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悠悠是活活饿醒的,她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吃了一顿火锅,撑的饱饱的回家睡觉,才多大功夫,怎么又饿了。
打着呵欠,闭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两只脚丫子划拉半天也没划拉到自己的拖鞋。
“搞什么呢。”叶悠悠睁开眼,傻了。
枫叶黄的木地板变成了黄土地,哪里有什么拖鞋,倒是有一双破的全是窟窿眼的布鞋歪在一边。
木头板子搭的一张床,占了半间屋子。墙壁上糊着已经发黄的报纸,随着风声,哗啦,掀开一截,露出黄泥巴砌的土墙。
不是吧,叶悠悠颤抖的手摸摸自己的脸,还有胳膊和大腿,不由抱住头,“唉哟”一声又倒下了。
饿,饿的手脚发麻,头晕的厉害,这是怎么回事?
窗户外头传来一声轻轻的响动,然后从贴满报纸的窗户框里,探进一只小脑袋。
“二妞,你怎么样了,我妈已经去叫你爹妈回来了,这只土豆你拿着,再坚持坚持。”小脑袋缩回去,同样的地方伸进一只手,手心攥着一只黑乎乎的土豆。
叶悠悠想也没想,几乎是用扑的,扑上去抢过土豆,几口塞到嘴里,大口大口的吞咽,才让造反的胃部稍稍平复了一些激动,不然她真怕胃会把自己的其他器官吃下去。
“我走了,你自己小心。”窗户外头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花妮……”咦,她怎么知道对方叫花妮。叶悠悠仰面躺在床上,看到一个淡到极致的身影,冲她挥挥手,然后“轰”的一下,一堆记忆象潮水一样往她脑袋里塞。
叶悠悠抱着头哀嚎,她堂堂一个大好青年,到底冒犯了哪路神仙,居然莫名其妙回到了七十年代,穿越到了这个名叫二妞的女孩身上。
而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真的是饿死的。
叶悠悠又是悲凉,又是气愤。二妞的亲生父母被老太太打发出去,参加生产队派下来的修渠任务。而他们唯一的女儿,就被老太太用每天一碗清水打发,直到饿的虚脱。
幸好隔壁家的婶子跟二妞妈关系不错,发现不对,叫自己女儿找机会每天送土豆过来,然后动身去通知二妞的爹妈。
可惜,二妞还是死了,现在活在这个身体里的,是叶悠悠。
如果她的父母还不赶回来,叶悠悠想,她可能会死的比二妞更快。对于饥饿的忍耐力,她肯定比不上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虚弱的躺在床上,她听到房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下意识的,她闭上了眼睛。
看到叶悠悠睡着了,老太太没了顾忌,就站在床头指着叶悠悠道:“你看这丫头,在咱们村是出了名的长的俊,个儿也高,你还有什么可挑的。”
“这也太瘦了吧,看模样也没多大,人家可是想要个能生的。”这个声音是谁的,二妞的记忆里没有。
“去他们家养上几年,不就胖了。”
“之前那个价格可不成,最多五十块钱,再搭五十斤大米。”
“那怎么成,说好了一百块钱,再搭六十斤大米。”
趁着两个女人激动的讨价还价,叶悠悠偷偷眯起眼,看清楚了另一个陌生人的脸。这张脸,二妞的记忆里有,是隔壁村的喜婆,专门给人保媒的。
娘的,自己还真是运气好,一来就落到差点快饿死的境地,又遇着老太太卖亲孙女的戏码。也不知道这具身体的爹妈靠不靠谱,反正她叶悠悠的作风,一向是求人不如求己。
最终,两个老太婆在货物二妞的床前商量好了价钱,一百块钱加三十斤大米,然后约定明天提货。
难怪老太太要饿着她,难怪老太太要把她的爹妈支出去,谁说农村老太太啥也不懂,看看人家处理的,简直是滴水不漏。
就漏算了一样,二妞饿死了,叶悠悠穿越了。
半夜时分,饿到睡不着的叶悠悠烧心烧肝的难受。这个时刻,她无比想念自己的小窝,自己的淘宝,自己的……
咦,意识里一道白光,淘宝的页面清晰的出现在她面前。
她试着操作淘宝,看到冒着热气的肉包子,拼命点击确认购买。
一只,二只,三只……
热气腾腾到烫手的肉包子,叶悠悠想也不想的往嘴里塞。如果这是一个梦,那也是一个她永远都不想醒来的美梦。
吃饱肚子终于有力气开始思考的叶悠悠,惊喜的发现,她的淘宝跟着她穿越了。
看了一眼淘宝里的余额,正好是她银/行卡的余额,全部身家,八万二千二百三十七块八毛。
叶悠悠活动活动手脚,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重重捏了捏拳头。死老太婆,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是吧。
第二天一大早,叶悠悠故意摇晃着虚浮的脚步走出来,老太太递给她一碗野菜糊糊。这是二妞的爹妈离开家后,头一回见到的干货。
“快点吃,一会儿隔壁村的罗家要来人,赶紧洗把脸,打扮的好看一点。”老太太敲着碗,去厨房剁咸菜。
叶悠悠迅速把自己跟前的野菜糊糊换到了对面,再把对面老太太的野菜糊糊给换到了自己手上。
端起来刚喝一口,差点没把她熏了个跟头。又涩又苦又干,难以想像这东西怎么下咽。
强忍着不适,问道:“奶,哪个罗家?”
