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吴天瑞吞吞吐吐,程玮池忍不住道:“我们没有想让你为难,可就事论事,我和贵公司所有的意向和细节都谈妥了,只差个签约,你们临时反悔,于情于理合适吗?”
程玮池完全是一时的激愤陈词,却让谢凯、卢秘书双双皱眉,连陈潇都微不可察地摇摇头,暗叹这女孩做生意的道行还是低了些,商场如战场,道德在绝大数商贾眼中的价值,或许还不如一餐饭来得实在!
在这利益至上的年代,不要指望资本家成为慈善家,更不要奢望政客成为侠客!
陈潇不是侠客,可顾念情谊,还是决定出些力,尽早平息了这纠葛。
吴天瑞此刻是百口莫辩,按理说,他大可以甩手离开,可架不住面前一个个深不可测的实权人物,胳膊拧不过大腿,自己只是一介商贾,在暖州的商圈还排不上号,如果忤逆,没准就得喝上一壶,正计划妥协一些利益出去,那个一直自顾品茗的年轻人开腔了。
“听我讲一句吧,吴总,你作为生意人,想把利益最大化,这是人之常情,况且公司是你的,只要合法经营,没人能挑你的不是,更不会有人会蛮不讲理地干涉你公司的决策。”陈潇直截了当道:“所以在商言商,你图个财,程小姐图个利,有利才有往来,你说是这个理吧?”
吴天瑞不得要领,只得惴惴不安地点了下头。
陈潇飒然一笑:“那就对了,只要程小姐的加入,能为你的公司带来可观的利润,那生意总做得成的,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就开门见山问一句,你需要程小姐为贵公司在云江地区赚取多少利润,才肯把代理权交出来?”
谢凯微微错愕,原本他是计划威逼吴天瑞就范的,却不想陈潇忽然话锋一转,竟主动放下身段洽谈了!
有这必要吗?
卢秘书则面露困惑,经过两方的对质,他已经大致了解了这起生意纠纷,也洞悉了谢凯的打算,虽然有些仗势欺人,可还是打算帮亲不帮理一回,反正法林服饰算不得什么明星企业,相比之下,他的上级顾海成今后还得仰仗谢文庐的鼻息,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此刻见陈潇主动退让,卢秘书实在摸不透他意欲何为,加上好奇对方的背景,就决定缄口不语,旁观事态的发展。
难题抛给了自己,吴天瑞忐忑非常,苦笑道:“陈先生,不是我不卖面子,只是协议都签好了,不能反悔,要不然我另外……”
“这些就不必多说了,你还是直接开个价吧,但事先说明,我们只要云江地区的代理权。”陈潇摆了摆手,对这种商人来说,无所谓诚信,无非是利益够不够大,资本家会为了50%的利润去冒险,为了100%的利润敢犯罪,如果有300%的利润,连杀人都敢,更遑论出尔反尔?
吴天瑞汗不敢出,不仅惊诧于陈潇的特立独行,而且言谈举止中更透射出摄人的锋芒,竟让峥嵘商海十余年的自己,都油然生出了敬畏之意,再顾忌到冷眼旁观的谢凯和卢秘书,于是试探性道:“其实这笔生意,目前来说,还是有转机的,毕竟保证金还没打过来,如果程小姐真有意向合作的话,我回头再和公司的股东商量下,重新审议,至于云江地区的销售额要求,我们的指望也不高,只要能做到每年100万的利润,那就差不多了……”
“100万的利润,你和程小姐怎么分配?”
“五五对半,而且只要能达到要求,公司还会再给予一定的返利。”
陈潇沉吟片刻,道:“我可以做主承诺做到200万的利润,合同签5年,如果当中有一次不达标的,合同自动作废,可程小姐必须至少拿到5.5成以上的利润分配,另外进货价必须统一再下调5%!”
众人骇然大惊,程玮池亦是张口结舌,没想到他竟越庖代俎,替自己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和条件,一年做到200万的利润,简直是难如登天!
这人也太霸道了,凭什么替我做主!
吴天瑞的心脏被狠抽了下,首次遇上这么讲生意的,论气魄,自己都得甘拜下风,同时也疑惑对方凭什么这么有信心,能靠着自家不甚出名的服装品牌、轻松在云江市赚到200万的利润。
而且更让他揪心的是,如果真答应下来,不但公司的利润要锐减,而且万一云江地区的市场反应真的不错,那往后自己损失的可不就是这么一星半点了,换言之,几乎是替程玮池打工了!
