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行无视了如同脑浆迸碎般地剧痛,强行取出撬棍变身了。他已经不及细想这暗面世界的场景是怎么回事,与洪锐相轰的那一拳令他知道对方的强大。
那是能够在现实维度使用力量的人,换句话说,对方的等级要远超于他们。为什么他们会来这里?为什么会被攻击?为什么自己明明只通过一次特殊关卡,却爆发出了亚种血统的力量?
汹涌而来的疑问与突如其来的危险不期而至,可如今要做的事却并未改变。与眼前的三个玩家正面冲突显然是不明智的,他一把拉住了宁汐准备直接飞行逃离。
“凝风!”
威严的女声呵出了简短的词语,黎行已腾至半空的身形忽然一滞,突入起来的粘稠感令他无法继续稳住身形。破空之声于脑后传来,黎行回头,看到的却并非是人类的拳。
巨大如铁锤般的指节上遍布着青黑色的细小鳞片,膨胀的小臂与铁拳仿佛覆盖着一层厚重的装甲,手背与手臂的关键处都长着黑色铁钉般的倒刺,而拳风之后的头颅令黎行看清的一瞬便察觉了对方的血统。
被打磨如钢的尖锐鹿角、一经对视便会为其威势所震的金瞳、伴随着引擎般的鼻息震动的长须、巨鳄鱼般咬合的兽齿。
是龙。
必须躲开,不可能硬吃下这一击,这并非是能够防御住的力量,全被命中的那一瞬或许连身体都会被撕裂。可黎行没有躲开的方法,被困于半空的他寸步难行,怀中的宁汐无法舍去。所以他仍是反手伸出,在展开断界的同时以撬棍相抵。
崩碎。
在接触的瞬间尺骨便直接断裂插出,血统的被动防御效果竟然没有发挥任何作用,拿捏撬棍的右手小臂被打得粉碎。轻微的阻挡为断界的施展取得了机会,弹出的金色光芒想要隔开洪锐的物理攻击,然后钢铁之拳竟然没有丝毫阻碍的继续前进。
无视、防御?
黎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臂节节粉碎,飘零的血肉四处飞溅,就在这一拳即将轰中胸口之际,黎行伴随着宁汐的古怪音节向后瞬移了数米。可拳力的后劲依旧残留在黎行的身上,没有任何卸力点的两人如同炮弹般被打飞出去。
“雷戟,拦住他们!”
洪锐话音刚落,暗金相间的符文便在黎行飞去的方向展开,网状金丝构成的结界牢牢拦住了黎行两人的去路。死局与死局相伴相生,不过你如何左逃右闪,无力者中将为暴力所溃。
无力的人、是谁?
“你总是遇到这种事不是么,为什么总是在逃亡呢?为什么你不是杀人者?”逐渐爬出的是心头的鬼,在无比绝望之刻,它便再度降临,“要么将身体交给我,要么就想起曾经的一切——你从不应逃亡,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懂得一件事。”
是的,很久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就在这里,同样的时间与同样的地点,为了活下去而拖动千疮百孔的身体,挪动不断流血的双腿。
“狗比所有人都要弱小,可正因为如此才会比任何人都更强,因为若是它想要活下来,就只能去做一件事……撕咬、、掠夺、吞噬,然后——”
想起来。把你所拥有的想起来。把你的本质想起来。把你曾经所做的一切想起来。
想起那把明晃晃的刀,想起与那个男人的厮杀,想起自己为了活下去、所寻求的……最后的答案。
——“进化。”
断界变了模样。那原本应当是随着等级的上升变动范围与时间的技巧,却在这一瞬被强行参杂了某种特质。正方体的结界不断缩小,与雷戟的结界接触的瞬间肉眼可见的融化在结界上弥漫开来。坍塌的暗金符文不断涌入断界,黎行亦借此突破。自行抱住他的宁汐令黎行空出了左手,在向后疾飞的黎行拔出了第二根撬棍。
“还给你们!”
能感受的是暂存于周身的力量,他挥出手,直接释放了神威召唤。
不可思议的一幕令雷戟目瞪口呆,他的真言结界竟然再度在半空凝结,可这并非是他施展的,而是适才飞出的两人。
“雷戟你搞什么!撤掉结界!”
