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之的唇角又往上扬了一些, 那唇角的笑意霎时蔓延到眼角眉梢,直至眼底。
恍若那春风携着阳光拂过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波光潋滟。
他的薄唇微动, 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香囊。
秦氿确定他说的是这两个字, 飞快地解下了腰侧的香囊, 然后把手里的月牙形的香囊朝他掷了出去……
隔壁传来了女子激动的声音:“大姐,你看, 宸郡王是不是在看我?!”
“想什么呢!分明是在看我!”
“是我是我,就是我!”
“……”
隔壁很是热闹,云娇娘听得分明,再次“噗嗤”笑了出来,她也把头探出窗口,很想看看隔壁是谁。
那只被抛出窗口的香囊在半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曲线,“恰好”落入了顾泽之的右手中。
顾泽之修长的手指捏着那香囊放在了唇边, 眉眼越发柔和, 旖旎,目光却如夏日的阳光般炙热。
秦氿的视线不由地落在他的嘴唇上, 他的薄唇红润,此刻唇角微微上扬,笑意浓浓。
秦氿不由想起了那日在醉霄楼的雅座里他的嘴唇吻在她额头的感觉。
温热柔软,虽然只是一瞬, 却能让她感觉到一种透着小心翼翼的怜爱……就仿佛他把她掬在手心般。
她忽然觉得额头火辣辣的,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视线偏移了一些, 落在他捏着香囊的手指上。
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只看手背,这双手似乎更像一双文人的手,只适合弹琴、下棋,可是秦氿知道他的掌心粗糙,留有薄茧,手指有力,玩起刀来灵活利索得不得了,抱着她的腰几乎能揽住她半边腰身……
砰砰砰!
秦氿忽然觉得她的腰身也火辣辣的。
顾泽之很快就策马从酒楼下方走过,这时,隔壁的又传来了女子的埋怨声:“芙蓉,你也太慢了,才把花送来啊,宸郡王都走了!”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娘子运气那么好,香囊正好砸到了宸郡王!”
自己的运气确实好!秦氿忍不住弯着唇角笑,心跳还有些快,觉得金大腿真是越来越会撩了。
下方的秦则宁就在后方距离顾泽之一个马身的地方,抬头望着窗口的秦氿,觉得自家妹妹压根儿没看到自己吧?
秦则宁默默地为自己心酸了一把,想看看秦则钰在哪儿,却发现秦氿的身旁是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姑娘家。
秦则宁心念一动:妹妹自去岁来京城后,除了二公主外,都没有什么朋友,现在妹妹跟这位姑娘在一起,看来关系应该极好的。
妹妹难得有个闺中的手帕交,可不能让人以为自己这个做兄长的不好相处。
秦则宁连忙冲着云娇娘露出灿烂的笑容,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齿。
云娇娘也下意识地对着秦则宁笑,心道:小氿的哥哥也是个脾气好的。
街道两边还在像天女散花似的下着花雨,风一吹,一朵芙蓉花朝秦则宁飞了过来,秦则宁看也不看手一甩,那朵芙蓉花就被他嫌弃地甩了出去。
一行将士很快走远了,隆隆的马蹄声远去,只留下街道上这一地的花朵、帕子、果子等,街上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一直到看不到人了,秦氿才收回目光,神色间已经恢复如常,眼里依旧盈满了笑意。
顾泽之回来了!只是想着这一点,她就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三姐!”
秦则钰人未到,声先到,声音落下后,他才风风火火地冲进雅座里,“我想跟张烨他们想去打马球……”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氿打断了:“不行。”
秦则钰还想再说什么,秦氿又道:“今天有宫宴!”
秦则钰一下子蔫了,这才想起了今天宫里还有庆功宴呢。
云娇娘看着秦则钰被秦氿压得死死的,觉得有趣极了,努力忍着笑。
“娇娘,”秦氿歉然地对云娇娘道,“我要先走了,待会儿有宫宴,我和阿钰要早点进宫。”
云娇娘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小氿,你尽管去吧。”
云娇娘回了自家的雅座,秦氿带着秦则钰回了秦府,换了一件新衣,又戴上及笄礼上那支口衔南珠金凤步摇,就在秦则钰的护送下一起进宫去了。
秦则钰被领去拜见皇帝,秦氿则是随候在宫门的小寇子去了凤鸾宫。
“小氿,”卫皇后一见到外甥女,就笑吟吟地问道,“今天南城门那边人多不多,热不热闹?”
