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京师中没见过弘晴的人不少,可没听过弘晴之威名的却是少有,听得弘晴这么一声大吼,原本肃然列阵的马大鹏所部顿时便起了一阵骚动。
“肃静,敢有喧哗者,斩!”
这一见军心有动摇之趋势,马大鹏的脸色立马便难看了起来,一扬手,高声便喝令了一嗓子,总算是强行将手下将士们的喧哗声压制了下去。
“马将军,这情形不对啊,怎么办?”
“麻烦了,对面那些可都是新军,火力着实凶悍,这仗怕是打不赢来着。”
“要不先撤好了,回头看情形再动作也不迟么。”
……
马大鹏能压制住士兵们的骚动,可却管不住手下五营统领们的嘴——眼瞅着新军戒备森严,诸将们都心中慌不已,哪管甚将令不将令的,全都从各自军伍中策马奔了出来,将马大鹏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瞎建议着,直吵得马大鹏的头都大了好几圈。
“都给老子闭嘴!尔等也不想想,如今兵马已动,我等哪还有半点退路,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退,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拼死杀过去,只要能砍下弘晴小儿的狗头,那就是天功一桩,主子断亏待不了我等的。”
诸将们的担心与恐惧,马大鹏都能理解,不说旁人,便是他自己也清楚在这等狭窄地形下,与火力强大的新军硬碰硬,绝对不是件好事,问题是他早已没了退路可言,此际就算是撤军,也断然逃不过秋后算账的那一刻,与其坐而待毙,倒不如拼死搏上一把,正因为此,马大鹏心虽虚,却并未表现出来,而是咬牙切齿地低喝了一嗓子,低声将诸将们全都骂了一通,又可着劲地为诸将们鼓着气。
“他娘的,拼了!”
“好,放手一搏,是死是活鸟朝上!”
“那就干罢!”
……
五营统领不是八爷的门下就是九爷、十爷的心腹,自是都清楚马大鹏所言无虚,彼此间对视了一番之后,几乎同时开了口,乱纷纷地表达了死战之决心。
“那好,都回去管束住手下,听本将之令行事!”
既已成功安抚住了手下诸将,马大鹏也就没再多罗唣,一挥手,便已将诸将尽皆打了回去,他自己则是领着几名戈什哈策马来到了阵前,以手中的大刀一指弘晴,面色狰狞地便断喝道:“弘晴,尔身受陛下隆恩,不思报效,竟敢悍然私调军兵入内城,已是死罪难逃,再不束手就擒,休怪本将手下无情了!”
“马大鹏,尔欲谋反,乃自寻死路,休要让手下儿郎为你陪葬,步军衙门众将士听着,隆科多串通马大鹏,欲行谋逆之举,陛下早已得知,特令本王前来平叛,现有御赐金令在此,尔等即刻散去,莫要助纣为虐,若不然,便是玉石俱焚之下场,本王言尽于此,尔等好自为之!”
这一听马大鹏在那儿颠倒黑白,弘晴便已知此战怕是难以避免了的,心中自不免有些不忍,没旁的,马大鹏等人固然该死,可其手下那数千将士却是无辜的,战事一起,死伤倒也就罢了,更为严重的是参战的这数千将士就算活了下来,也难逃一个从逆的罪名,就算不被处死,举家被流配也一准无可避免,这牵涉到的可就是数万人的将来之境遇,弘晴并非铁石心肠之人,自是不愿坐看此事生,这便取出了老爷子御赐的金制调兵令,高高地举过了头顶,运足了中气地出了最后的规劝。
“弘晴小儿乔诏造反,已是罪不容恕,儿郎们给我杀啊!”
马大鹏既是铁了心要赌上身家性命,自是不愿再给弘晴留下动摇己方军心之机会,不等弘晴将话说完,他已是一辉手中的大砍刀,高呼一声,率部起了狂野的冲锋,妄图凭借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冲上去与新军展开肉搏战。
罢了,总归还是无可避免,这就是命罢!
军中从来都是个规矩森严之所在,哪怕九门提督府的兵其实并不算精锐,可军令就是军令,主将既已下了令,一众官兵们尽管心中疑窦重重,却也不敢不跟着动冲锋,五千余人这么一冲之下,气势当真骇人得很,一见及此,弘晴的心中不禁为之感慨万千,当然了,感慨归感慨,弘晴却是没有舍己为人的愚蠢想法,面对着有若潮水般涌来的人浪,弘晴策马后退的同时,手已是就此举了起来。
“给我打!”