洪锐无法飞行,带着他飞至的柳缘被结界所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黎行二人撞入地面的房屋,四散的烟尘遮蔽了她的视线,而黎行显然也已经逃出了她的术式范围。
“……这不是我的结界。”直到暗金色的网状真言散去,雷戟才开了口吐出僵硬的话语,“他在触碰到我结界的同时吸收了它,然后放出了同样的术式。”
柳缘听后一愣,转而瞪向洪锐:“还有你出手那么重做什么?!刚才那一下如果打实了她们根本活不了,我们还没弄清对方是敌是友!”
洪锐没有说话,他看向雷戟,似乎在等他说些什么。
“那是杀掉了[群兽]的人。”
“你看!”柳缘越发不满起来,“我们和她们至少不是敌人,结果被你这一下搞成什么样!你之后的那一拳绝对有杀意,我看得出来!”
“如果不是你先制住他们我哪会跟上这么一拳,”洪锐完全没有认错的意思,“再说那可是能干掉[群兽]的人,哪会就这么被杀掉。”
“你——”柳缘被洪锐气得有些说不出话。
“可她不应该活着啊。”雷戟看向黎行两人坠落之处,“我看见她死去了,没有可能还活着……”
或许是你看错了?无论是柳缘还是洪锐都没有说出这句质疑,因为他们知道雷戟的血统,无论在什么地方有弱化,可谛听灵兽的血统有一点却是不容置疑的。
只要是看见的,就必然是真实。死而复生?挣扎者游戏中从不存在这种事情,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而问题既然不可能出在雷戟身上,那么一定就在那个手执撬棍的家伙身上。
就在三人停留原地的数分,连空气都为止震动的杀意在不远处爆发了出来。以某个点为中心扩散的圆形向外扩张,将周遭的一切都碾至破碎。
雷戟全身都颤抖了起来他知道这是什么造成的,他见过这种效果,就在不久之前。
“[群兽]?”
*
*
血。
哪里出了错。
黎行晃了晃脑袋,可是血液还是不停地淌下来。右手已经开始再生了,可是到底是哪里在流血?
“黎行你还好吧?”宁汐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她从废墟中爬起,顺势想要搀扶起黎行。
很奇怪,黎行心想,为什么我的身体开始不听使唤了……不应该的,我既没有鬼化,也没有用逆十字,我仍是我的。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就好像做着无法醒来的梦,再如何努力都无法使出全力。
咚。
有东西掉了下来,宁汐和黎行同时朝着声音的方向回头,看见的是血肉模糊的尸体。
黎行想上看去,发现不断淋在自己身体上的,是自上层漏下的血。
很奇怪啊,明明刚才所在的地方有的只是干尸……可这里的却是如同适才死去的尸体。是时间的概念在这里混乱了,还是这些东西真的只是死于不久前?
他呆坐在原地,反倒是宁汐反应得很快,她绕道黎行背后使劲拉起他,托着他走出废墟。
她是故意这么做的,因为比起坐着的黎行,站着的她看到了尸体的脸。
那是黎行的脸,在构造上没有丝毫不同,却丧失了生机的脸。她不敢让现在的黎行看到那个东西,更不敢去想上层漏血的究竟是什么,她带他走出废墟,想要借着掩体躲避那突然袭来的三人。
一步。一步。一步。向着未知的道路逃亡,想要杀死你的人类就在身后,所以不得不迈动脚步。
只是在下一个拐角袭来的,或许是更为残酷的命运。
“黎行?”
熟悉的女声,他抬头,然后看见了那个女人。
“终于找到你了。”
黎行忽然觉得自己不认识她了。他看到过她的笑,可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怨毒如厉鬼的笑。
洛染的身后,赢昼也走了出来。黎行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他苦笑起来,然后与宁汐分开。
“是要来为他复仇么。”他挡在宁汐身前,双手撬棍已握在手,“来吧,想杀我的人,都来杀我吧。”
洛染缓缓向他走来,一袭白衣在满是黑红之色的世界中飘动,像是于地狱引导罪人的天使。
她单手上指,然后笑着拉开了死斗的帷幕。
“天碾!”(未完待续)