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保失魂落魄的抱着东西回了家, 在超市公司的妻子最早听到风声,提前下班回来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等沈小花陆续回来, 才知道大儿子被开除。沈小花看向儿媳妇,“那你呢?”
儿媳妇摇头, “我问过我们组长了, 他说只要我工作没问题, 就别瞎想。”
“那为什么单单要开了你?你做了什么,你说, 是不是又搞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让领导为难。”以前厂子里的领导不喜欢他,也是因为他这个喜欢搞小团体的毛病。所以厂子改制后,这才没能留下来。没想到, 他去了叶悠悠的公司,又想搞老一套。
“跟我没关系,是, 是希希。”张大保是思想上的巨人, 行动上的矮子,一旦出了事, 最擅长的就是推卸责任。
“关希希什么事?”沈小花震惊了,女儿要上晚自习,这会儿还没回家, 她不懂,公司上的事,和希希怎么可能有关。
张大保毫不犹豫的把张希希去找辛墨浓的事说了, 然后道:“我劝过她的,她不肯听。”
“啪”一巴掌打到张大保的脸上,沈小花脸色惨白,她亲手养大的儿子,她怎么可能不了解。
“就算象你说的,你劝过她,她不听,你为什么不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拦着她,不让她出这个门。我宁愿把她的腿打断,也不许她做这种丢人的事。”
沈小花歇斯底里的喊叫着,张利民赶紧抱住她,“别喊,别喊,你想让人都听到吗?”
他眼神扫过张大保,又扫过缩在一边看热闹的老太太,“最近,我好像听到几回,你在跟希希那孩子说辛墨浓的事,对吧。”
沈小花一下子反应过来,激动的上前去揪老太太的头发,要去扇她的脸,“是你,是你,是你害的希希。老不死的东西,重男轻女不要女儿,你养过我一天吗?还有脸住在我们家。”
她整天说叶悠悠没有孩子,和辛墨浓迟早要散,这些话,他们听听也就罢了,毕竟他们有分辨能力。可是希希知道什么,她一定听到心里去了,加上老太太不时蛊惑,她才犯下大错。
“你滚,你现在就滚,马上,我一眼都不想看到你。”沈小花指着老太太,觉得自己会去认亲,真是最大的错误。
她是有些势利眼,她是怀着想要好处的心思,但她绝不会用儿女走错路去换荣华富贵。
“有些路是不能走错的,一步错步步错,以后想回头就难了。我们这么些年,看过的还不够多吗?”沈小花问自己的丈夫。
张利民扶着妻子坐下,让儿媳妇去收拾老太太的东西,“我现在送你去火车站,给你买票。”
“我不走,我不走,你们要赶我走,我就去告诉你们领导。”就不信他们不怕丢脸。
“那行,我让我爱人的三个哥哥过来跟你谈谈。当年养父母收养她,养这么大还安排工作,花了不少钱,你既然想当亲娘,想让我爱人给你养老,是不是得把这笔抚养费吐出来。”
老太太傻了眼,还有这个说法,可是合理合情,她也反驳不了。
张利民摇头,和妻子一样,深感后悔。和大儿子一人一边抓住老太太,往外拖,“你愿意配合我就买票送你回家,你不愿意配合,让法院来判。先还了抚养费,再由四个子女平摊赡养费,我们可不亏。”
老太太就这样被架到了火车站,当天晚上就坐上了回程的火车。
叶悠悠还以为开除了张大保,沈小花怎么也会来她这里哭诉,没想到,她竟然没来。
搔了搔头皮的叶悠悠承认自己有点看走眼了,习惯性的拿老太太的亲生女儿这个标签去看她。其实她是被养父母养大的,生活环境不同,性格也不同。虽然她身上有小市民的一面,但在大面上,却是个有羞耻心,也有基本事非观念的人。
看样子一个人身上的标签的确不能简单用好人和坏人去区分,就象沈小花这样的,叶悠悠觉得这也是张希希的福气,错了一回,想必以后是不敢再错下去。
“别告诉我你想让他回来上班,我开除他是因为工作上的问题。”辛墨浓发现叶悠悠以前年少的时候,还有几分戾气和张扬,随着现在公司越开越大,帐户上的钱越来越多,她反而比从前更容易心软,心态也比之前平和很多。
“当然不会,我狠狠骂过袁大鹏了。因为是我的亲戚就放纵,任由他搅风搅雨,我以后怎么相信他能带好项目。”叶悠悠去扯辛墨浓的脸,“我才没有妇人之仁。”
“嗯,我们家悠悠是威风八面的伟丈夫。”辛墨浓面不改色,心不跳。
“去你的。”叶悠悠蹬了他一脚。
“对了,张甜生最近发了一笔横财,想退都退不回去。”
“哦,还有这种事?”