“热闹热闹极了!”秦氿直点头,跟卫皇后说起了方才顾泽之进城时的一幕幕,自然是掩过了她抛香囊的事没说,只是脑海中难免闪过当时的一幕幕……
画面定格在他的薄唇贴在那个香囊上的一幕。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脸颊上更是泛着如花瓣似的红润,神采焕发。
卫皇后看着娇花一样的秦氿,觉得这丫头今天特别好看。
也是,顾泽之和秦则宁都平安回京了,小丫头自是高兴的。
卫皇后不动声色地与徐嬷嬷交换了一个眼色,心里也为秦氿高兴,琢磨着外甥女已经及笄了,等萧夫人从江南回来后,这婚期也该定下了。
秦氿莫名地就得了卫皇后一个慈爱中带着几分不舍的眼神,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时,一个宫女进来禀道:“娘娘,端柔郡主和唐姑娘来了。”
卫皇后点了下头,示意把人带进来吧,那宫女就又退了出去。
端柔郡主?秦氿努力地在记忆中搜着这号人物。
杜若知道自家姑娘的聪明脑袋一向记不清那些宗室显贵,介绍了一句:“端柔郡主是豫王的长女。”
秦氿微微睁眼,听杜若这么一说,才想起这么个人物。
很快,方才那个宫女就把两个十五六岁的姑娘领了进来,走在前头的那个穿着一件大红色百蝶穿花刻丝褙子,下头一条双襕边马面裙,一头浓密的青丝绾成了个繁复的牡丹髻,光彩照人,而又透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明艳。
后方的那个姑娘穿着一件鹅黄色芙蓉缠枝纹褙子,搭配一条月华裙,一双柳叶眼似是盛着盈盈秋水,温婉柔和的气质与前面的姑娘形成鲜明的对比。
两个少女对着卫皇后盈盈一福,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
“端柔,唐姑娘,不必多礼。”卫皇后温和地笑了,抬了抬手。
端柔郡主和唐姑娘谢恩后,就直起身来。
卫皇后又给双方介绍道:“小氿,这是端柔郡主与她的表妹。”
“端柔,这是本宫的外甥女。”
秦氿落落大方地起身福了福,“我姓秦,在家里行三。”
虽然卫皇后的态度是一惯的温和,但是秦氿从姨母的三言两语中就能看出她的疏离,知道这两个人敬而远之就行了。
秦氿飞快地对着卫皇后眨了下眼睛,表示自己明白。
端柔郡主和唐姑娘也回了礼,皆是嘴角含笑地打量着秦氿。
唐姑娘似乎对秦氿有些好奇,亲热地说道:“氿妹妹,你才刚及笄吧?我比你大上几个月,斗胆叫你一声妹妹。”
“听说,氿妹妹你被皇上指给了宸郡王,我也曾与宸郡王有过一面之缘……”
她说话间有几分怀念,几分慨叹,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漾起些许涟漪。
杜若闻言微微蹙眉,心道:这位唐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卫皇后的眼眸霎时变得幽深如墨,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端柔郡主歪了歪秀丽的面庞,似是随口问唐姑娘道:“表妹,你见过泽皇叔?”
