宵禁了,她突然跑来,总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一会儿,崔嬷嬷就随另一个小丫鬟来了正厅,她脸色发白,额头布满了冷汗,焦急地说道:“太夫人……她不太好,大爷,三姑娘,五爷,赶紧回侯府去看看太夫人。”
兄妹三人皆是面色一变,秦则宁急忙问道:“祖母怎么了?”
崔嬷嬷喘了口气,慌慌张张地说道:“太夫人晚膳前人还好的,用了晚膳后,就说肠胃不太舒服,似是不克化,奴婢就让人去给太夫人煮消食茶,可是喝了消食茶后,人就更不舒服了,躺在榻上起不来……”
太夫人身子不适,崔嬷嬷本来是应该在太夫人身边伺候的,但是她让人去请大夫,大夫半天都没来,她就去问苏氏要不要求三姑娘帮着请个太医过府来给太夫人看看,反而被苏氏痛骂了一通:
“崔嬷嬷,你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一点小事,就咋咋呼呼的!”
“你动不动就提三姑娘,是想用三姑娘来压我吗?!”
“母亲只是有些不克化罢了,请什么太医!!”
崔嬷嬷算是看出来了,苏氏就是跟三姑娘置气,所以才硬是不肯请太医。眼看着秦太夫人模样越来越虚弱,崔嬷嬷心里不安,就趁乱溜出来了。
“我出来时,大夫还没到,也不知道现在太夫人人怎么样了。”崔嬷嬷忧心忡忡地说道。
秦则宁与秦则钰皆是眉宇深锁,秦氿若有所思地想着:秦太夫人怎么突然就病了呢?三天前,她来这里时人明明还好好的。
秦则宁忙道:“我们过去看看。”
不管怎么样,秦太夫人病了,他们肯定是要过去看一看的。
兄妹三人纷纷起身,秦则宁正要吩咐小厮去请个大夫,就听顾泽之提议道:“拿我的帖子去请太医吧。”
忠义侯府的是没有资格用太医的,但顾泽之是宗室也有郡王爵位,是能召太医问诊的。
秦则宁自然不会跟顾泽之客气,连忙吩咐小厮备了笔墨,又唤来了大管家,吩咐他带着顾泽之的帖子去太医院,让太医直接去忠义侯府。
见状,崔嬷嬷暗暗地松了口气,庆幸自己跑了这一趟。
兄妹三人与顾泽之一起急急地朝仪门处赶去,银色的月光柔柔地洒了下来,树影婆娑,桂香阵阵。
顾泽之突然对秦则宁说道:“阿宁,你还记不记得冯世炆?”
秦则宁先是疑惑地挑眉,跟着想到了什么,双眸睁大,难掩惊色,感觉原本馥郁的桂香浓得令人有些气闷。
顾泽之说话的声音不算大,正好只有秦则宁和秦氿听到。
他另一侧的秦氿拉了拉他的袖子,挑眉看着他,意思是——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顾泽之道:“冯世炆四年前在徽州任布政使。”
秦氿连现在朝堂上的朝臣都记不全,更别说四年前的官员了,只能从顾泽之的语气中听出这什么冯世炆四年前似乎遇了什么变故,于是她又扯了扯顾泽之的袖角,意思是——
你继续说。
顾泽之就俯首与她低声细说,四年前徽州水患,冯世炆令鸿峰县开闸泄洪,估算错误,淹了一个村落,数千人无家可归,冯世炆本应上京受审,恰逢其母亡故,冯世炆因此丁忧,回了老家为母守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