“嗯,说是有个什么国际记者交际会,反正是双华集团赞助的,请了好多记者过去,还来了好多国外的记者。走的时候一人发了一个礼品袋,她以为是开会的纪念品,就给拎回去了。”
回去一看才知道,除了纪念品外,竟然还有一个信封,里头装着二百美金。这年头一美金私下能兑十几块人民币,这就是二千多块钱,等于许多人一年多的收入,这可真不少了。
“她想退回去来着,结果也不知道该退给谁,问别的同行,都说这是车马费,拿着就好。”
叶悠悠笑道:“我还说她胆子变大了,结果这会儿又胆小如鼠。”
“二百美金?”辛墨浓重复了一遍。
“是啊。”叶悠悠不满道:“你有没有在听呐。”
“家里的报纸,最近几天的,统统找出来我看看。”
“都在架子上,你自己翻。”叶悠悠一指报架,上头报纸和杂志都顺顺当当摆着。
“你找什么,我帮你。”看辛墨浓不停的翻动报纸,叶悠悠有点奇怪的凑了过来。
“不对。”辛墨浓蹙住眉头,“我出去一趟,要是回来晚了,你别等我。”
说完把外套一拎,开车出了门。
“什么事啊。”叶悠悠嘀咕了一句,坐下来把他翻乱的报纸重新整理放回去。
一份小报从里头掉了出来,这是她去菜市场的时候,有人卖报她顺手买的一份。翻开一看,里头倒是市井百态,生活百科什么都有。
“多地发现塑料大米,严重危害市民健康。”
叶悠悠嗤笑一声,塑料多少钱一吨,大米多少钱一吨,用塑料装大米,这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吧。更不用提塑料要打磨成大米的形状还得单独做模具,又得多少钱,里外里,合着这是家里钱多花不出去呢。
这标题就跟,多地发现钻石冒充黄金,严重损害市民荷包是一样的意思。
打了个哈欠,正准备睡觉,家里的电话响了。她以为是辛墨浓打来的,结果是张甜生。
“悠悠,你最近听到什么奇怪的消息没有?”
“奇怪的消息?什么消息?”她每天听到那么多的事,怎么知道张甜生问的是哪一件。
“塑料大米的事。”
咦,这不就是刚才看到的所谓报道吗?也不知道是谁那么无聊,编造这种谣言。
“这种事谣言谁会信啊。”叶悠悠不以为然,一看就是假的好吗?
“现在这事传的沸沸扬扬的,很多人议论。”张甜生的声音有点复杂。
“还真有人信啊,出来辟个谣不就好了。”叶悠悠一想,可能有些年纪大的人,并不太清楚两者之间的价格差别,所以才会误信传言吧。
“我也这么说,可是没人吭声,我一直觉得,这和我们当初收到的那笔钱有关。”张甜生也只能说这是出于一个女性,或是出于一个记者的直觉。反正她觉得自己这个圈子里,最近变得很奇怪。
“可是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编造一个一眼就能识破的谎言,对谁有好处。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这事太奇怪了,所以忍不住跟你说一说,说出来就舒服多了。”张甜生挂了电话。
叶悠悠想了想,打电话给柳满红,柳满红一听她问这件事,立刻说道:“我知道,我和你妈刚才还在家里把米缸搬出来看了一遍,放心吧,咱们家吃的都是真的。”
种了这么多年的地,他们肯定分得大米是不是真的,对此,柳满红还挺得意。
“都这么多人知道了吗?”叶悠悠自言自语。
柳满红以为是说给她听,在话筒对面说道:“可不,这几天都在议论这事呢。你要不要把家里的大米也看看,虽然说都是你们超市的东西,但是万一呢,对吧。”
“妈,没事了。”叶悠悠挂了电话,没想到这个谣言竟然已经传了这么广,自己居然还不知道。
其实她不知道一点也不奇怪,别人上班还有一堆同事说一说八卦。她上班,难道有人去跟她说八卦不成。加上这几天没回娘家,也没和朋友聚会,自然没有渠道知道这些事。
那,辛墨浓难道也是因为这件事,才会这么晚跑出去吗?
半夜的时分辛墨浓才回来,洗完澡钻进被子,叶悠悠翻了个身滚到他怀里。
“是不是塑料大米的事?”