“是啊,是五年前的事了,”唐姑娘点了点头,嫣然一笑,“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说着,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秦氿一眼,似乎有所顾虑,没再往下说。
“应该是不记得了吧。”秦氿笑眯眯地说道。
“……”唐姑娘微微睁大了眼睛,不禁再次朝秦氿望去。
秦氿一派泰然地与她四目对视,“他这个人啊,记性说好好,说不好也不好,无关紧要的人,他一向记不住。”
唐姑娘脸上原本温婉的笑意登时僵住了,端柔郡主皱了皱眉头,眸色幽深。
卫皇后勾唇笑了,瞧外甥女神情坦然的样子,她就知道外甥女丝毫没有因为这位唐姑娘方才的话对顾泽之产生什么膈应。
卫皇后心里感慨:她这个外甥女年纪虽小,心性是真好,机敏豁达,很多时候让她这个姨母也有自愧弗如的感觉。
倒是这位唐姑娘……
卫皇后眯了眯眼,嘴角勾出一抹不以为然的弧度。
这位唐姑娘是豫王妃娘家的外甥女,这次是随着端柔郡主一起来京城的,本来卫皇后也没有太在意她,但现在看来,这个丫头倒是个不安份的。
卫皇后笑容淡淡,吩咐人给端柔郡主和唐姑娘赐座。
端柔郡主和唐姑娘谢恩后,就坐了下来。
卫皇后直接把她们俩晾在了一边,笑吟吟地与秦氿话家常:“小氿,本宫听皇上说了,你大哥这次在闽州立了大功,打了好几场胜仗……”
说起外甥的事,卫皇后兴致勃勃,眸露异彩,心里知道这次闽州平乱也是顾泽之有心提携外甥一把。
外甥之前与侯府分家出去,多少还是有人在背后说外甥傻,说什么背靠大树好乘凉。外甥这次建了功,可就狠狠打了这些人的脸!
而且,皇上才能顺理成章地提拔外甥。
想着,卫皇后脸上的笑容更浓。
秦氿听得津津有味。
少顷,通往正殿的门帘就再次被人打起,一个嬷嬷进来了,走到卫皇后的身旁附耳说了几句,卫皇后就朝秦氿看了过来,眼神有些微妙,笑道:“小氿,今儿御花园的桂花开得正好,你去赏赏花,散散心吧。”
秦氿只以为卫皇后有什么要紧事要处理,故意打发自己,就乖乖地起身应了。
反正杜若对宫里熟悉得很,卫皇后也就没另外给她派人领路,主仆俩一起从凤鸾宫去了御花园。
桂花林在御花园的西南角,八月桂花香,迎面吹来的微风里混着桂香、菊香、草木香,以及还有一股淡淡的茶香?
秦氿动了动鼻尖,绕过一座假山后,就看到了前方的桂花林旁有一座八角凉亭,亭子里一个紫袍青年正在悠然烹茶,旁边还有一个红泥小炉。
顾泽之似乎知道她来了,抬眼朝她看来,对着她招了招手,“小氿,过来!”
清浅的眸底,红润的唇畔,笑意荡漾。
有一瞬,秦氿看呆了,心里浮现一个词:美色误人!
她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朝他走了过去,笑容璀璨。
杜若则很识趣地转过了身,目光朝另一边的碧空中的几只飞鸟望去,心道:今天真是春光……不对,秋意浓浓!
秦氿在凉亭里坐了下来,美滋滋地喝上了顾泽之刚刚泡好的茶,上下打量着顾泽之。
他显然沐浴更衣过,那头乌黑的头发虽然干了八\九成,细看之下,能发现发间还带着些微的水汽,发髻上换了一个紫金发冠,腰侧配着一方鸡血石小印以及眼熟的月牙形香囊。
秦氿的目光在那香囊上停留了几息,眼波流转,那眉目之间就勾勒出几分难以言说的娇媚来。
他的小姑娘长大了!顾泽之含笑的眼底掠过一抹炽热,随口问道:“这铁观音是我从闽州带回来的,怎么样?”
香则香矣。秦氿喝了两口茶,诚实地说:“不好喝。”
“牛嚼牡丹。”顾泽之曲起指节,漫不经心地在她鼻尖刮了一下。
秦氿皱了皱鼻尖,问道:“你说给我带的礼物不会就是这个吧?”