待得马大鹏所部冲到了离己方军阵不足百步之距时,弘晴举着的手已是重重地往下一挥,毫无半点怜悯之心地便下了令。
“哒哒哒……”
弘晴一声令下,四挺机枪立马同时开了火,四条亮晃晃的弹链有若鞭子般地便抽向了汹涌而来的人浪,瞬息间,便有若割稻子般地将冲将过来的马大鹏所部扫倒了一大片。
“第一排射击!”
“第二排射击!”
……
机枪一开火,负责指挥作战的骑兵第一营指挥官、游击将军和敏自是不敢轻忽了去,但见其手持着马刀,用力朝前一指,一迭声地下着令,各排士兵立马依令而动,一支支骑枪喷射出无数的子弹,如一张死亡之火网般地罩向了慌乱不堪的马大鹏所部,战事方才一开打,便已是一面倒的大屠杀之情形!
“报,禀大将军,马将军率部来援,在长柚街遭遇仁郡王所率之新军阻截,激战正酣,请大将军明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马大鹏率部拼死冲击新军的阵列,却说隆科多被塔山一阵炮击赶下了城门楼,灰头土脸地正在瓮城藏兵洞里生着闷气,冷不丁听得背后传来了一阵紧似一阵的枪声,顿时便慌了神,刚想着派人去查看个究竟,就见一名报马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紧赶着便是一个标准的打千,气喘吁吁地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什么?新军进城了?有多少兵力,何人统的军?”
隆科多先前就在担心弘晴所部会抄了自己的后路,自是担心归担心,他却是没半点法子好想,毕竟京师八门里,他隆科多所能控制的不过三门而已,再算上马大鹏那边的两门,也才五门而已,至于西直门则是控制在了耿三飙的手中,压根儿就不是隆科多可以指挥得了的,隆科多能做的其实就一件事,那便是祈祷弘晴会犯傻到从正面强攻,这等想法无疑是美好的,可现实却明显是残酷的,此际一听那名报马道出了其最担心的局面,隆科多当场便急红了眼,不管不顾地跳将起来,一把抓住那名报马的胸衣,气急败坏地便连连喝问了起来。
“禀大将军,小的只见新军都是骑军,足有两千骑,带队的正是仁郡王,后续是否还有兵就非小的能知了的。”
这一见隆科多失态若此,那名报马当即便吓的面色煞白不已,自不敢有所隐瞒,忙不迭地便将所探得的消息一一道了出来。
“去,再探!”
听得那名报马如此解说,隆科多的脸色立马便时红时白地变幻了起来,不过么,倒是没再拿那名报马撒气,而是用力将其推开,声色俱厉地喝了一嗓子。
“喳!”
隆科多既是有令,那名报马自不敢轻忽了去,紧赶着应了诺,连滚带爬地便冲出了藏兵洞,自去查探军情不提。
“提督大人,我等不能坐以待毙啊,倘若马大鹏所部溃败,接下来就该轮到我等了!”
“提督大人,您就下令罢,末将等当拼死一搏!”
“对,提督大人,我等此际应赶紧出击,夹击弘晴小儿,一举见功就在此时!”
……
此际呆在藏兵洞里的,可都是隆科多多年栽培出来的嫡系心腹,大多都是好勇斗狠之辈,尽管先前被新军的大炮震慑得不轻,可斗志却并未低落了下去,实际上,也容不得众将不振奋,此无他,反旗已举,不成功,那就断然是抄灭九族之下场,与其坐而待毙,自不如奋起一搏,而今,马大鹏与新军之间的激战正给了众人一个垂死反扑的大好机会,一众悍将们自是都不想放过,不等隆科多有所表示,诸将们便已是扯着嗓子纷纷进言了起来。
“好,既如此,那就战罢,阿古北,尔率本部兵马走趟马巷,绕道长柚街北端,攻击新军侧后,程轩和,尔率本部兵马走常宁巷,插到西端,务必掐断新军之退路,若有敌从西门来援,当得死战不退,为我大军歼灭反贼争取时间,其余诸部皆随本将出击,一举破敌就在此时,都听明白了么?”
隆科多带了一辈子的兵,也打过不少的仗,自不是寻常之辈可比,决心下得很快,诸将们话音未落,就见隆科多已是一扬手,中气十足地连下了数道将令。
“喳!”
隆科多的命令简洁而又清晰,诸将们自不会有甚疑虑之处,当即便齐刷刷地应了诺,而后尽皆飞奔出了藏兵洞,不多会,瓮城内外的口令声立马便响成了一片,杀气就此冲天而起,直上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