“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不是,你没回来,我睡不着。”叶悠悠拿头在他怀里拱了拱。
“嗯,是这件事。”然后就开始拍她的后背,哄着她睡觉。
还没告诉我怎么回事呢,不过放松下来的叶悠悠,很不争气的睡着了,也就忘了继续发问。
直到几天之后,辛墨浓才对叶悠悠松口。
“先是塑料大米,然后是假鸡蛋,还有更多半真半假的谣言,黑翼把我们当成那些小国家,打算玩弄于股掌之间,简直是作梦。还有那些替他们撑保护伞的败类,也不知道他们死后,有没有颜面面对自己的列祖列宗。”
辛墨浓很少这么情绪外露,叶悠悠听得出来,他十分愤怒。
赶紧上前帮他顺气,“快别气了,我帮你出气。”
叶悠悠说到做到,在报纸上登了半页的广告,简单明了的列举了塑料的价格,然后是大米的价格,声称谁有塑料大米,有多少他们收多少。广告长期有效,有意者随意联系,然后下头给出了一个电话号码。
有好事者打了过去,接电话的人大笑,“当然是诚心收购,我们就是塑料制品厂的,按大米的价格给我们塑料,我们干一年就得发家,肯定诚心。”
柳满红看着报纸,一言难尽,“原来塑料比大米贵啊。”
“妈,有多少东西比大米还便宜啊,塑料可是工业制品。”就算是很多年后,塑料也依然比大米贵出很多。
“造这种谣言的人,真是缺德。”
但是,很快,这种事情越来越多,有些完全是谣言,有些则是在真实的基础上添油加醋。叶悠悠不可能每件事都去登广告,因为有些谣言想要核实然后澄清,已经不是广告能够解决的。
叶悠悠只是一个人,而做这些事的,明显是一个团队,而且是个训练有素的团队。
“悠悠,谣言的事暂时放下,一个个去辟谣,治标不治本。我好像已经知道司徒空暗示我的目的了,这段时间我先去舅舅的公司办公。”
“谁要针对舅舅?”
“不光是针对舅舅,我怀疑要针对的是中国目前所以在建的大型工程。”
辛墨浓面色有些沉重,谣言都是小事,砍掉背后的团队,自然就会销声匿迹。但现在这一桩,却是大事。
“林双华在国外的公司,是生产一种特种钢材的,这种钢材所要求的技术水平极高。目前国内能够达到要求的不多,或者说仅仅只有一家,而且还在攻克最后一道难关,才能和国际上的平均水平相媲美。而林双华在国内的生产线,也是说要把最先进的特种金属制造带到国内。这些是国内发展极度渴望的短板,不然也不会对他们多方照顾。”
“他们的钢材有问题?”叶悠悠很快明白了关键问题所在。
“你舅舅接下的工程项目,国内几个大型桥梁项目,都准备上马,而都需要这种特种钢材。这一回的招标,我看林双华是势在必得。”
“他们好大的胆子。”叶悠悠倒吸一口凉气。
“而且这么大的采购项目,关系都是李家在帮他打点,这里头肯定有交易。”
“要是能找出李伟忠贪污的证据,是不是就够了。”叶悠悠眼睛亮晶晶的,抑制不住的兴奋。
“他肯定不会把钱打到国内的帐户上,这个不用想了。”辛墨浓也想过,但是根本一无所获,很快就明白,这样的人,哪里会在国内呆一辈子。肯定在国外有秘密帐户,这些国外的银行也不可能接受他们的查询。
“到国外开帐户,不需要他本人亲自过去一趟吗?”叶悠悠觉得不合理。
“必须要本人到场,而且要向银行提交真实的资料。只是建立帐户之后,这个身份信息和名字就是保密的,所有交易只有一个帐号之下完成。就连银行的董事,也不能拿着帐号来查询你的真实身份。”
辛墨浓本人对这一块还是比较了解的,立刻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件事。
“李伟忠在五年前,曾经出国考察过一次,而那一次,他有半天的私人行程,说是去见一位以前的好友,劝说对方回国。”
对于李伟忠所有重大的行程,辛墨浓可以说都是了然于心。叶悠悠一提,他立刻发现自己遗漏的,就是这个半天。
建一个秘密帐户,半天的时间足够了。
“有没有可能是之前建的呢。”叶悠悠分析道。
“不可能,那个时候他算什么,根本没有理由,去国外建一个秘密帐户。”辛墨浓越分析越觉得,就是那半天的事。
看样子,他早就谋划了好了自己的退路。
“先找出最有可能的银行,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叶悠悠握拳,情绪比年底结帐看着自己赚了多少钱,还要亢奋。