“你说呢?”顾泽之挑了挑眉。
秦氿听出了几分语外之音,十分识时务地拉住他袖子一角,撒娇地轻轻晃了晃他的衣角。
顾泽之道:“把左手伸出来。”
秦氿就把左手伸了过去,也没看清他从袖中掏出了什么,就听“咔嚓”一声,他往她腕上戴了什么,她一下子感觉手上沉甸甸的。
当顾泽之把手移开后,秦氿才看到自己的左腕上多了一个赤金镂雕镯子,那镯子嵌着一圈鲜艳的红宝石,颗颗都有菩提大小。
几缕阳光斜斜地照进亭子里,那镯子上的一颗颗大红宝石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映得她白皙的肌肤越发细腻,肤光胜雪。
白如凝脂,红如嫁衣,两者形成鲜明的对比。
“喜欢吗?”他轻声问,满意地伸指把那金镯子在她腕上转了一下,灼热的指尖不经意间自她腕内侧的肌肤上擦过。
这镯子果然如他预想得那般适合她。
“嗯!”秦氿用力地点点头,把“沉甸甸”的左手收了回来,兴致勃勃地数着腕上嵌满红宝石的镯子,财迷地笑了。
真是知她者,金大腿也!
那红宝石的微光洒在她雪白的脸上,映在她漆黑的瞳孔里,衬得她的眼眸明亮生辉,如烈烈火焰般。
顾泽之从她的表情读出了她的心思,抿唇一笑。
秦氿转一边把玩着金镯子,一边漫不经意地说道:“刚刚我在凤鸾宫里见到一位姑娘,说是和你认识。”
顾泽之问:“谁?”
秦氿答道:“端柔郡主的表妹唐姑娘。”
顾泽之当然知道端柔郡主是自己的堂侄女,豫王之女,豫王妃娘家就姓唐,唐家为何要让他们家的姑娘与端柔郡主他们一起上京……
他一边想,一边端起了茶盅,眼角的余光却瞟见秦氿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神色间透着几分莫名的高深莫测。
顾泽之心里警铃大作,求生欲顿起,果断地摇头道:“不认识。”
秦氿绷不住了,“噗哧”笑了,笑容轻快,犹如清水出芙蓉,又娇又俏。
顾泽之摇摇头,伸指在她小巧的鼻尖捏了一下,无奈道:“顽皮!”
秦氿摸了摸自己可怜的鼻尖,觉得肯定被他给捏红了,嗔怪地斜了他一眼。
顾泽之心头一热,眸光变得更炙热了。
“咳咳……”
不远处,传来一阵清嗓子的干咳声,跟着杜若与小寇子就从假山那i边过来了,小寇子对着亭子里的二人揖了揖手,道:“宸郡王,秦三姑娘,时间差不多了,要入席了。”
顾泽之率先起身来,对着秦氿伸出一只手,秦氿就自然而然地把一只手搭在他手上,由着他扶着站了起来。
顾泽之就是这简简单单扶人一把的动作,都做得十分优雅,而秦氿这顺手一搭也极其自然,仿佛合该如此似的,反倒是杜若神情微妙,不知道第几次地生出一种女生外向的唏嘘。
小寇子在前面引路,顾泽之与秦氿并肩而行,一起朝着御花园外走去。
两人沿着一条蜿蜒的小径缓步徐行,小径的两边种着姹紫嫣红的各种菊花,或浓艳,或清雅,或窈窕,或华贵……点缀得周围如锦缎般,微风徐徐,花香缱绻。
顾泽之又继续刚刚关于唐姑娘的话题:“大概五年前,豫王世子顾咏送世子妃回门,住对月,路过了洛安城……”
“本来,他们夫妇最多在驿站住一晚就要走的,可因为世子妃突然病了,延医问药,在洛安城里住了近十天。”
“当时,为着世子妃的病,顾咏求助到了端王府,父王命人帮着请了大夫,又安排他们在端王府的别院暂住,顾咏和世子妃一行人走前,父王还设宴款待了他们,我也去了。”
“许是那时候见过一面吧。”
顾泽之其实也不太确定,但是在他记忆里,他唯一见过和豫王府有关的人应该就是那次,那之前,他连豫王世子顾咏都不曾见过。
“和顾咏一行的,还有他的几个表弟表妹……”
那一行人至少有七八个,对于顾泽之来说,也就是顾咏夫妇俩能入他的眼,其他什么表弟表妹都是面目模糊,与周围的侍卫奴婢没什么差别。
须臾,秦氿轻轻地“嗯”了一声,心中了然。
在秦氿看来,豫王世子夫妇俩偶然路过洛安城还好说,世子妃这么巧就在洛安城的那一晚就突然病了,这病得也太巧了吧。
难道说,这“一病”是别有企图?
