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时间气氛有些怪异。
许正阳旁若无人般从兜里摸出烟来,抽出一支递给李成忠,李成忠有些尴尬的讪笑着摇头谢绝。他知道,刚才江兰的话着实有些伤人的自尊心,“异想天开”这个词,完全可以换个委婉些的说法。
李成忠面向许正阳,露出了一个宽慰对方的眼神。生活在这个现实的社会里,还是收起那份廉价的自尊心吧。原本二者就不是生活在一个阶层的人物,所以江兰说出这样的话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许正阳当然不会明白李成忠心里在说什么,但是从他的眼神中,许正阳知道对方在劝慰自己不要太介意。
所以许正阳也回了个很憨厚的微笑,然后自顾自的点燃了一颗烟。
桌子上并没有烟灰缸……
许正阳轻轻的抽着烟,将烟灰磕打进水杯中,看着一丝丝的灰黑色的烟灰被清亮的水浸透,缓缓落在杯底。
“对不起,可能我刚才的言语有些不妥,希望你别误会。”
屋内诡异的安静氛围被江兰打破,她脸上露出了一丝的苦笑,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内心里会有很不安的感觉。短暂的沉闷往往都是保持到最后冷静的一方是胜利者,谈话的艺术,不在于先下手为强,而在于沉着的冷静。在刚刚见到许正阳的时候,江兰并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她一直认为无非就是一个农村的穷小子,没有文化没有什么背景,只是会耍些小聪明,搞些迷信的手段去糊弄农村那些愚昧的农民。江兰甚至想过,为什么在当今这个年代,竟然还会有那么落后,思想那么愚昧的地方呢?
大概,这也恰恰能说明这个农村小伙子有着过人之处吧?
但是当她第一次偶然间发现许正阳眯缝着的双眼中那一闪而逝的诡异眼神时,心里就开始有些不安,所以她想着靠现实和最实际的强势,来让对方明白,你的自尊心,在我这里是何等的廉价,同样,也让对方心里有所压力,不会作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但是现在的江兰,她发现自己似乎犯了个错误:这个从小到大都在农村长大,基本没有见过世面的穷小子,那份在他们这些社会上层领域人物眼中极其廉价的自尊心,似乎……很强硬?
“婶子……”许正阳依旧用乡下俗气的礼貌称呼轻轻唤了一声,抬起头,眯缝着眼笑道:“您说的话没错,只是用错了对象看错了人。”
“嗯?”江兰露出一副勉强的笑容,故作疑惑的看着许正阳,等待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许正阳笑了笑,身子靠在沙发背上,表情轻松的吸了口烟,缓缓吐着烟雾说道:“我叫许正阳…...地地道道的农民,没啥心机,从来不喜欢把事情想的太复杂,您实在是没必要,把我想的像个坏蛋似的。”
“我只是在提醒。”江兰有些尴尬。
“提醒什么?我配不上冰洁,更不用去妄想娶了她做媳妇儿?”许正阳笑着反问道。
江兰看着许正阳,只能用沉默去回应许正阳,告诉他事实如此。
“真的没那么复杂……我们老家有句俗话,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好歹,我也是个大老爷们儿。”许正阳俯身,将还没有抽尽的半截烟轻轻的放进了水杯中,发出嗤的一声轻响,他眯缝着眼,轻叹道:“我确实没啥拿得上台面的优点,可能您对我了解的还不够,我这个人啊,就是够仗义够朋友,平时呢,也算勤快,对生活要求也不高……但是我还真没想过靠女人去吃饭。”
“很抱歉,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江兰脸上露出一副歉意的笑容,虽然有些勉强,“只是让你帮忙,为了治疗冰洁的病,我给你薪酬,这是合情合理……”
许正阳摆摆手说道:“我没说这个,嗯,你这样认为也可以,就算是你不出钱,我难道就不会帮助她么?”
“你在强调你对友情的重视么?”