陈潇心下冷笑,虽然觉得最初法林服饰的条款够优惠了,也明白吴天瑞是想以薄利多销的政策拓宽市场,可既然预知了未来法林服饰在华东地区乃至全国的服装市场飞速蹿升,那他就不介意抢先把这头肥羔羊圈过来。
至于往后吴天瑞是否会捶胸顿足去后悔,则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当然,决定权在你手里,如果不同意也没关系,当我没说过。”
吴天瑞额头沁出细汗,还是头一回在谈生意中完全处于下风,而且说实话,他确定对这建议动了心,虽说自己的利润将稀释不少,可如果对方真能把自家的品牌卖到200万的利润,那无形中,品牌的价值就得到了升华,再加上对方高深莫测的背景,没准手里就有一系列的渠道,如果能趁机搭上线,那往后绝对大有助益!
退一步讲,哪怕陈潇只是大放厥词,顶多一年后由于不达标、重新审议云江地区的代理权就是了,损失也不算大!
只是,如果他预知未来将为程玮池白打5年的工,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权衡再三,吴天瑞咬牙点下了头,决然道:“既然陈先生快人快语,我也就不搪塞了,如果程小姐真能一年赚到200万的利润,我少赚就少赚点了,就当换一份交情来。”
看把这羊羔给诳来了,陈潇志得意满,笑道:“那就预祝你和程小姐合作愉快了,尽快把合同签了吧……不过为了表达诚意,我觉得吴总还有必要把横在我们之间的枝节给剔除了。”
吴天瑞怔了怔,旋即幡然醒悟,苦着脸道:“对于公司的销售经理徐声仲给几位造成的麻烦,我深表歉意,是我用人不当,要不……我把他叫来,亲自向程小姐道个歉,您觉得如何?”
见陈潇不置可否,谢凯等人也不发表意见,吴天瑞还以为对方认可了,于是赶紧借故走开,给徐声仲打去了电话。
“我算看出来,你这是以退为进呢,不声不响就从人家身上切下了一块肥肉。”谢凯哑然失笑,对陈潇更高看了一层,几番话就把法林服饰的利润几近抽光,而吴天瑞显然也低估了陈潇的背景,认为对方是空口大话,却没想到,以陈潇在云江市政商通吃的路子,200万的利润根本不放在眼里!
总之,这回吴天瑞和他的法林服饰是被坑定了!
惟独程玮池仍然闷闷不乐,一个劲腹诽着某人的霸道无理,反倒对那200万利润的高指标不多上心了。
卢秘书琢磨不透个中玄机,只得耐着心思,和几人品茶攀谈,不多时,吴天瑞再次回来,身后屁颠颠跟了个下属,赫然就是前来“负荆请罪”的徐声仲。
再见到陈潇和程玮池,徐声仲如丧考批,刚刚在电话里,他就被吴天瑞一顿厉声呵斥,并且明言要撤销自己亲戚的代理权,惊得魂飞天外后,最后竟还让自己过来赔罪!
当听说对方竟搬出了市里的一个实权副市长,徐声仲吓得心惊肉跳,知道自己惹了大祸,哪怕心有不甘,还是诚惶诚恐地跑了来,跟随吴天瑞走到位置边,耷拉着脑袋,大气不敢出,瑟瑟畏惧地忤在一旁。
吴天瑞其实还是挺想护住这下属的,赔笑道:“徐经理其实平常办事还算利索勤快,这回冒犯了程小姐,实在是他猪油蒙了心,我保证公司一定会对他施以惩戒,绝不会再有下回……声仲,还不赶紧向程小姐认个错!”
徐声仲的腮帮子颤了颤,自知没有退路,就豁出老脸充孙子,低声道:“对、对不起了,程小姐,我有眼不识泰山,这才一时昏了头,您别一般见识……”
程小姐缓了口气,正想顺着台阶息事宁人,可不料陈潇再次替她做了主:“行了,你可以走了。”
徐声仲如释重负,偷偷觑了眼熟视无睹的卢秘书,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侥幸,忙又拘礼向几人致了歉,就忙不迭的想遁走离去。
可当他往前迈开没两步,陈潇忽然悠悠道:“老谢,以后别让这人再出现在暖州了,这样的人,只会给暖州商贾的形象抹黑!”
谢凯不由莞尔,知道陈潇这回是动了真怒,否则不至于赶尽杀绝,于是很干脆应承了下来,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那他这市委书记的公子也太不值钱了。
霎时间,徐声仲面若死灰,吴天瑞更是噤若寒蝉,寥寥片语,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前程起伏,这得需要多深的手辣心狠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