而那位唐姑娘,五年前应当才十岁吧?所以,她在凤鸾宫里的那番话,真就是话里的意思,因为一面之缘心心念念?
还是,以此为掩饰,其实另有目的……
“……”秦氿想说什么,两人已经来到了凤鸾宫外。
顾泽之含笑道:“你快进去吧,”
秦氿又“嗯”了一声,乖乖地跟着小寇子进了凤鸾宫,之后,她随卫皇后一起去了华盖殿赴宫宴。
秦则宁与秦则钰已经都到了,男女分席而坐,因此秦氿只是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对着他们微微一笑,就在宫女的引领下入了席坐下。
自分家后,秦氿就不是忠义侯府的姑娘了,他们秦府在京城根本就排不上号,座次本该排到叽哩旮旯里,但是因为秦则宁是这次闽州平乱的功臣之一,再加上秦氿是顾泽之的未婚妻,她的坐席非常靠前。
其他人也陆续入席,很快华盖殿内的坐席就坐满了,直到午初,帝后在众人的翘首以待中驾临,众人纷纷行礼。
在一阵繁琐的礼节后,秦氿才如释重负地坐下,觉得要不是今天要给顾泽之与秦则宁捧场,她绝对不要来什么宫宴,实在是太折腾了,浪费时间不说,还吃不饱。
在现代,领导在上面说话,她可以在下面美滋滋地吃她的;可是在古代,皇帝嘉赏众人的时候,所有人是一筷子也不敢动。
秦氿只能用眼巴巴地看着案上的美食放凉,两眼饿得发花,连皇帝具体赏了些什么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依稀听到顾泽之正式被调入兵部,秦则宁官升一等,调入神枢营为游击将军。
一个时辰后,宫宴终于散了,众人先恭送走了帝后,之后才各自散去。
秦则宁才刚出华盖典,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宁哥儿。”
秦则宁转身朝大步往他走来的秦准望去,随意地拱了拱手,“二叔。”
秦准脸色复杂地看着秦则宁,他没想到分家才这么短短时日,秦则宁就立下大功,升到了四品游击将军。
秦则宁也才十七岁而已!
秦准可以想象今天之后,外面恐怕又会有不少关于侯府的流言蜚语,那些个好事者又会旧事重提,说秦则宁是被他这个叔父压制,分家前才会碌碌无为。
秦准心口一阵憋屈,摆着叔父的架子说道:“宁哥儿,你这次在闽州立了大功,得了皇上的嘉奖,叔父也为你高兴。不过,你切莫不可因此骄傲,以后更要好好办差。”
“你虽然是分家分出去了,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
秦准说了一通冠冕堂皇的话。
秦则宁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随便听听,反正他二叔也说不出什么真知灼见。
秦则钰早就机灵地拉着秦氿先跑了,给了他哥一个同情的眼神,他们还是去宫门外等他哥好了,免得听二叔如裹脚布似的训话。
秦准没注意秦氿和秦则钰,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越说越憋屈,想着自己现在的处境。
二皇子那里就跟无底洞似的,根本填不满,三天两头地找他要银子,他又不是有金矿银矿,忠义侯府现在已经快被掏空了。
虽然承恩公总算没有食言,替他谋了那个太仆寺少卿的差事,但一想到这个升迁花了这么多银子,现在又……
秦准的眸子里明明暗暗,心又往下沉了一点,心情更不好了,像是压了块巨石似的透不过气来。
一想到自己遇到的大/麻烦,秦准的眼神变得幽深如渊,身形绷紧如一张拉满的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