“罗裁缝家。”老太太很是得意,十里八乡,只有他这一个裁缝,做衣裳都得去找他,家底厚实。要是把这个赔钱货弄到罗家去,他们以后可是沾不完的光。
“家里有个傻儿子的罗裁缝?”叶悠悠彻底明白了老太太打的什么主意。
“什么叫傻儿子,再傻也是个儿子,那也是能传宗接代的。就知道吃,跟你娘一样又倔又贱的败家玩意儿。”
从厨房端了咸菜出来的老太太,拿起筷子一把甩到她的头上,毫无防备之下,叶悠悠吓得尖叫一声。
“一大清早,吵什么吵。家里的运道就是被你们娘俩给吵没的,叶家是作了什么孽,让你这种灾星进了门。”老太太骂起自己的亲孙女,一套一套,连个重复的词儿都没有。
叶悠悠摸着火辣辣的头皮,恨恨的看着老太太。对亲孙女这么恶毒的老太太,那就别怪她以眼还眼。
老太太就着咸菜喝着野菜糊糊,家里的老头已经下了地,其他人都不在家,一切都会如她所愿,想想即将到手的一百块钱和三十斤大米,她甚至得意的哼起了小曲。
“叶家的,我们来了。”昨天来过的喜婆领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进了叶家的门。
“你奶呢?”喜婆放下一口袋大米,有些奇怪道。
“我奶有点困觉,在我屋里睡着呢,她说了,等你们来了,让你把东西搁在院子里就可以走了,让我领着大罗哥进屋里给她看一眼。”
叶悠悠一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奶要怎么做的表情,冲着喜婆憨厚的一笑。
喜婆秒懂,从口袋里摸出个信封,塞到装大米的口袋里,将口袋放到院里的桌子上。
笑嘻嘻道:“知道了,我走,我马上就走。这就是你大罗哥,赶紧领进去给你奶看看去。”
叶悠悠看她笑的一脸阴谋得逞的样子,也跟着笑,把她送出去,“我就不送了。”
“不送不送,赶紧进去,大罗要等急了。”喜婆笑的见牙不见眼,走起路来,就象是在扭秧歌。
大罗站在院子里冲着她嘿嘿发笑,“妹妹,困觉,困觉……”
“走,妹妹带你困觉去。”一指自己的屋子,等大罗先走进去,叶悠悠一脚踢中他的屁股,“哐当”一声插上房门。
叶悠悠一边往外跑一边喊,“村支书,村支书救命,我奶要把我卖给罗家当童养媳。救命呐,大叔大婶,哥哥姐姐,救命……”
一边跑一边摔,拼命爬起来,再跑,再摔。
直跑的灰头土脸,形容狼狈。
虽然只有一个人,但她完全营造出一种弱女子被许多人追赶的大片效果。
“二妞,咋回事二妞。”一个女人从村头冲过来,一把抱住刚刚又摔倒的叶悠悠。
闻到这个女人身上的味道,叶悠悠一下子流下泪来。
控制不住的扑到她怀里嚎哭起来,“妈,我奶不给我饭吃,一天一碗清水,饿得我不能动。隔壁村的喜婆带着罗裁缝的傻儿子来我家,说给我奶一百块钱加三十斤大米,买我给罗家当童养媳,给罗家的傻儿子当使唤丫头。我奶还把我和大傻子关在一个屋,我扒窗户逃出来的,娘,童养媳不是旧社会的事吗?为啥新社会了,还有童养媳。”
柳满红抱着女儿,顿时就是一通大哭,“都是我不好,明知道你奶对你不好,还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我上辈子是欠了叶家的,让我一个人还好了,为啥要糟贱我闺女。”
“咋回事,二妞,这是咋了。”叶贵也跟在柳满红身后赶到了,她就是二妞的父亲,柳满红的丈夫。
“你还问咋回事,我跟你拼了。”柳满红看到叶贵,眼睛都红了,死命的捶他,又哭又骂,简直不要更热闹。
叶悠悠心想,额滴个爹娘哟,你们是不是搞错了重点啊。
村支书总算来了,叶悠悠将自己的话重复一遍,重点强调,卖人,童养媳和使唤丫头。
“混帐,什么年代了,哪儿来的童养媳,想游街还是想批/斗,放着好日子不过,都翻了天了是吧。”村支书到底不一样,政治觉悟是杠杠的,一听就抓住了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