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买卖上门了,准备开工!”
俄罗斯人普遍身材高大健壮,再配上一身笔挺的蓝色军装,确实显得极其威武,姑且不说战术素养如何,光是这等卖相就相当之了得,待得数万众踏着鼓点而行,气势可谓如虹,然则清军左翼主将张淼不单不惧,反倒是兴奋了起来,没旁的,在他看来,俄罗斯人这等土老帽的进攻方式,压根儿就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给他张淼送战功来的,不大杀个痛快,实在是对不起俄罗斯人的美意。
“喳!”
张淼乃是主将,他可以随意笑谈,可李明亮等一众将领们却是不敢胡乱言事,也就只能是齐齐躬身应了诺。
“各归本部,听本将之令行事!”
说笑归说笑,这等大敌当前之际,张淼还是不敢太过轻忽了去,也没再多啰唣,挥手将各部主将都赶回了本部,他自己却是登上了高大的移动塔楼,面色从容地望向了踏着正步向己方阵列逼来的俄军方阵。
“各团都有了,进攻!”
谢廖采夫,俄罗斯西伯利亚边防第二军第一师师长,年不过三十三,出身豪门,本是近卫第一军中的一名团长,去岁随近卫军前来远东之后,靠着家族之势力,得以晋升为少将师长,想的便是要在远东捞足了战功,以为将来之晋升打下坚实之基础,其为人骄狂,素来目中无人,便是同僚上司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就更别说对面那些看起来身材偏矮的对手了的,这一率部行到了离清军阵列四百米左右的距离上,也不等稍稍落后一截的第三军第一师赶将上来,甚至不等后头正自拼命推炮向前赶的炮兵们就位,便已是迫不及待地下达了攻击令。
“咚、咚、咚……”
俄军中没有旅这么个编制,一个师四个团,每个团四个营,每营五百人,各有鼓手八人,每个连为一排,两端各一名鼓手,进攻之令一下,所有的鼓手立马便卖力地敲起了进军鼓令,刹那间,激昂的鼓点声骤然大响了起来,一排排的俄军官兵挺枪踏步前行,做好了随时开火之准备。
“命令:炮兵开火,给老子轰他娘的!”
眼瞅着俄罗斯军居然就这么排着队向己方阵列行来,张淼的眼神里面便亮了起来,没旁的,他看到的不是正在进攻的俄罗斯官兵,而是一大堆会走动的功勋正在行来,自不会有甚客气可言,狞笑着便下了令。
“轰,轰,轰……”
张淼的命令一下,自有其身旁站着的传令兵急地挥舞着两面小旗子,将命令下达到了炮兵阵地上,旋即,列在第二军第一师阵地前沿的两个炮兵团立马开始了射击表演,但听炮声隆隆中,一百五十余枚大小不一的炮弹呼啸着划破长空,铺天盖地地向昂然行进中的俄罗斯军方阵砸了过去,顷刻间便炸出了一团团火光,无数的弹片四下横扫,密度是如此之大,可怜俄罗斯都挤在一起,哪有半点闪躲之余地,只这么一轮炮击下来,当场便被炸死了数百之多,伤者更是不知有多少,原本严整的队列顿时便是一阵大乱。
“大炮上前,压制敌军火力!”
俄罗斯军不愧是百战之师,尽管从不曾遇到过似清军这般强劲的炮火急袭,但却并未就此乱了阵脚,在各方阵指挥官的喝令下,很快便又整好了队形,依旧是正步向前压,而位于后阵的谢廖采夫更是嘶吼着下令俄军的火炮上前支援。
随着俄军第三军第一师也投入了进攻,大清第二军第二师前沿所设置的三个团的炮兵也开始了轮番射击,整整五个团的大炮这么一轮接着一轮的齐射下来,一盏茶左右的时间,便已是千余枚炮弹砸进了俄军方阵之中,所造成的伤亡实在是惊人得很,可就这样,也愣是没将俄罗斯军彻底打垮,随着俄军的炮兵开始反击,清军炮兵们不得不转移了攻击的目标,除了各炮兵团的轻便步兵炮之外,战防炮以及重炮全都转向了与俄军炮兵的对战中去了,无形间,对俄军步兵方阵的压制火力也就减少了大半,纵使两百余门轻便步兵炮的火力依旧凶悍,却也不足以彻底摧垮俄军的强行推进。
“射击,射击!”