“是的。”
“很难让人相信。”江兰有些不屑的摇头说道。
许正阳起身,他不想再坐在沙发上,面对着那个坐在办公桌后面明显比自己高出一截来的女人,一个虽然不是坏人,但是太过于去自以为是的女人。
“婶子啊,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整天琢磨着怎样和人斗祸害人,尤其是我们这些底层的小人物,更懒得去,也没有那么聪明的脑袋去考虑这些让人头痛的事情。”许正阳微微歪着脖子,眯缝着眼,微笑着说道:“我换过小米儿,一天挣三十块钱的时候就会高兴的买瓶啤酒喝,美的不行;我打过当地派出所所长的外甥,也没有惧怕过什么……唔,不说这么多有些扯淡的话了,好像我在显摆自己似的,我希望您能了解一点,那就是我这个人有自知之明,但是也有上进心,不坑人,当然也不希望被人坑……”
“年轻人,你很能说。”江兰打断了许正阳的话,“但是不要在我的面前用你搞宣传迷信的那一套把戏,我不是那些愚昧落后的村民。”
许正阳笑了笑,从兜里摸出烟来又点上一颗,叼着烟眯缝着眼说道:“婶子,你不觉得您今天有些事倍功半了?或者难听点儿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直都在默默的欣赏着山水画的李冰洁豁然回首,空灵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神采,怔怔的看着许正阳。
江兰的秀眉皱的更紧了,她尽量的克制着内心里的火气,身子靠在椅背上,表情平静的说道:“不说这些了,我向你道歉,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愿意给你每年二十万的酬劳,当然,我之前所说过的话,希望你能记住。”
“呵呵,我就当没听到吧,不然心里会很憋屈的。”许正阳摆了摆手,“钱的事儿就别提了,我不给谁打工,至于冰洁……她什么时候找我,我随时欢迎,也会尽力去帮助她。”
说罢这句话,许正阳扭头向门口走去。
“等等……”江兰似乎是脱口而出,继而就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唤他。
原本以为这个在农村里夸夸其谈,骗人迷信的年轻人,只是在装模作样而已,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会真的生气,而且敢于顶撞自己。发现许正*本没有停下回头的意思,江兰越发的有些恼火,直视着许正阳的后背说道:“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许正阳拧开了门,一条腿已经迈了出去,忽而扭头问道:“婶子,冰洁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江兰一怔,不由得侧头看了看女儿。
“算了。”许正阳走出去,将门轻轻的关上。
办公室内,李冰洁神情淡漠的看着已经关上的门,忽而回头看了一眼江兰,就那么轻轻的一瞥,继而迈着轻柔的步子走到门口,开门走了出去。
江兰心里一寒,一向淡漠如冰的女儿,刚才竟然用一种带有某种神色的眼光瞥了自己一眼。她内心里对刚才当着女儿的面说那些话,有了悔意,却轻轻的咬了咬嘴唇,哪怕是被女儿误解……正如同医生所说,对于目前女儿的症状来说,也许这种精神上的刺激,会让她的情感思维活跃起来。
毕竟,这么多年来,各种法子都用过了啊!
李成忠已经站了起来,表情看不出有任何异样的说道:“江总,爷爷说……这个年轻人不错。”
“老爷子表态了?”江兰眼睛瞪大,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瑞昱他怎么说?”
“没说什么。”李成忠扭头走了出去。
江兰整个人有些无力的软在了办公椅上,好一会儿,她忽然起身,芳华犹存的脸上露出一丝的狰狞和怒火,双手抓起桌子上那张薄薄的传真纸,起身刷刷刷撕的粉碎!
双手撑在桌子上,江兰低着头重重的喘息着:“疯了!都疯了!”
……
滏河市西郊,郁郁葱葱的绿树间,依山傍水的建起一处四合院形式的院落。
院落里栽种着几颗石榴树,还有些花花草草,没有二层的小楼,青砖绿瓦,朴实无华,却透着别样的清静幽雅。一条只有四五米宽的水泥路蜿蜒着从院落的门口伸向公路,显示着这里并非与世隔绝的地方。
廊下,一位年已古稀的老人做靠在一张藤椅上,他穿着很随意的对襟白衫,像是刚刚打完太极回来的老人,手里捧着一个紫砂壶,小口的抿着茶水。
老人忽然微笑着说道:“那个年轻人,要受点气咯。”
旁边的中年人身材高大,如松般站着,粗重的眉毛下,深邃的双目不怒而威。听到了老人的话,中年人皱了皱眉,回头对老人说道:“爸,以后还是尽量不要让江兰见冰洁了……”
老人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再怎么说,她是冰洁的母亲!况且这次她说的没错,试试也好,只是苦了她这当妈的唱黑脸,那年轻人无端受气。”
中年人似乎不想再提江兰,问道:“许正阳这个年轻人……”
老人挥挥手打断儿子的话,说道:“不是所有人都像是你们那样活的那么累,把这个世界上的都想成什么了?若非如此,冰洁会成现在这样吗?”
中年人不再说话,若有所思的看向远处的天际。
几只叫不出名字的小鸟忽而从廊前飞过,叽喳叫了几声,很欢快。
……
————
今日第三更.......
推荐票涨势缓慢啊,求推荐票!快要上首页的推荐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