于是他们现在要做两件事,一件是辛墨浓陪着柳满江一起,找出这种特种钢材的问题,避免损失。
另一件则是找出李伟忠的开户银行,其实他们觉得找到开户银行可能不会那么难,但难的是,知道了银行又怎么去知道他帐户内的情况。
排除银行的确不难,辛墨浓找到了李伟忠五年前去会老友的地址。然后圈了一个范围,这个范围里,一共有三家银行。
“其中有一家是r银行开设在这个国家的分部,而r银行是老字号,也是有钱人最喜欢开设秘密帐户的银行。”辛墨浓经过仔细的排察,锁定了这家r银行。
“可惜,就算知道是这家银行,也很难再有更进一步的信息。帐号密码这些,李伟忠肯定是背到脑子里,不会告诉任何人。”辛墨浓觉得再可惜也没用,这条线索只能放在这里,看看有没有可能和旁的线索发生关联作用时,再起到效果。
辛墨浓去了柳满江的公司,听说这几天,就要开始初步的接触,他用柳满江合伙人的身份,从一开始就介入其中,希望能找到对方的破绽。
叶悠悠在办公室里接到一个求救电话,是吴新业打来的。
“悠悠,我就在你楼下,你能不能下来帮我一个忙。”
“我马上下来。”叶悠悠下楼到了超市的大门口,看到吴新业领着一个外国人,站在门口等着她。
“怎么了这是?”叶悠悠伸出手,和他们各自握了握。
吴新业赶紧解释,“这是我们学校的外教,他不会说中文,平时生活上都是有个助教在帮他。结果助教这几天休假回老家,这不是,我也是没办法了。他说要买东西,连笔带划的也说不清楚到底要什么,我只好来找你了。”
叶悠悠“噗嗤”一笑,真是少有看到吴新业这么窘迫的时候。这个年代虽然开始慢慢有外教进入中国,但大多不让学生跟他们私下有太多的接触,会有一个助教一类的同事,协助他们办理一些生活上的事,充当翻译。
吴新业大概是临时被抓了壮丁,又没法交流,只好过来找她。
叶悠悠上前重新和这个外国人问好,问问他到底想要什么,听到终于有人听得懂他说话了,这位外教也是松了口气。
“他想要除臭剂,可是咱们这里,根本没有卖的。”叶悠悠表示爱莫能助,因为亚洲人基因的关系,很少人会有体臭。而其他有些人种,也是因为基因的关系,汗味会非常重,严重的就是狐臭。
他们会长年使用除臭剂,而中国人则根本没有这方面的需要,自然也就没有这种东西卖。
“不过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让人从香江给你寄一些过来。”叶悠悠留下吴新业的地址,准备让严树给他寄一箱过去。
“谢谢,非常感谢。”外教见事情终于可以解决,松了口气。他是个特别好洁的人,一想到如果用不上除臭剂,任凭汗味肆虐,他就觉得抓狂。
谁能想得到呢,他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跟他们一样呢,偏偏这里的人,竟然没有体味。他已经问过好多人了,大部分的人根本听都没有听说过除臭剂这种东西,更谈不上需要。
“走走走,我请你吃饭去。”吴新业也挺高兴,反正也快到了吃饭的时间,他干脆拉上叶悠悠一块去吃饭,不然光他和外教两个人,他又得发愁怎么问他吃什么不吃什么。
找到一家做羊肉的馆子,现在已经开始有烤羊肉串和烤羊腿这种食物,这也是吴新业的最爱。想都没想,就带着他们上了这一家。
叶悠悠负责翻译,发现这个外教其实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很喜欢全世界各地跑来跑去,看不同的风土人情。
“您是哪间学校毕业的。”叶悠悠也免不了俗,问出一般中国人最喜欢问的问题。
“我是伊丽沙白中学毕业的。”外教很是得意,这模样就跟中国人说我是华大毕业的一样,充满荣誉感。
吴新业听了翻译,顿时乐了,“啥,中学,敢情这哥们跟我一样,都是高中毕业。我还以为他们米国人,人人都是大学生呢。看样子,传闻有误啊。”
叶悠悠抽了抽嘴角,“大哥,他的意思是,他的阶层不一样,是贵族或是精英阶层的孩子。”
“啥?”吴新完全没接触过这些,一时没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