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代价之后,俄军步兵方阵终于是挺进到了离清军阵地两百步不到的距离上,尽管此等距离对于俄军步兵们来说,命中率实在难以保证,可俄军各团指挥官们还是强行下达了射击令。
“砰砰砰……”
俄军的战术虽是落后得很,可士兵的勇悍却是不争之事实,哪怕面临着清军如此猛烈的炮火覆盖,也不曾有太多的慌乱,纵使身旁的战友不断地被炸飞,可只要还活着,执行起命令来,却是不打丝毫的折扣,一通子排枪乱射之下,还真就给列阵备战的清军官兵们造成了些伤亡,只是战果显然不甚多,没旁的,俄军手中的燧枪射程虽是不算近,可士兵们的准头却是不敢恭维,一通子乱射下来,打死打伤的清军士兵也不过数十人而已,相较于俄军已多达两千余的巨大伤亡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炮兵接着轰,不要停,各部没有命令,不许射击,原地待命!”
随着俄军大炮的开火以及步兵方阵的排枪射击,清军阵列中也不时有人倒下,尽管伤亡不算大,可还是不免引了些骚动,一见及此,张淼立马寒声喝令了一嗓子,自有传令兵将命令传达到了各部。
“命令各部冲锋,杀上去!”
站在阵后指挥作战的华柴夫斯基一见己方先的两个师居然冒着清军的炮火在玩甚齐射,不单自身伤亡惨重无比,还没太多的战果可言,当即便怒了,气急败坏地便下了令。
“乌拉,乌拉……”
华柴夫斯基的将令一下,在一旁待命的号手们立马便吹响了军号,旋即便见两个师的俄军官兵们纷纷上好了刺刀,呐喊着便动了狂冲——俄军火绳枪是没有刺刀的,可此番参战部队装备的燧枪全都是从法国买来的,都有着套管刺刀的配备,制式与清军所用的三菱刺刀不同,只是狭长的一把刀片而已,可杀伤力却是不容小觑。
“给我打!”
老毛子都是身高体壮之辈,这么一冲将起来,气势当真骇人得很,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是冲到了离清军阵列百步左右的距离上,一见及此,张淼可就不想再多等待了,怒吼着便下了令。
“哒哒哒……,呯呯呯……”
张淼的将令一下,号角声立马凄厉地响了起来,清军各级指挥官们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纷纷指挥着各部开始了猛烈的射击,与轻便步兵炮的覆盖射击交织成一张死亡的火网,瞬息间便将汹涌而来的俄军官兵们扫倒了一大片,可纵使如此,杀红了眼的俄军官兵们也不曾停下狂冲的脚步,前赴后继地向着清军阵列猛冲着。
俄罗斯人骨子里就有着股蛮劲,尽管死伤惨重无比,可愣是不肯退却,这一冲,很快就冲到了离清军最前沿的炮兵阵地不足六十步的距离上,堪堪就要能杀进清军阵列之中了,可惜的是就这么短短六十步却成了俄罗斯人永远迈步过去的天堑——铁丝网!清军早在布阵之际,便已在阵地前方设置了两道铁丝网,看似稀疏,也不甚高,稀稀拉拉的五铁铁丝构筑的网不过就一人高下而已,似乎一冲便能冲垮,偏偏俄罗斯人却是怎么也越不过这两道看似简单的障碍,无数的士兵拥挤在铁丝网前,被清军密集的火力轮番射击下来,尸体一层垒着一层,血流漂杵,其状当真有若人间地狱般凄惨。
面对着如此巨大的伤亡,俄罗斯人终于是顶不住了,任凭各级指挥官如何嘶吼,也无法阻止住士兵们的慌乱溃逃,颓势一显,士气已是彻底崩盘,两个师的强攻,连清军的边都没摸到,就这么凄惨无比地败退了下去,狼藉一派的战场上遗尸足足四千余众,投入进攻的百余门火炮更是损失了近半,反观清军,拢共死伤也不过一百五十余之数,而此际,不过才刚开战不足半个时辰而已。
死寂,一派的死寂,硝烟散尽之后,无论是获胜的清军还是惨败的俄军,面对着右翼战场上那等凄惨之场景,一时间都不知该做何反应,双方几十万将士就这么木讷讷地呆立着不动了,而后,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清军阵列中很快便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而反观大败而归的俄军阵列里却依旧是乌云惨淡地缄默着,这等反差实在是太大了些,无论是山顶上的加加林大公,还是在山腰处临时指挥部站着的托尔斯基,尽皆面色死黑一片。
“命令各部严密防守,不得擅自出击!”
托尔斯基虽是曾目睹过清军的强大火力投射之能,但并不以为换装之后的俄军会比清军差到哪去,正是有着这等想法,他才会率先动攻势,本想着等左翼打开局面之后,再从中路强行突破,可这一见左翼败得如此之惨、如此之快,托尔斯基可就不敢再强攻了,下决心严防死守,打算利用己方地利上的优势,来挫败清军之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